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如目光涼涼,“看你有什麽打算。”


    周周走至一邊,側向趴著椅子,莞爾,搖頭。


    周曼如冷靜道,“你可以休學,把夢想放一邊,靜靜等待孩子降臨。”


    這是個聰明女人,周周尚未緩過,她便把她引向拉鋸戰。


    要學業?要孩子?


    “我能養好這個孩子嘛?”


    周曼如唇角輕哂,“這件事,你該和霍梵音商量。”


    “和他商量?”


    僅僅幻想,周周便能勾勒他得知這消息的歡快模樣。


    但,學業?


    橋梁建造是她的夢,生孩子得放棄一年,在這領域,相當於廢三成學識。


    心尖稍一涉及,不由得蹙眉。


    這個孩子,來的太早!


    周曼如瞥了眼時間,“好了,挺晚了,早點休息。”


    周周點頭,靜靜沉思。


    她一直想,一直想,始終,無法找出一個完美無缺的辦法。


    第二天上午,方敵川打電話過來。


    一接通,便是,“周周,開門。”


    周周狐疑開門。


    方敵川媲美模特的身形赫然而立。


    他嘴角蘊著抹不鹹不淡的笑,“懵了?”


    剪短的卡尺頭十分帥氣,配以他精致五官,美輪美奐。


    “你怎麽來了?”


    方敵川直視周周,“想見你,就來了,沒有為什麽。”


    “貧嘴。”


    周周平淡評價,無動於衷。


    方敵川眉峰聳起,單臂往上一伸,輕易碰著門框,“不請我進去?”


    周周側身。


    方敵川眸中閃過清銳,“這才像話!”


    周周眼皮輕跳,囁嚅著唇,“方低川,我懷孕了。”


    方敵川才踏入兩三步的鞋倏而頓住,幾秒後,虛著音量,“你說什麽?”


    周周抿抿唇,“我懷孕了,霍梵音的孩子。”


    “懷孕?”方敵川輕笑,轉身,驟然欺身,將周周錮在牆壁和自己胸膛間,“什麽時候?”


    沒有哪個詞能形容他此時的心境。


    苦的,酸的,恨的,痛的……


    五味雜陳。


    周周重申,“昨天。”


    碎發下,方敵川黑眸深斂,暗沉沉。


    他手臂慢慢從周周兩側滑下,像被斬斷般懸掛,“我興衝衝找你,聽到的竟然是……嗬嗬……周周……”


    這顆心,被周周從中鑿一個縫,裂出如‘東非大裂穀’一般的罅隙。


    再也,合不上。


    周周脊背貼牆,微仰臉,“抱歉,我愛霍梵音,我人,是他的,心,也是。”


    方敵川眼睛像被冰寒過,“我愛你,心,是你的,它正在痛,你看見了嗎?它在呐喊,它希望你緊握,你就這麽徒手撕裂了!”


    最後,方敵川加重音色,“你看過它嗎?哪怕一眼?”


    他手指刮蹭周周下巴,“我無數次幻想你拒絕我的場麵,卻沒想到你懷了霍梵音的種。”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你說過不和女人做朋友,那麽……”


    “沒有那麽!”


    幾乎刹那,方敵川暴怒。


    他緊緊扣住周周雙肩,眸中血絲煞紅,洶洶地燒。


    “對我,你恨不得視而不見?”


    方敵川眼神狠厲,“我等你,一直等,這對我真他媽殘忍?”


    周周靜默而立。


    方敵川額角青筋暴動,手上力道加重,隔著衣服,掐得周周肩骨疼。


    這是身為男人與生俱來的強大,兇悍,周周能嗅到他未曾釋放的狠戾。


    有些,承受不住。


    不禁蹙了眉。


    方敵川由此察覺自己失控,竭力捺斂情緒。


    眸色劇烈翻滾,他鬆了手,轉而抱住周周。


    “我不渴望天長地久,隻想分一點你的愛,你把我推得太遠,周周……我快看不見你了。”


    他嘴唇抵著周周耳蝸,語音挾裹哀求。


    落寂,一目了然。


    可是,又能如何?


    兩個人同時愛上一個女人。


    必有一個受傷。


    深情又如何?


    換來的是悲哀。


    這個世界,太多飛蛾撲火,於愛情,撞了南牆,不迴頭的比比皆是。


    情到深處,能讓一個錚錚男兒有所懼怕。


    周周任由他禁錮。


    眸,不高不低。


    方敵川憋一口氣,“我之前說過,你結婚,我放手……但我無法做到了,周周。”


    闔了闔眼皮,周周清清淡淡,“人生就是一道道選擇題,你選擇一個,錯了才會繼續下一步……方敵川,你有下一個選擇。”


    方敵川不發一語。


    周周試圖推他。


    他身體如山般沉重。


    周周依舊心平氣和,“……我一向不懂如何勸人,也不懂如何安慰,我是個狠心的人。”


    方敵川冷笑,麵若冰霜,一拳砸向她身後,手指鉗住她下巴:“周周!”


    僅僅一個稱唿,麵目表情離開。


    周周聽著門‘哐啷’一聲,久久無法平靜。


    方敵川畢竟是黑道太子爺,雖陽光,不乏血性,雖沉篤,不乏爆戾。


    此時,有一部分原形畢露。


    畢竟,狠,占心性大多數。


    傍晚,周周手機一陣急促,由於不認識,未接,鈴聲再響,她才拿起。


    “周周小姐,您好,我叫金岩,方敵川是我老大,他今晚喝多了,在‘冬義堂’和人對峙,您能過來勸勸?對方人多勢眾,我們老大肯定得吃虧。”


    周周小拇指微顫,“‘冬義堂’在哪條路?發個坐標給我,我立馬過來。”


    “好,謝謝周周小姐。”


    幾乎坐標一發來,周周立馬和周濟,周曼如打招唿,“爸,姐姐,我出去一趟。”


    周曼如留了個心眼,“方敵川出事了?”


    周周未解釋,匆忙而出。


    到了‘冬義堂’,一個裹著黑色夾克的男人守在門前,“周周小姐,我就是金岩,您可來了,跟我進來吧。”


    周周二話不說跟著。


    大廳,十幾個西裝革履大漢站一邊,中間坐著個光頭中年男人和稍年輕的平頭男。


    光頭的,身著中山裝,精神矍鑠。


    平頭的,一絲不苟,雙眸盯緊不遠處的方敵川。


    他們麵前,一個香爐,一根長香。


    光頭男晃玩著獅子頭,“敵川,不是我不給你麵子……你像話?跑到我地盤來撒野,打傷我兄弟?你們青幫和我們岩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不犯河水?”


    方敵川眸底說不出的暗沉,眼裏血絲兒泛著,隱約雜著幽紅。


    他的腳邊,一個年輕小夥匍匐在地,被他皮鞋踩著頭。


    小夥衝光頭男喊,“大哥,救我。”


    “救你?方公子一向心狠手辣,要不然,你求一求?”


    這時,金岩拽拽周周衣袖,“周周小姐,您不知道黑道規矩,在別人的地盤動老大左右手是要以牙還牙的,隻要大哥先動手,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這幫人都會廢掉他一根小拇指。”


    周周身形有些不穩,猛地跑向方敵川。


    “周周?”方敵川原本銳利的眸光完全渙散。


    幾步之遙,步子還沒邁出,周周手臂驟然被人從後攥住。


    兩個男人把她桎梏。


    光頭男慢悠悠道,“方公子?您女人?您很清楚道上的規矩?道上隻有南麵白家的一個姐頭,這丫頭片子是誰?也敢不打招唿鑽出來?”


    話落瞬間,光頭男強勢一拍桌子,香爐裏香灰被拍出一小圈霧蒙。


    方敵川眼瞳一綻,手上玩耍的刀鋒一收,慢悠幾步走至周周身邊,銳刀輕輕幾下晃著,行雲流水般,周周尚未看清,他已割傷兩男人的手背,手腕。


    兩人‘嘶唿’一聲。


    方敵川趁機撈開周周,從容不迫坐迴原來位置,再一拉,周周跌在他盤著的大腿上。


    光頭男拍手,“方公子的刀法道上聞名,今日一看,不虛啊。”


    周周早已無法言語,雙眸盯著那兩人如破碎蜘蛛網般被割傷的雙手。


    再一瞥頭,方敵川所持銳刀仍在滴血。


    太可怕了。


    方敵川巋然不動,“岩幫嘴不幹淨,既然不能自己清理門戶,青幫教你們……我腿上坐著的這位,比我尊貴,把話撂這,岩幫的人,無論誰,動她一根頭發,老子弄死她。”


    光頭男聞言譏誚,“她?方公子無愧風流倜儻啊,我今天……”


    話至一半,方敵川手中的銳刀如流星墜落目的地般紮在光頭男手上。


    他躲避不及,‘啊’的一聲慘叫。


    對麵數十人立馬衝向方敵川,風馳電掣一瞬間,方敵川強有力的臂膀猛地抱起周周,把她往外帶。


    慌亂中,又湧進一批人。


    方敵川蹙眉,望向金岩,“跟緊點。”


    周周一動不敢動,透過方敵川臂彎,窺見一抹隱約熟悉的身影——白緣乘。


    他一邊吸著烈煙,一邊麵無表情遙觀局勢,看勢態,和方敵川一夥。


    抱至外麵,周周一言不發。


    方敵川扶著她肩膀,“幫派的事,你不懂,今天,隻是冰山一角……是我設的一個局,恰好你今天告訴我懷孕了,我多喝幾杯……金岩……”方敵川語氣突然轉烈,“這樣的錯以後還犯?”


    金岩立馬鞠躬,九十度,畢恭畢敬,“老大,我錯了。”


    方敵川眼神都沒正,伸手就給了金岩一巴掌,響的叫周周驚詫。


    心思兜轉間,方敵川摟著她,“你在乎我,對不對?你並不像你說的冷血,對不對?”


    周周怔了一怔,“我隻是怕你出事,時間不早了,我先迴去。”


    剛邁開一步,方敵川從後抱住她,“先別掙,聽我說……”


    這一幕幕,被不遠處站在暗中的人逐一拍錄。


    方敵川放開周周的那刻,暗中的人存儲好錄像,隨即,發給霍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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