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梵音收到消息,正開車。


    旁邊坐著周曼如。


    “不好意思,妹妹出去很急,我聽她在電話裏說‘方敵出’,這樣晚,實在讓人不放心,你是我在北京這塊認識的比較有名望的人,所以……”


    霍梵音未露情緒,淡淡道,“她手機定位在‘東義堂’,那一塊,三教九流。”


    心頭一梗,周曼如不著痕跡,“梵音,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略一忖,霍梵音微擰一下眉,“說。”


    他聲音薄磁,蕩在周曼如耳邊,惹得她心扉躁騰。


    下一秒,她一氣嗬成,“周周懷孕了。”


    腦門驟然一緊,霍梵音黑眸滿是複雜。


    “懷孕了?”


    他身上那股清冽煙草味襲來,周曼如深深汲一口,貪婪著這分分秒秒。


    “對,但她不想要這個孩子。”


    縱然事實有待商榷,周曼如卻敞開往嚴重地方說。


    霍梵音輕嘲一聲,“打胎?”


    周曼如點頭。


    霍梵音猛一腳油門,直接嘶吼著從重興路殺到東興路,十分鍾,到達‘東義堂’。


    但,‘東義堂’門前站著的那兩抹熟悉身影叫他襯衫繃的毫無褶皺。


    方敵川!周周!


    方敵川指尖正有意無意觸碰周周。


    似,低語,似,呢喃。


    霍梵音手掌搭著方向盤,冷著一張尊貴臉。


    漸漸,事情發展超出他承受,方敵川重重吻上周周唇瓣。


    霍梵音惡煞煞推開車門,周身若環著一股戾氣,從方敵川後方扯住他頸子,把他摔一邊。


    金岩趕緊護主,擋在霍梵音麵前。


    霍梵音一股‘魔擋殺魔’的氣勢,金岩耐不住他拳揮來,嘴角很快泛起血腫。


    緩迴神,方敵川站起來,“霍梵音,你發什麽瘋?”


    霍梵音別有意味,“你不該碰她。”


    方敵川低低地笑,“不好意思,情、難、自、禁。”


    他氣息熨燙,姿態囂張。


    合著修長身量,大有與霍梵音一較高下架勢。


    霍梵音一絲不苟的側背頭掉下幾縷,發端垂於鋒利雙眸正前,頗為暗沉。


    “方敵川,聽著,她是我的女人。”


    方敵川麵色無波,“那又怎麽樣?”


    瞥一眼周曼如,方敵川嘴角微微向右勾勒,“好好理清你身邊的雜花雜草。”


    霍梵音眸底冷一分,毫不客氣肘擊方敵川胸腔。


    猝不及防下,方敵川一個趔趄,好在,立馬站穩。


    他盡量無波無瀾,但眸底或多或少捺了一絲冷意,“霍軍長,您最近剛剛升職,還是不要和我這種涉黑人士沾邊,免得被紀檢委調查。”


    霍梵音散漫不羈道,“好自為之。”


    自始至終,周周一言不發。


    未再停擱,霍梵音轉身,牽著她,把她塞於車內。


    周曼如緊隨而後。


    車子發動,周曼如自顧問詢,“周周,你沒事吧?”


    周周雲淡風輕,“沒事,方敵川手下金岩打電話給我說方敵川喝多了,有些衝動。”


    一句話,解釋兩點,方敵川喝多了,方敵川動。


    話,說與周曼如聽,同樣,也說與霍梵音聽。


    叫你聽聽她的道理。


    直到周家,霍梵音才開口,“曼如,你先上去。”


    周曼如慢條斯理打開車門,離開。


    霍梵音,周周留於車內。


    周周正欲開口,霍梵音已率先說,“受傷沒有?”


    心頭一凜,周周壓低聲音解釋,“方敵川喝多了,當時情況危急,兩個幫派起了衝突……”


    霍梵音側身,濕熱唿吸從她鬢邊拂過,“我在乎的是你有沒有受傷,他方敵川在我眼裏,什麽都不算。”


    周周抿唇不語。


    霍梵音,他在生氣,顯而易見。


    她知道為什麽氣,就如上次,她看見宋阮芝吻他。


    沒明著說,不代表不在乎。


    十指微攥,她清清淡淡解釋,“我沒想到方敵川會吻我,抱歉。”


    霍梵音滯了滯,“如果可能,我不想你和方敵川有交集。”


    周周嗓音冷了兩分,懟他,“他是個對我很好的朋友,我三番兩次告訴他我愛你,我對他並無感覺,我想,我的話說的很明確,他心知肚明……”


    此時,周周是強硬的。


    沒有平時的妖勁,一副雷厲風行作風。


    說到底,骨子裏硬氣在作祟。


    她雖善,也有固守。


    她雖嬈,也有分寸。


    能屈服,肯定屈服。


    不能,她不會讓一分。


    愣怔一秒,霍梵音微掀薄唇,“你做不到遠離他?”


    周周緊抿唇角,“我和他保持距離,做不成朋友,遠離,做成,做朋友。”


    霍梵音目光筆直地與她對視,眸光沉斂,“做朋友?你不了解方敵川,他不可能和你做朋友。”


    周周默然,垂了垂眼簾,遮擋眼底真實情緒。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把墮落的寵炎一步步帶進陽光,霍梵音,每個人都需要朋友,愛情,友情,親情……”


    “我在你心裏什麽位置?”


    “無法……無法取代的位置。”


    周周側眸凝注他,霍梵音還是麵無表情,麵無表情地發沉。


    她冷靜道,“我永遠不會把友情當愛情,但是,朋友有難,我不會不罔顧。”


    霍梵音量她兩眼,“你拿方敵川當朋友?明知他愛著你?”


    周周喉嚨一卡,“對,假如掰了,我認。”


    霍梵音頓了一頓,“你不會棄之不顧?”


    周周淡淡頷首,“他是個很好的人,我會好好處理,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放棄。”


    須臾,霍梵音簡潔吐字,“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對我的愛,並沒有那麽深?”


    周周目光輕閃,眸底有晶瑩在翻滾。


    她許久未出聲,霍梵音冷漠道,“我送你上去。”


    周周幾乎毫不猶豫迴答,“霍梵音,你都能選擇和宋阮芝繼續相處,為什麽到我這就變了?”


    聞言,霍梵音神色更重。


    默了一默,周周雙手抵住他胸口,“不好意思,我倆今天不適合談論這些。”


    此話一出,霍梵音十有八九確認,周曼如所言並非空穴來風。


    “既然不適合,改天再論。”


    周周緊握雙手,一言不發。


    “我自己上去。”


    她快幾步往前,鑽電梯裏。


    然,電梯門才關上,倏地被一股強勢力道打開。


    隻見,霍梵音筆挺挺站在門那。


    他喉結微動,迅速誇進來,猛地抱住周周,“抱歉。”


    周周被他捕在懷中,瞬間崩潰,“我很害怕……我怕有一天方敵川會因我受傷,寵炎的死在我心底紮根了,我無時無刻不在愧疚,我想,要是我多關心一秒,他也不會走到那步田地,是我把他趕的遠遠的,是我……”


    從未遇見這事,周周心理壓力很大。


    她傷痛,懊悔,更多,是自責。


    人死,就什麽都沒了。


    嘴上,她未明說,心裏,卻有一道坎。


    她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壓著,背著,喘不過氣。


    霍梵音收緊雙臂,“抱歉……都是我的錯,以後,你想幹什麽都行,別傷害自己……”


    她痛苦的這一瞬,生生碾碎了他一顆心。


    霍梵音想,她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隻要,她的一顆心,還在他身上。


    他不在乎。


    方敵川,就方敵川吧。


    隨意了,任她!


    沒什麽比得上她的快樂。


    沒什麽!


    他把她從懷裏剝開,“你想怎麽做,都行。”


    周周抬起淚眸,望著他,黑漆漆的,靜而沉,沉而深,深而篤。


    兩人都沒動。


    稍立幾秒,霍梵音重新把她納入懷裏,“我輸了,周周……一顆心給你了,怎麽都會輸,我屈服。”


    他把一顆真心贈與周周,在她心裏紮根,枝繁葉茂。


    以至於,後來,他才會受不了,才會崩潰。


    才會在‘周周’死後四年,見到一個和她幾近相像的女人,瘋狂到毫無退路。


    電梯打開,兩人走出去。


    霍梵音雙手抄兜立在原處,“我看著你進去。”


    他目光很深,像墨色海底。


    周周抿著唇,抱他,“謝謝。”


    “我愛你,周周……”霍梵音略略拖長尾音。


    又聊幾句,一聲‘哎吆,霍軍長’,伴隨著電梯門打開的聲音躥入兩人耳膜。


    霍梵音這才依依不舍退開,望向來人方慧,“方阿姨,不早了,我先迴去了。”


    “好……好,好,有空來家裏吃飯。”


    霍梵音點頭,離開。


    夜深人靜,方慧坐在周曼如床邊,“我晚上迴來看見周周和霍梵音膩歪,心煩呐……”


    周曼如微微欠身,“他倆今天因為方敵川鬧矛盾,我原以為會冷戰……現在看來,應該是霍梵音率先妥協,他比我想象的更愛周周。”


    方慧悶聲悶氣,“那個女人有什麽好?和她媽媽一樣就會勾男人,我聽說她媽媽是青幫老大的小三,有人說是小四……後來上位了,霍梵音你要看緊點,伺機而動。”


    “我知道,周周懷孕了……”


    語畢,方慧雙眸瞪的老大,額頭一股冷汗冒出,“什麽,她懷孕了?”


    周曼如拉扯一番她衣袖,“媽,別嚷嚷,你聽我跟你說。”她附唇於方慧耳邊,細細絮叨一會。


    方慧雙眸發亮,“這麽說,她根本沒懷孕?嗬嗬……曼曼,媽媽支持你,有些愛情是輕而易舉得來的,有些愛情啊,就得用手段。”


    周曼如歎息一口,“可她畢竟是我妹妹,我這麽做,會斷了她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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