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少年提醒,江月心的目光就早已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萬象符隻不過是平平的一張薄紙,放在那少年手掌上基本無法看到,因此乍一看,就好像是從那少年掌心裏,憑空冉冉升起了一隻頸細腹闊的玉壺春瓶。


    這隻春瓶隻有江月心一掌大小,從萬象符升出來後,便輕盈盈地落在少年的手中,顯得優雅而可愛。


    更讓江月心意外的是這隻春瓶的顏色,人們常常說“玉壺春瓶”,那是因為多數春瓶為白瓷所做,瓶身通體色白如玉,故稱為“玉壺”。然而,出現在少年手中的這隻春瓶去顯得極其特殊,這隻春瓶雖然也是純色的,並無更多圖案,但是整體呈現一種暗沉的青綠之色,仿佛是剛剛入夜的天空,又好像是夜幕下的廣袤大海,叫人看了,隻覺心頭一片沉靜清涼。


    “這瓶子……恐怕不是凡品吧?”江月心歎道,“當世之工匠,恐怕還沒有人能做出如此澄淨的翠色吧?”


    “那當然!”少年臉上露出些許的得色,道,“普通的工匠絕對做不出這瓶子。這是物道蘇家用一種極其稀少的陶土燒成的,燒製時還要用真氣和秘法加持,燒成之後才能堅硬無比,不可被摧毀……至於這種暗青綠色,卻實屬歪打正著,做這瓶子的蘇家家主說,隻有純淨的像白玉般的色澤,瓶子的力量才會達到巔峰……對於老蘇來說,這種青色隻能算是雜色,所以他才舍得把這隻瓶子淘汰給我,人家還在研究怎麽燒白玉淨瓶呢。”


    “若是老蘇的話,的確是能做出這等吹毛求疵之事……”江月心與那少年同行,也是見過物道蘇家的家主的。這位老蘇頭,手藝那是沒得挑,可就是因為人家做的器物太過完美,以至於老蘇對自己的製器珍愛的很,別說白送人,就連抬了金子擱到人家跟前兒,老蘇也得挑一挑買家是不是對了自己的眼,不然的話,說啥都不賣。


    沒辦法,向來都是物以稀為貴,誰讓人家蘇家的精工製作在修習一道中,屬於蠍子的粑粑,獨一份呢!


    江月心搖搖頭,眼睛仍然盯著那隻瓶子,道:“不過,也多虧了老蘇矯情,不然這麽漂亮的瓶子可到不了咱們這裏啊!”


    “沒錯,正是這個理兒,”少年嘿嘿笑道,“我還琢磨著,趕著哪天得空,咱們就去老蘇家守著,也不用守門,就守他家的垃圾桶,能撿不少好東西呢!”


    江月心深以為然:“好主意!就算撿不到有術法之力的器物,也能撿到美器啊!”


    少年點頭道:“說的是!咱們明兒就去好不好?”


    “好……”江月心順嘴答了一聲,忽然像想起了什麽,一拍那少年肩頭,笑道,“好什麽好?咱們剛才說什麽來著?明明是要挖無度琉璃的,怎麽拐到去老蘇家淘換東西去了?”


    少年也笑了:“還不是因為這隻瓶子,美到讓人犯錯……咳,那什麽,瓶子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瓶子裏的東西。”


    “被你藏在萬象符裏頭,還是用的蘇家的器物,看來這裏頭一定是不同尋常之物了?”江月心問道,“而且還是能幫到我們忙的?”


    “那是自然。”少年收了萬象符,用兩隻手指拎著玉壺春瓶的瓶頸,晃了幾晃,道,“這裏頭放著的是泥螻,驚不驚喜?”


    “泥……什麽東西?”江月心顯然是沒聽說過“泥螻”的大名,隻一臉的困惑不解,絲毫沒有驚喜。


    “泥螻,這蟲子在水邊最多啊。”少年對於江月心竟然不知道泥螻很是不解,“你竟然沒聽說過?”


    江月心送他一個白眼,道:“水裏水邊的東西多了去了,難不成我還要樣樣都知道?我哪有那麽多閑工夫……再說了,蟲子而已,對於我煉化靈息似乎幫助都沒有,我幹嘛要關心它?”


    少年聽了直點頭:“有道理,有道理……咱們月心還要忙著處理水患、幫助水形……”


    江月心擺擺手,道:“行了,你就別再扯了,直說吧,這隻泥什麽蟲有何用處?我知道能入你眼的東西都不是俗物,哪怕是蟲子也不例外。”


    少年笑了道:“的確,物件不在大小,有可供施才之處就都不是俗物。這泥螻呢,說起來算是沙蟲的親戚,不過與沙蟲的口味相比,泥螻顯得更挑剔一些。”


    沙蟲的名字,拜那少年所賜,江月心倒是有所耳聞,據說那蟲子喜歡吃土。“沙”和“泥”字雖不同,意思卻是相近,於是江月心想當然道:“沙蟲吃土,那這泥螻就是吃泥了?如果真是這樣,泥巴的口味好像並不比沙土高級到哪裏吧?”


    “你不能因為人家姓泥,就認定人家吃泥巴呀!”少年笑道,“泥螻不吃泥,也不吃土。我說過,泥螻生活在水邊,所以它最喜歡吃的是小魚小蝦。”


    江月心左右瞧瞧,道:“咱們在山體中心,你覺得這裏會有魚蝦嗎?”


    “咳,我把它拿出來,又不是請它來吃大餐的。”少年依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讓它來幫我們掘出無度琉璃。”


    江月心很驚訝:“泥螻有這個本事?”


    “你就瞧好吧。”說著,少年在手中春瓶瓶口輕輕一抹,禁製悄然解開,隻見那瓶子猛然晃了起來,瓶子裏更有細細肢節抓刮瓷瓶的聲響不斷傳出,聽起來直叫人起雞皮疙瘩。


    皮囊約束真氣,也悄然賦予了真氣不同的氣質。許是受這副女子外形的影響太深,江月心很是不喜歡蟲子,不由皺著眉退開幾步,遠遠離開那少年手中的瓶子。


    少年瞧見,自覺轉了身,將瓶口對準了洞壁上被挖開的土窩,道:“別怕,這隻泥螻是我馴化了的,不會亂跑的。”


    聽他這麽一說,江月心爭強好勝的心又起來了,哼了一聲,道:“誰說我怕了?我隻是站到這邊,更容易給你照亮罷了。”既然這麽說了,江月心隨即抬手一揮,將懸在那少年頭頂的那團冷光往旁側移動了一分,這樣一來,果然視野更清晰,能清楚看見土窩裏的狀況。


    剛剛調整好的光線,也將春瓶瓶口突然探出的一對褐色的大螯足照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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