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驍寵炎。


    在周周印象中,驍寵炎一直挺時尚,起碼,不會像現在這般正式。


    服帖的西裝!利落的平頭!嚴肅的麵容!


    沒有一樣,和曾經沾邊。


    驍寵炎邁的離周濟近了些,“周叔叔,昨天事多,未能看您,見諒,您身體如何?”


    周濟歎息,“叔叔很好,你和驍合這幾天挺忙,就不要顧著叔叔了。”


    驍寵炎挑開眼角,“沒關係,您和我們驍家交好,看您理所當然,既然您無事,我先迴去。”


    寥寥幾字,淡漠疏離,周濟不知如何作答。


    微微頷首,“好。”


    驍寵炎出去後,周周迅速跟上,“寵炎。”


    驍寵炎並未迴頭。


    周周走至他身畔,“你還好嗎?”


    “你看不出來嗎?我隻剩下自己了!”


    他眸中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恨,聲音吸附在周周耳畔,一波波衝擊她內心。


    周周莫名一瑟縮,低低喃喃,“寵炎……”


    驍寵炎似笑非笑勾唇,“霍梵音毀了我本該耀眼的家庭,很多東西,消失後,人才恍悟,什麽是最好。”


    周周表情當即有異樣,“寵炎,你不要這樣,做錯事就該承擔責任,我是你朋友,你不要把我當外人。”


    驍寵炎壓了壓領帶,聲音嗆人,“抱歉,我沒有朋友,我一個窮困潦倒的,高攀不起周家千金。”


    周周受不了他這般諷刺,“寵炎!”


    驍寵炎笑而不語,決絕離開。


    心頭的惱怒,心頭的恨意,壓彎了他的開朗。


    自此,他成了一個心中有‘仇恨’的男人。


    迴到驍家,於嫂和管家正在收拾東西。


    於嫂邊抹淚邊哀求,“二少爺,老爺的喪事才辦完,大少爺就讓我們走,求您讓我們留下,我們願意伺候您。”


    驍寵炎仰頭,吸了口氣,“於嫂,驍家養不起你了,我要去戒毒所,大哥要工作……我們大了,不再需要你伺候了,找別的工作吧。”


    於嫂捂著唇,“我在驍家待了十幾年,大少爺和您都不會做飯,也不會做家事,我不放心呐。”


    驍寵炎淡淡應,“人,總會學會很多東西,走吧,你的工資,我會打卡上。”


    於嫂欲再說些什麽,驍寵炎揚手,“於嫂,走吧,驍家沒有值得你留下的人了!”


    轉身,驍寵炎往樓上。


    驍合正坐在驍權書房椅子上,抽著驍權的羅布圖型雪茄。


    煙霧從他口中漫出,驍合眯著眸,靜靜享受。


    “哎,您沒那個福氣,心髒病?猝死?是我說的話讓您想不開嘛?爸爸。”


    轉瞬,他輕歎一聲,“世事無常,安息吧。”


    驍寵炎進去時,驍合手中雪茄已抽一半。


    視線瞟向驍合,驍寵炎不易察覺露一絲凝色。


    “哥!”


    驍合揚唇,“寵炎啊,今天之後,咱倆就得相依為命了,所以,有些事,我必須在今天同和你說清楚。”


    話語一字不落傳入驍寵炎耳中,驍寵炎瞬間紅了眸。


    驍合秉著微笑,“大哥知道你以為我愛周周,其實,我根本不愛她,我隻想透過某種極端方式引起爸爸注意,讓他不要再沉迷在周周身上……即便他做錯很多,他依然是我倆父親,這裏有一份他給你的遺囑,他把手上所有幹淨的錢都留給了你,也做了公證。”


    驍寵炎倏而佝著身體,扶著桌子,嚎啕大哭。


    驍合淺淺地笑,“他對你的情感很濃,畢生精力都傾到你身上,他總以為你很年輕,想讓你玩幾年再接手他的王國,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人這一生,我也不知道到底在活什麽,估計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他傾慕的‘小夫人’會和霍梵音聯手,陷他於致命。”


    驍寵炎一把鼻涕一把淚,“什麽意思?”


    驍合暗暗琢磨,麵上維持著笑意,“你不知道?我深入調查過霍梵音,發現他和周周很早就認識,明著,周周幫爸爸,暗著,早就和霍梵音串通一氣,不然,你以為爸爸怎麽會那麽快進監獄?”


    驍寵炎頓時淚流滿麵,額頭一下下磕著桌子邊緣,口中發出‘嗯’‘嗯’的聲音。


    似發泄自己‘看走眼’。


    似發泄‘父親去世的痛苦’。


    驍合攤開手,墊著他額頭和桌子邊緣間隙。


    驍寵炎未看,再次失控般撞上去,驍合手背立馬被撞出血。


    然,他紋絲未動。


    “有時,你隻有失去某樣東西,才會幡然悔悟,原來,它比什麽都重要……自此以後,驍家隻剩我們兩個了。”


    驍寵炎捂著臉,癱坐在地,“大哥!爸爸真的走了。”


    想起,小時候把他抗在肩上玩耍的驍權。


    想起,大冬天,他落水,不顧寒凍把他撈上來的驍權。


    想起,生病時,哄著他吃藥的驍權。


    父親的柔情。


    令他淚流滿麵,怎麽也止不住。


    瞅一眼書房內驍權的遺像,驍合亦紅著眼眶,“我總是怨他不公,為什麽對你付出那麽多,對我,付出那麽少……他死了,我依舊不明白,或許,等下輩子,再做父子,我才能明白。”


    這一番,更惹的驍寵炎氣都喘不勻。


    毫無立場的少年,單純直接的少年。


    就這樣,被大哥的深情忽悠了。


    也確實,最關心他的人,消失了。


    悔不當初啊!


    追悔莫及啊!


    一個月後,驍寵炎從戒毒所出來。


    同時,當初‘周曼如正當防衛’這一事件的目擊者亦被逮捕,且願意出庭作證。


    周曼如案件被重新審理,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周曼如當庭被宣布‘無罪釋放’。


    從法庭出來,周曼如淚流滿麵。


    一群記者早已在外守候,想獲取這一‘轟動事件’的獨家新聞。


    霍梵音,方慧,陪同周曼如接受采訪。


    周曼如一聲不吭,突然緊緊抱住霍梵音,然後,不顧形象大哭。


    霍梵音手已放至背後,準備扒開她雙臂,但見她無法自製,隻好垂下。


    方慧在一邊,以‘慈母’形象拍著周曼如背,“好了,好了……”


    而後,單手抹淚,“各位記者朋友,不好意思,我女兒情緒比較激動……”


    其中有記者問,“周夫人,您對女兒被冤一事,有什麽看法?這件事是不是白家派人指使的?”


    方慧吸了口氣,“尚在調查,我女兒沉冤得雪就好,這是新年後我最開心的事,她年紀輕輕,受那麽多冤枉……”


    身邊有人遞給方慧一張紙巾,方慧邊擦淚,便斜眸。


    角落,忽地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聽說您小女兒曾為了姐姐委身於已故首富驍權,他倆進行過什麽樣的交易,您清楚嗎?”


    方慧淡淡道,“那是以訛傳訛。”


    尖銳的聲音繼續,“很多人曾目擊驍權當眾宣布結婚訊息,這……”


    那人手腕在這時被人扣住,霍梵音!


    “您是哪個報社的記者?問這樣與實際不符的問題?煩請查一下兩人是否領過證。”


    而後,未給記者再提問機會,霍梵音框著周曼如從擁擠的人群中離開。


    身後,尖銳的聲音追著,“霍軍長,您是因為過去和周小姐有一段情,才幫她的嗎?”


    不遠處,坐在車內侯著的周周雙睫顫抖。


    周濟目不斜視掠過三人,冷冰冰,“霍梵音和你姐姐有什麽關係?”


    周周手指蜷縮,“不清楚。”


    的確,她至今也不知霍梵音和周曼如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被記者抖出,才再次觸動她內心深處那根弦。


    待霍梵音把方慧,周曼如送入車內,周曼如依舊沒法控製情緒,抱著周周就是哭。


    周周微凝著神色,“姐姐,一切都過去了。”


    方慧替女兒擦淚,別有意味道,“但,有些事還沒過去,我們曼如失去的,都該奪迴來。”


    瞅見周周臉色不佳,霍梵音像老鷹捉小雞般,把她從位置掐出來,也讓周曼如靠著她哭的身軀落了個空。


    周濟急急吼道,“你幹什麽?霍梵音!”


    霍梵音麵無波瀾,“司機送你們迴驍家,她坐我車迴去。”


    把周周撂入車內,霍梵音脫掉軍裝,發動車子,單手打著方向盤轉彎。


    這時,手機響了。


    霍梵音未帶車載耳機,叫周周,“軍裝口袋,幫我掏一下,開免提。”


    周周照做。


    宋阮芝父親宋氳揚沉磁般的聲音砸過來:“梵音,好久不見。”


    霍梵音眸心斂起,微不可察地諳出一絲冷意,“好久不見,宋伯伯。”


    宋氳揚卻是沉吟片刻,“適才有記者給我發來采訪錄像,你喜歡的女孩,叫周周?驍權結過婚的情婦?”


    霍梵音眼瞳漆黑,“不好意思,她不是驍權情婦,更沒有結婚。”


    宋氳揚話語壓迫,“你三個月沒有迴北京,這三個月,軟芝心如死灰,霍梵音,你最好盡快迴來,給我個交代。”


    “等這邊的事處理完。”


    “如果我女兒出事,我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那個女孩。”


    霍梵音當即還擊,“不放過我,行!她,恕我辦不到。”


    那邊倏地掛斷電話。


    周周靠著窗,“是宋阮芝父親?”


    霍梵音肅著神色,“對,你姐姐的事已告一段落,為免誤會,我有必要說清我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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