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台上的情形無疑顯得有些詭異,李健等人圍成一個半弧形,一個個都在看著,而在中間也是天台其中一麵的邊沿,張青衣卻是帶著蔡啟智正翩然起舞。


    不知道是因為掙脫了束縛、找到了狀態,投入了忘我之境,還是因為蔡啟智這時候也奮起力量配合起來,減少她負擔的同時,又讓她變得輕鬆自如許多,她的舞蹈動作也隨即變得越來越動人。


    蔡啟智雖然沒有專門練過什麽舞,但以前也做過她的陪練,慢慢找迴感覺以後,配合得也很不錯。


    一對小情侶竟然就在這當場“表演”了起來,仍然不知內情的江濤和一群吃瓜群眾們看到這裏,倒是差點隻顧著叫好了,雖然真正懂得舞蹈的一個也沒有,但美這種東西,很多時候隻是一種感覺,對美的體驗也不需要真的具備多少專業知識,隻要覺得看著好看、賞心悅目就行了。


    此時張青衣和蔡啟智的配合,就儼然將兩人的特點都表現了出來,張青衣那女性特有的柔、魅,還有她身形的婀娜,哪怕許久不曾練舞,卻沒有荒廢過身體的鍛煉,雖然動作還談不上完美,但在外行人眼中,加上她的樣貌和身段,已經足夠養眼;蔡啟智倒沒什麽好評價的,中規中矩勉強沒有拖後腿而已。


    李健雖然也同樣在欣賞舞蹈,卻還很難得地保持著清醒,又小聲問著李千江道:“接下來要怎麽做,難道讓他們就這麽一直跳下去嗎?”


    張青衣現在隻是憑著一股勁兒在跳舞,她和蔡啟智兩個人的確都很投入,但這是有限度地,這麽下去體力更會快速流失,到時候他們必然支撐不住,也就是要看他們和那惡鬼誰堅持得久一些而已。


    李千江的臉色卻有些不好看,搖搖頭道:“現在就是拚意誌力的時候,我們現在什麽也幫不上,倒是可以讓蔡啟智先過來,這是最好的機會。他安全了之後,張青衣也就沒了顧忌,可以完全放開了。”


    “可是這種時候打斷他們的話,出了這個狀態整個人驟然放鬆下來,張青衣的體力肯定無法支撐她再跳下去了……”李健雖然不太懂這些,但有些事情道理本就是相通地。


    有時候人在忘我的情況下,會忽略或者說掩蓋掉身體和精神上的疲乏,但在過後都會有後遺症,而且要是驟然停頓放鬆下來的話,再想要緊起來進入狀態,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這時候體力等就會成為真正的桎梏,讓人無法堅持下去。


    不過看到李千江不發一言隻默默看著蔡啟智的表情,李健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而這時候根本用不著他來做決定,那邊張青衣卻先反應了過來。


    她並非是主動意識到,而是被動退出了那種忘我的狀態,因為體內的惡鬼又橫衝直撞著“蘇醒”了。


    惡鬼原本的打算,是要先躲避起來,張青衣通過跳舞搶迴主動權,已經讓本來對這方麵不熟悉的他有些慌了,想到李千江和李健一人一鬼的對話,也就意識到了什麽,這種時候要正麵硬扛也得有實力,而他此時的狀態顯然做不到。


    雖然這有些憋屈,但他反正也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做什麽大丈夫,該從心的時候自然是果斷從心了。


    可很快他便發現這樣無用,因為隨著張青衣越來越進入狀態,她的舞蹈仿佛和她的人整個兒契合在了一起,而這種內心深處渴望達成的喜悅,又讓她渾身上下湧動著一種澎湃的氣息,那是朝氣,也可以算是“陽氣”。


    為何女性容易被選為鬼附身的對象?那是因為她們身上陰氣一般是壓過陽氣地,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們就永遠是這種狀態,在某些精神亢奮、意識活躍的時候,也會發生陰陽二氣倒轉的時候,所以有時候女人看起來會顯得很英氣的樣子,那是因為她體內的陽氣壓過了陰氣,占據了主流,整個人呈現出來的氣質、給人的感覺,自然也就完全不一樣了。


    像是這惡鬼,他原本也不過是一隻普通的鬼,而非像那陰鬼一樣秉承憎怨而生,雖說他身上的怨氣也很重,但這是日積月累下來,而且隻能說是一種情緒,但他身上的陰氣,還不足以抵抗真正的陽氣。


    陰陽二氣本身並無優劣,但在陽間這個環境裏,就是陽氣的“主場”,便是最兇惡一類的陰鬼也被大幅度削弱,這惡鬼自然也不會例外,所以當張青衣體內的陽氣逐漸占據主導地位的時候,他便立刻感覺到這具身軀對自己的排斥,再這麽下去,他必然會真的被趕出去。


    所以他也是不得不動,甚至一動就勢若千鈞,強力的意識如同潮水般向著張青衣腦海深處湧去,不斷衝擊她的意識、“靈魂”。


    與惡鬼相比,雖然張青衣才是這副身體的主人,但她還是顯得太嫩了一些,雖然因為此時體內陽氣漸盛倒不至於一下子潰不成軍,可卻直接從那種忘我的舞蹈狀態中脫離出來。


    原本連貫的動作便不由得一頓,舞蹈也跟著停了下來,這立刻便被惡鬼有機可趁,想要重新搶占這副身體的主導權。


    張青衣在那一刹那精神也有著片刻的恍惚,直到感覺到那惡鬼不加掩飾的惡意衝擊著自己的意識,她才一下子清醒過來,很快便一把將身前正疑惑和擔心的看著自己的蔡啟智推到了一邊去。


    蔡啟智措手不及,身體狠狠往後栽倒,好在李健早就得了李千江的提醒,上前將他扶住。


    而這邊,張青衣卻再次和惡鬼開始激烈對抗起來,她的臉上變得十分扭曲,幾乎沒有連續重複的表情,蔡啟智看到她如此痛苦的樣子,就要衝上前去幫她,卻被李健死死拉住,“你現在上去於事無補,反倒會讓她失去分寸……”


    “我該怎麽辦?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你幫我!”蔡啟智突然迴過頭,雙手緊緊攥住李健兩隻手腕,咬著牙乞求著。


    李健欲言又止,後邊的江濤卻也說道:“有什麽事情用得上我的,也說一聲。”


    李健來迴看了他們一眼,又迴頭看著身後看戲的一群懵逼,苦笑道:“要是有辦法的話我早就說出來了,不用你們我自己都會去做,就是因為沒辦法……”


    “張青衣,你想找死?”這時那邊突然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這自然是那惡鬼在發話。


    張青衣表情痛苦,閉著眼睛叫道:“滾出去、滾出去!”


    她的身體突然又劇烈搖晃起來,但隨即卻停住,表情猙獰惡狠狠道:“你不要白費力氣了,你是鬥不過我的!”


    “快、快放音樂,”卻在此時,蔡啟智突然想起什麽,對李健道:“她可以伴著音樂起舞。”


    剛剛他親身參與,盡管不清楚其中“原理”,卻也能推斷得出來,跳舞對於張青衣擺脫那惡鬼纏身的控製是有好處的。


    李健皺眉道:“可是我這裏沒有適合跳那種舞的音樂,都是……”


    不等他說完蔡啟智便打斷道:“那就放首歌,隨便什麽歌快點放啊!”


    李健沒有介意蔡啟智對自己的無禮咆哮,趕緊掏出手機點開播放器,也沒有真的隨便選一首歌,而是匆匆挑選了裏麵一首自己覺得最符合剛剛那種感覺的歌,然後音量調到最大就這麽播放出來:


    “我是一隻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的孤獨……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


    剛開始的時候,這歌曲看起來還毫無效果,眾人包括後麵那些逐漸看出了一些端倪來地圍觀群眾都為之揪心,但後麵隨著歌曲進入副歌的高潮部分,本來已經露出了那標誌性惡鬼附體時的詭異笑容的“張青衣”,臉色慢慢變化,身體也緩緩動了起來,開始還是些無意義地擺動但逐漸變成了趨近於之前那些舞蹈動作的動作,隻是仍舊稍顯淩亂了一些。


    說起來,相比於接受正規係統的教育的李健、江濤和蔡啟智他們,過來湊熱鬧的這些大樓的住戶們,多是自農村乃至外地來此打工討生活的,他們文化程度沒那麽高,但對於鬼神之說卻是更加敬畏,也會更加迷信,所以反倒很容易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也是因為張青衣身上的異狀也太明顯了,鬼上身這種類似的層出不窮的民間傳說,許多人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自然很快就能夠聯想到,這時候那種看熱鬧的心思或許還有一些,但更多的卻是對蔡啟智這小情侶的同情,以及對於附身於張青衣身上的鬼的本能畏懼。


    試想想若是換做了自己被鬼上身了,做什麽事情都是不由自主,身體都被控製了,生活更是不得自由,那種情形真是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


    這一首歌即將放到尾聲,不過李健已經調成了單曲循環,可是看著張青衣的樣子,他還是不由擔心道:“我看她體力快要支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蔡啟智這時候不用他拉住,他也不敢在這關鍵時刻隨便過去打擾女友,一個不好前功盡棄後悔都來不及,可聽到李健的話,他又有些急了,“那,那就快想想辦法,跟你來的那個是李叔叔吧,他能不能想到什麽辦法?”


    李千江雖然臉色陰沉,聽到那個稱唿還是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李健卻也笑不出來,對於蔡啟智猜到來的並非是蔡姐也不奇怪,隻是沉聲道:“等,就是最好的辦法。你倒是可以再想想,還有什麽能夠增加這舞蹈的效果,我們要趕在她完全力竭之前,幫她趕出惡鬼來。”


    蔡啟智立刻皺眉沉思起來,但很快便抓著頭發煩躁地說道:“不行,我現在頭腦很亂,什麽都想不出來了。”


    “冷靜,你冷靜點先好好想。”李健安撫了一下,又迴頭衝江濤問道:“阮隊說了什麽時候過來沒有?”


    “啊?”江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很快,應該……誒,好像已經到了……”


    他們所站的這塊地方,和張青衣的位置很靠近,也快到了這天台一邊邊沿上了,這裏的圍欄並不高,他們幾乎隻要稍稍一踮腳,就能看到樓下的情況。


    “華昌大廈”總共也才六層樓,這天台勉強算是第七層上,而且樓層算不上很高,而張青衣更是站在極為靠近邊緣的位置,她方才的舞蹈也大致是沿著這周圍走動,所以很顯然已經落入了下方不少人的眼中,當然也吸引了不少人觀看。


    而如果說剛開始的舞蹈“表演”還隻是讓人覺得新奇,那麽現在“張青衣”站在邊沿抽風一般的動作,像是在跳舞卻又雜亂無章,而且因為身體抖動頻率很大,往往站立不穩,看起來正在緩慢向著外麵挪移,這卻又讓下麵的人很快想到了一個詞,“跳樓”。


    相對於天台上跟來的這些吃瓜群眾好歹是同一棟樓認識的人,多少還會升起一些憐憫之心,下麵的人就真的隻是看熱鬧了,要不是距離比較遠,估計什麽“你跳啊”、“你快跳啊”、“你還跳不跳啊”、“你倒是跳啊”之類的言論就會充斥在耳邊。


    而在圍觀的人後頭,兩輛警車已經停了下來,從上麵走下來正是阮健一行人。


    阮健此刻也正好往上麵望,與江濤他們視線交接,他隻是草草看了眼上麵,結合周圍人的議論,大致也能推斷出一些事情的脈絡來,隻是不明白的地方也實在有點多,也隻能上去了才能知道答案。


    不過他還是先迴過頭來,吩咐手下兩員幹將道:“快去叫消防的人過來,防止上麵真有人掉下來。另外,這地方的民警怎麽還沒過來?”


    旁邊立刻有個“熱心群眾”笑道:“民警剛剛到嘞,他們已經往樓上去了。”


    阮健點了點頭,心裏盤算著正要再安排點什麽突然發現自己身前的所有人包括那兩個幹將都一臉愕然的抬頭望著自己身後。


    他心中微一咯噔,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一轉頭看過去,視線裏正好一道黑影砰然砸下來。


    一瞬間,鮮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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