江寒牽過青衣,道:“青衣性情溫和,你便騎它吧!”伸手在青衣頸中輕輕拍了一拍。青衣似是知道主人心意,應聲長嘶。

    李鳶一笑,將段槿抱上馬背,自己跟著躍了上去,環手抱住了段槿。段槿昏昏沉沉,自然由他處置。江寒卻沒有立即上馬。

    她走到牟春榮的身邊,低頭瞧了她一眼,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忽地衣袖一揚,一股排山倒海般地內力猛然湧出,“砰”地一聲,在她身邊的土地上擊出一個大坑。

    江寒俯身將牟春榮推到坑中,隨手推平坑邊土堆,將牟春榮就地掩埋,折了一段樹杆剖開插在她的墳頭,揮指寫上“牟春榮之墓”五個大字,道:“牟姑姑,我急著要去救槿哥哥,活人要緊,對你的後事便隻有草率一些了,希望你在天有靈,不要怪我。”在她墓前拜了一拜,然後才飄身上馬。

    紅衣縱聲長嘶,率先往穀外去了。青衣不甘落後,當即跟上,與紅衣並頭前行。

    李鳶跟著她縱馬奔出數裏,終於忍不住問道:“宇大小姐……”

    江寒道:“咱們不是外人,你又何必如此見外,叫我什麽大小姐,你不是叫過我妹子麽,現在怎麽不叫了?我這一生,還沒有人叫過我‘江寒妹子’呢,這個稱唿比什麽‘宇大小姐’可好聽得多。”

    李鳶不禁一笑,道:“江寒妹子,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問。”

    江寒道:“十三哥有話,但請直言便是。”

    李鳶道:“我想問,你是怎麽跟牟春榮相識的,你既然隨她前來報仇,那又為什麽最後還是放過了黃獅威,難道僅僅隻是因他是你母親舊部之子的緣故麽?”

    江寒道:“十三哥不希望我放過他麽?”

    李鳶道:“不,不是。我隻是奇怪,他那樣對待你的槿哥哥,你怎麽,怎麽似乎對他一絲恨意都沒有?”

    江寒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人在江湖,所傷所亡自是難免,如果要因此而恨人,那人生一世,又豈能始終快樂?我在這世上時日不多,實在是沒有時間去恨人怨世。嗯,其實,就算我不願恨人怨世,那又豈有什麽真正的快樂!”眼神迷離,目光之中,盡是淡淡的悒色。

    李鳶心中怦然,道:“你說自己時日無多,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難道是你身中奇毒,或是有恙在身?史謙是世之名醫,難道他也救你不得嗎?”

    江寒淡淡一笑,隻道:“盡說我幹什麽。其實,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殺黃獅威。我不殺人,一開始我便已經跟牟姑姑明說的了。我之所以還是到這裏來,為的,隻是一份憐惜!牟姑姑遭遇堪憐,我想勸黃獅威與她言歸於好,畢竟,他們曾是夫妻,人生苦短,既然有夫妻的緣份,那又何必隻在恩怨之中苦苦糾纏。可是,到了這裏見了黃獅威之後,我的想法,便已經不同於未來之前了。桃花山之行,也許我的確是來得錯了!十三哥,你說,牟姑姑與黃獅威,到底孰對孰錯?那個孩子,到底是誰殺的?我廢了黃獅威的武功,到底做得對了,還是做得錯了?”

    李鳶心中感慨,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又何況你我。江寒,事情既然已經了結,是對是錯,那便不必再苦苦糾纏於此了吧!”江寒微微苦笑。

    忽聽段槿低低叫道:“幸兒,幸兒!”

    江寒一驚,應聲道:“槿哥哥!”勒馬停步。

    段槿神智微有恢複,發現自己是被李鳶摟在懷中,頓時麵色一變,道:“怎麽是你?你走開!我要跟我的幸兒在一起!”用力掙紮,突地便從青衣的馬背上掙脫了下來。

    江寒吃了一驚,連忙跳下馬來將他扶住,道:“槿哥哥,你別擔心,我就在這裏,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這便帶你迴嶽陽找小師叔替你治傷。”

    段槿凝神向江寒望來,過了一陣,方才淡淡一笑,道:“我並不擔心自己會不會死。我擔心的是……唉,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心裏的想法,難道你始終都不知麽!”

    江寒默默無語,過了一陣,眼中突然落下淚來,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在洞庭湖上吹簫,便不會引來牟春榮,如果不引來牟春榮,那咱們便不會卷入她與黃獅威之間的恩怨,如果不卷入她與黃獅威之間的恩怨,那你便不會有今日之險!”

    段槿淡淡一笑,道:“幸兒,你不是向來都喜歡說天命不可違麽?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事,你又何必如此耿耿於懷?幸兒,你知道麽,其實,自從我知道你的病的那一天起,我心裏便一直有一個念頭。我想,如果我有一天能得一場大病,能跟你一同生死,那可不知該有多好!嘿,現在我身體內有兩股真氣糾纏,如果上天真的注定要我死,那便是天遂人願了,隻是,不知我能活多久,能不能真的與你同生共死……”

    江寒眼圈一紅,道:“你別說傻話了。我不會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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