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永不打佯的東風客棧。

    他喝女兒紅,他喝淡淡的清茶。

    “去了哪裏,那麽久?”

    “久嗎?隻是十天的工夫而已?!”

    “我是不會覺得久,可有人覺得太久!”

    “我去青州查案!”冷月白喝著酒,不想與他鬥嘴,他以為他在吃醋,他以為他在指紫羅。

    “查的怎樣?有新的線索嗎?”趙允哲問道。

    “已經查明!”冷月白迴答。

    已經查明?怎麽可能,這案子在京城發生,答案已在自己手中,他怎麽可能在青州查明?

    看趙允哲錯愕的樣子,冷月白笑了:“等你登基以後,我賣個秘密給你!”

    “真是不巧的很,我也有個秘密要賣給你!可不知道該在什麽時候賣,該賣多少價錢給你才合適!”趙允哲看著冷月白的眼睛說。

    “你的秘密有價!我的秘密,它,無價!”冷月白似乎誠心要贏一迴合才罷休。

    “不知道我要賣給你的秘密是否算無價,但至少這秘密先是讓我卻斷腸心碎流淚了一把!”趙允哲當然不想甘拜下風。

    “奧!這世間,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心碎。因為心一旦碎了,就再也無法複原,再也無法完好如初了。”

    “可,這世間偏偏有人不斷做著這件殘忍的事情,讓人家女子心碎了一迴又一迴!”趙允哲似有所指。

    “你大約在說自己吧?!想想那絕代風華的徐婉姑娘,該是為君心碎了多少迴?”冷月白哈哈大笑。

    又被他將了一軍,趙允哲猛灌茶水:“你今日約我出來,想必還有其他的事情吧?!”

    “當然!我一迴來,關大人就命我查清楚那些鬧得京城人心惶惶的遼兵是怎麽迴事!今夜,你我分頭在京城裏巡邏吧!看誰先看到那些兵士的影子。”冷月白開口。

    “不用你那麽辛苦地侯著了,我已經查到他們的落腳點了!” 趙允哲慢斯條理地說。

    他一直都比自己快一步,冷月白歎息:“你每次都比我快了一步!怪不得你有為王為帝的命!上天為何總是對你青眼相加?”

    “今夜,你且跟著我!哈哈!” 趙允哲開心地吃了一片牛肉。

    去皇宮的路上,趙允哲忍不住開口:“她,這些日子可好?”

    “我迴來,還未曾見過她!關大人那裏稟報事情,進了紫羅軒的時候她的房門緊閉,丫頭馨嵐說她已有好幾日不去前廳吃飯,也不見任何人,隻是每日在房中練字,閑暇的時候就繡那喜帕。拆了繡,繡了再拆,她總嫌繡得不夠好!”

    “喜帕?什麽顏色的?”

    “當然是紫色的,你難道以為是紅色的?她見不得紅色!你若再慫恿她去繡紅色的喜帕,我可不饒你!”冷月白想起紫羅為了繡紅色的喜帕暈倒在地的情景就心中氣憤。

    “我可沒那麽大的能耐能慫恿她去做些什麽!” 趙允哲歎氣。

    箏音! 淒婉哀怨的箏音從朱紅色的宮牆內傳出。

    “這是個可以整夜彈箏的女人!”上次四更天還在彈,這次已然三更,箏音依舊還在。

    “她隻是個孤寂的女人!”冷月白笑說。

    “後宮三千寵愛集於一身,為何還心中孤寂?這大約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子非魚,焉知魚之不樂?知她者謂她心憂,不知她者謂她何求!”語畢,冷月白飛身入了宮牆,趙允哲緊隨其後。他開口:“這宮中的宮女和禦林軍已經有一半是黑顏幫的人,你我要小心從事!”

    他們循著箏音找尋,遠遠看到一處涼亭,一隊巡邏的禦林軍剛好經過,他們藏身假山後麵,躲過那些士兵。

    不遠的露台上有人在彈箏。他們隻能看到其背影。秋風裏,那個纖細的背影越發顯得弱不禁風。她舉手在箏上輕彈,似撫著愛人的麵孔般無限愛憐。

    “娘娘,已經四更天了,早點歇著吧!”一旁站立的宮女柔聲說道。

    箏音斷了,彈箏之人把目光投向前方遙遠的夜空,良久之後,一聲歎息:“看來,他今夜不會來了!他為何又爽約於我?”

    她苦等的良人沒來!她幻想的擁抱和依偎在今夜又都落了空!

    她的紅顏,她的夢想,她的哀怨都在箏音斷了的那一刻靜止了。聽說,新進的貴人年方二八,珠圓玉潤;聽說,今夜侍寢的是她。

    哎!老了!紅顏終是老去了!16歲進宮,整整十年,她頗得他的歡心,她是他六宮粉黛裏最喜歡的那一個。

    可她要的不是最!而是唯一!誰都不能取代的唯一!

    她是個怕孤寂的女人,他不來,她就整夜彈箏!

    她是個怕黑夜的女人,他不來,她就整夜無法入睡。沒有他在身邊,衾被冰寒,她寧願不睡。

    兩個月以前,他的病榻前,他握著她的手:“春兒,朕這一生有你足矣!有你在身旁,朕死而無撼!”

    聞言,她哭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就是他的唯一,可事實很快證明她不是。她提出讓她留在他的宮中,整夜陪他,他拒絕了。

    “春兒,朕今天身體不適,過兩天,朕稍稍恢複,會去你的灼華西宮找你的!”她的心在他的拒絕中跌落穀底。她在失落中離開他的寢宮,隨後太監來報,他那夜招了新來的貴人侍寢。

    在男人眼中,新的始終要好過舊的!

    她本以為他今夜會來,可他依舊沒來!

    她打發了太監宮女離開,開始沐浴。花瓣池中,霧氣芳香,她居然靠著池壁睡著了。恍惚中,她被人抱起。那是一雙有力的手臂,像年輕時候的那個他。那時,她剛入宮,他整夜整夜與她廝歡嬉戲,他吻遍她的全身,讚歎她讓三千妃嬪顏色盡失。

    現如今,他病了,再也無力這樣抱起她,也再也不來與她纏綿嬉戲。他衰老病態的臂彎裏躺著的是另一具年輕,充滿活力的玉體。衰老的需要年輕的為自己注入新鮮血液,不是嗎?她無疑是美麗的,可畢竟老了,不年輕了!

    她知道抱著自己的是他,是那個五年前在皇室的宮廷宴會上見過她一麵,從此就對她糾纏不休的遼國二太子。她不知他為何能在宮中來去自如,隻知她每每彈箏歸來,他都要來騷擾她。他是個聰明的男人,他知道要趁著女人虛弱的時候發起進攻,才能得勝。他聽她的箏音,知道她的寂寥,所以才來她這裏。

    一個寂寥的女人總是容易犯某些錯誤的!可她卻是座堅強的堡壘,向來已死相逼,從未讓他得逞,但是今夜,她突然不想反抗!

    他的手掠過她芳香孤寂的肌膚,停在那對突起的乳峰上,他歎息大宋的女子比遼國的女子精致得多!她小聲哭泣,他終究不是他嗬!她還是習慣來自於另外一個他的愛撫方式,另一個他比麵前的他溫柔地多!她有了反抗的心,可是已經太晚了!他有力的臂彎挾持著她,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言:“他此刻正摟著其他的女子纏綿翻滾,你還為他死守什麽呢?”

    這是一個深懂女人心的男人!

    聞言,她的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

    他笑了!就像獵人得到自己久已思慕的獵物那般,他笑得很得意。

    女人,難道還有自己征服不了的?

    屋外的冷月白和趙允哲沉默著,他們沒發現遼兵的蹤跡,卻看到了德妃偷人養漢,實在是太意外了。

    守到東方發白,他們沒見到那男人離開,他們卻不得不離開皇宮。

    “那個閃身進屋的影子,他的身手不像我們大宋的子民,應該是個遼人!”冷月白篤定地說。

    “德妃娘娘難道也與遼人勾結嗎?” 趙允哲一臉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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