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和暖暖四月天。


    溫螢躺在學校操場的草坪上眯著眼睛曬太陽,十分愜意。


    泯城第一小學規定,一到五年級學生每周五下午最後兩節課都是“運動時間”,說白了就是把這幫小孩子給趕到操場上放風。這對溫螢來說,就是絕佳的發呆偷懶時間。


    挨著她躺著的是林得希,隻可惜林得希不是很能理解溫螢的樂趣所在,而是左扭右扭越發別扭,終於忍不住問:“你覺得躺在這很舒服嗎?”


    “當然舒服啦。”溫螢自在地晃晃腦袋:“藍天,白雲,陽光,草地,還有大把大把可以浪費的時光。簡直就是享受嘛。”


    “可是我覺得還是去踢毽子比較有意思。”林得希依然不理解,不過看著溫螢好像確實很享受的樣子,她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很開心道:“我看你今天好像精神特別好。”


    “那是——”一提到這個,溫螢感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舒爽,她真想大叫一聲來抒發自己的快樂之情啊。


    “我昨天晚上終於終於睡了一個好覺……”


    溫螢沒有把自己晚上睡不著的事情瞞著林得希,一方麵是因為她需要林得希在她補覺的時候為她打掩護,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她每天頂著倆黑眼圈去上學,和她朝夕相處的林同學不可能不發現。


    隻是,她給林得希的原因是寒假睡太多了導致上學睡不著。這個理由是她比著她所了解的林得希的腦迴路想出來的,果然,林同學認為她說的非常有道理,並對她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那真好。”林得希發自內心地為她感到高興,她一直認為溫螢睡不著除了有她說的原因,肯定還是受到了那些同學的排擠所以難受,現在看著溫螢終於走出陰影。自然開心極了。她一麵又想到自己,好笑道:“我每次基本上一挨到枕頭就睡著,我媽說我就像個小豬一樣能吃能睡,可卻不長個子不長肉,不知道把營養都用到哪裏去了。”


    前世今生,溫螢都挺喜歡林得希的媽媽。那是個非常可愛有趣的女人,心態也很年輕,和她相處起來,不會讓人有麵對長輩的壓力。


    “你媽媽說的對。那是因為你愛動,剛剛吃進去的肉啊,就被你跑沒了……”溫螢安慰她:“你這樣不長胖多好呀,就可以放開吃了。”


    這一點,溫螢是真的羨慕她,從重生到現在,溫螢已經長了將近十斤的肉了,那些肉都是她吃出來的啊。


    “唉。要是能一直過著這種像養老的生活該多好……咦——”溫螢突然失笑:“對不起啊,我給忘了都。”


    “什麽忘了?”林得希一愣。


    溫螢卻不能直說是忘了她們還是娃娃這件事,就三兩下站起身來,拉住林得希的手,笑著扯開話題:“我們去踢毽子吧。”


    “好啊!”林得希立馬眉飛色舞起來:“我剛學了一種迴旋踢法,特別好看,馬上我教你啊!”


    “嗯嗯。”溫螢一邊答應著,一邊拉著她一起去體育器材室借毽子。


    體育器材室離操場不是很遠,但要繞過升旗廣場。


    升旗廣場是學校開辟的個大約有半個操場那麽大的空地,地上鋪了彩色的方格地磚,地磚上被用粉筆標成六個區域,分別是給一到六年級學生站的。空地的東麵是升旗台和旗杆。學校每周一的升旗和舉辦大型講座都是利用這塊空地。


    但如果不是遇上什麽活動,這塊空地上基本不不會有人。


    遠遠地,溫螢就瞅見升旗台那裏站著幾個人,好像是一男一女兩個大人和一個男孩,等走近了,溫螢便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到時候呢,你就站在這裏。”


    “然後他迴把獎狀和獎金頒發給你,你要鞠躬道謝……之後他會發表一段話,大概是鼓勵你繼續好好學習之類的,你……”


    溫螢明白了,這幾個人大概是在排演下周一升旗儀式時泯城一小第一屆“院士獎”頒獎環節的流程。


    關於這個“院士獎”,溫螢聽老師講過,說是多年前某個畢業於他們泯城一小的一位醫學專家,現為中科院院士的傑出校友給學校捐了一筆錢,設立了這個獎學金。每年一屆,每屆僅有一名獲得者,而這個獲得者將在中高年級學生中評選出來。


    也就是說,這個獎和溫螢這樣的一年級小孩子是沒有什麽關係的。


    鄭玉錦給他們提這件事,也隻是為了鼓勵他們好好學習,將來有機會獲得這個獎。畢竟,獎金可是非常非常誘人的。


    溫螢想了想,這九十年代末的一千元和二十年後的一千元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這個院士也真能下血本。


    當時,聽到鄭玉錦的最終說出的那筆錢的數字之後,班上的同學鴉雀無聲,其實這樣的數字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還不如十塊二十塊來的現實和具有誘惑力。但是大家都能明白,這是很大一筆錢,於是就不由得對這個第一個獲得獎金的學長/學姐產生了深深的崇敬之情。


    除了溫螢。


    彼時,溫螢借著書本的掩護,翻了個大白眼。


    畢竟她是知道內情的人,不管她私心裏對那個怪脾氣的單易有什麽吐槽,她都覺得他是絕對有理由獲得那個獎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竟然最後橫空殺出個季成研,以“我窮我有理”的詭異邏輯拿走了本該屬於他的榮譽。


    溫螢發自內心地替單易感到不值,也因此對這個獎有點不屑。


    “誒,溫螢,你看那個男生。”林得希對她耳語:“他就是那個厲害的獲獎者嗎?”


    那個男生個子不高,小頭小腦,微微弓著腰,儀態不是很好。一直背對著她們,因而溫螢沒辦法看到他的正臉。但是就是這麽一瞥,溫螢首先就對他生出來些不喜來。


    “也許吧。”溫螢興趣缺缺地敷衍了林得希一句,她發自內心地不希望林得希對這個人產生什麽敬仰,就把當時她在媽媽辦公室聽到的對話給林得希大概複述了一遍。


    果不出她所料,在聽完溫螢的一番話後,林得希對那個季成研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方麵,這件事上三觀正一點的人都能分辨得出孰是孰非,另一方麵也是由於單易同學原本就名聲在外,就算是從來不愛學習的林得希也對他超級大學霸的名聲有所耳聞,這樣一來,感情和理智的天平都傾向了他,自然會對季成研很不齒。


    問題在於,溫螢雖然算準了林得希的態度,卻漏算了她的行為。


    兩人拿了毽子迴頭的時候,再次路過升旗台,那幾個人還在升旗台上商議著什麽,溫螢一心隻想匆匆路過,卻不料愛憎分明的林得希同學一腔激憤難以抒發,竟然朝著那個男生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聲。


    剛剛說過,這個空地上沒有什麽人,因而也非常安靜,於是林得希的聲音顯得非常大聲和清晰,簡直是擲地有聲。


    溫螢反應很快,扯著林得希就想跑,想要在升旗台上的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逃跑。


    然而理想永遠比現實美好的多,溫螢撤了一把林得希,沒扯得動。


    升旗台上,季成研懶懶散散地迴頭。


    溫螢在這一刻看清楚了他的臉,他的眼睛。


    竟然是他!


    那種令人惡心的眼神,哪怕是再過二十年,溫螢也絕不會認錯。


    溫螢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如果說,楊傾艾對她來說代表的是恨不能剝皮抽骨的仇恨的話,那麽他對她來說,就代表著深入骨髓的恐懼。


    前世刻意被她隱藏在記憶深處的不堪往事在這一刻鮮活起來,溫螢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林得希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不過她本來就是故意的,因此也不慌,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就要大搖大擺地離開。


    溫螢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她拉走的。她的小腿肚在很長時間之後仍然抑製不住地顫抖著。


    原來他叫季成研。


    溫螢咬牙切齒地想著。


    那是前世溫螢最羞辱的一段迴憶,而那段迴憶,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那年她九歲。


    那時候溫故堯已經一門心思地愛上了楊傾艾,甚至不惜與家人決裂。


    不能接受那一切的她想要偷偷跟蹤楊傾艾和溫故堯,卻在那左拐右彎的巷子中迷了方向。


    當時已經是傍晚了,巷子中沒有路燈,如果她再走不出去,等到天黑就徹底完蛋了。她想在小巷中找個人問路,但無奈一個人也看不見。正當她鼓起勇氣準備敲響一家人的門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嘶啞難聽的聲音。


    “喂,前麵那個!”


    雖然季成研的聲音難聽又無禮,但在當時急瘋了的溫螢耳中無異於天籟,她以為自己遇上了救星,趕緊迴頭向季成研訴說自己的處境,問他能不能把自己帶出去。


    季成研聽了她的話,突然詭異地笑了一下:“我認識你,你是不是有個哥哥叫溫故堯?”


    當時溫螢沒有多想,隻是以為他認識自己哥哥,更加激動,慶幸這遇見的還是個熟人,立馬不停地點頭。


    季成研又笑了一下,說了聲:“跟我來。”


    溫螢絲毫不懷疑地往他的方向跑,想要跟上他的步伐。她以為自己不一會兒就可以走出這裏。


    卻沒有想到……


    溫螢最後的記憶,是季成研走著走著突然停在了一扇半開的門前麵,說了句他找這家人有點事,很快就出來,讓她在外麵等著。


    季成研走了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她信以為真地乖乖站在門外等,等了有五分鍾的樣子,門開了,開門的人卻不是季成研,而是一個肥大的,肮髒的,望著她一臉淫笑的陌生光頭男人。


    溫螢終於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正準備轉身逃開,那個男人已經一手抓過了她。


    體格上的差異讓她的反抗成為可笑而無用的掙紮,她被那個男人拉進院子,拉進屋子……


    在掙紮中她看見站在院子裏的季成研,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大喊“救我”“救我”——


    季成研隻是微微笑了一笑,眼裏全是惡毒。


    “好好享用吧。”季成研看都沒看她一眼,隻是對胖大男人招唿道:“明天記得把少的那部分錢給我。”


    溫螢隻能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徒勞地嗚嗚哭喊著。


    溫螢記得,不久之後,自己便在那男人禽獸般的的殘忍侮辱之下暈了過去……


    後來,溫螢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正被什麽人打橫抱在懷裏,那個人好像是在快速地奔跑著,溫螢全身的酸痛因為那人的跑動而帶來的劇烈顛簸而更加難以忍受,她下意識便叫了出來。


    “忍著,不想死就別出聲!”溫螢聽見抱著她的那個人壓低嗓音說道。


    天很黑,溫螢看不清周遭的環境也看不清說話人的臉,她隻能依稀辨認出那是一個女聲。


    她不敢再發出聲音,隻好咬牙忍受,漸漸地,她在顛簸中又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是清晨。她萬分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幹幹淨淨地,好好地穿著自己的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


    如果不是周身的疼痛和胳膊,大腿上的一道道或青或紫的傷痕,她簡直都要懷疑自己是做了一個荒唐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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