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梵音身體一斜,瀟灑接住物件。


    衝來人謔笑,“小夫人不喜歡手帕?這麽個砸法,我得破相。”


    周周擠眉弄眼,“吆,霍軍長真會開玩笑!這手帕貴的很,我收著,有愧!”


    霍梵音也沒推拒,將白色禮盒置放於副駕駛,若有所思,“追下來有別的事?”


    周周狠狠咬唇,僅一秒,鬆開,“我隻是唏噓,胡猛拿我賄賂您,一向對女色極為克製的霍軍長居然接受了,而且,您也不喜歡不幹淨的女人。”


    如她所料,霍梵音立時頓住。


    見狀,周周笑意愈濃,小臂搭住他車窗,“軍長,是我皮相太好,還是您見到我把控不住?”


    她眉頭微蹙,睫毛稍垂,似沉思,似挑釁。


    霍梵音定定看著她演。


    雙目微闔,幽幽道,“兩者兼備!”


    再瞅她一眼,揚起嘴角,猛地發動車子,嘶吼著駛向馬路。


    恰前麵紅燈,霍梵音停了車,倚向椅背,往旁邊摸手機,給‘始作俑者’舅舅打電話。


    舅舅望見來電顯示,暗沉一口氣。


    報應來咯!


    當即接通,“梵音,什麽事?”


    霍梵音稍顯輕浮,“我和周周做的酣暢淋漓。”


    舅舅挺尷尬,背手去擦額鬢汗液,“私事不用和舅舅討論。”


    霍梵音視線射向擋風玻璃,“不討論豈不是枉費你良苦用心?”


    轉瞬,打著方向盤,車身鑽入濃黑暗夜裏。


    舅舅聽著v12發動機嘶吼聲,佯裝不解,“……霍梵音,你不是挺能克製麽?”


    霍梵音不答。


    舅舅一派了然,兀自解釋,“男人性衝動程度和女人對他的吸引力成正比,倘若一刻也沒法忍,說明什麽?說明你對周周如饑似渴。”


    霍梵音蹙眉,斬釘截鐵駁斥,“有時,身體接觸和愛情背道而馳。”


    舅舅及時接話,不冷不熱懟迴去,“三年前周周離開,你找了個和她兩分像的女人,叫周什麽來著……周曼如!記不記得?”


    霍梵音歎息一口,“舅舅,那是意外。”


    舅舅意味深長,“梵音,男人愛一個女人,總會下意識找她的影子。”


    緘默來的很突然。


    狹長鳳目一眯,舅舅暗唿一口氣。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這話,任何時候都適用。


    霍梵音自小被綁走,五歲迴到父母身邊,陰惻惻地性格並非一日之寒。


    宋軟芝是冰,周周是火。


    冰會冷凍他的心。


    火會燃燒他的心。


    他更願賭,賭周周才能激起霍梵音。


    晌久之後,霍梵音打開車窗,掏出牛皮煙包,抖了根煙,叼進嘴中,側著下顎點燃。


    吞雲吐霧一番,轉口道,“舅舅,你找人盯周周一段時間。”


    舅舅嗤聲揣測,“老賊,你這麽快轉變心意?”言畢,補一句,“這可是你第一次聽舅舅話。”


    霍梵音不置可否,二拇指扶著煙支彈幾下灰。


    舅舅沾沾自喜,“你怎麽個意思?”


    霍梵音驀然開口,“周周套了我幾句話,她說胡猛拿她賄賂我,我順口承認,或許她身上帶有錄音器之類的東西。”


    他頗具心計,即便當時沒拆穿,也留了個心眼。


    事實證明,他一猜即中。


    舅舅提了口氣,“錄音器?她真要背叛你,依照你的作風,能讓她得逞?”


    霍梵音淺淺笑笑,“舅舅,很晚了,早點休息。”繼而掛斷電話,徒留舅舅悵然若失,又疑慮重重。


    車子到達別墅,剛熄火,宋軟便自屋內輕快跑出去,“梵音!”瞅見他拎的白色禮物盒,沸騰問,“給我的?”


    霍梵音捋開她扣在腕處的手,“舅舅買的,都是手帕,你不喜歡。”


    宋軟芝眼神很快暗下去。


    霍梵音饒有興味攬著她,“迴北京,天天給你送禮,到你滿意為止!”


    宋軟芝這才釋懷,“迴北京就不迴蘭州了,好不好?我不太適應這裏的氣候,臉上起了疹子。”


    霍梵音點頭,“嗯!”


    僅僅一個單音節詞。


    夜深人靜,他掏出替周周擦過的手帕,於水池內洗淨,又晾在陽台上。


    事情做完,他並未離開,雙臂撐著陽台原木扶欄,想著舅舅的話:男人愛一個女人,總會下意識尋找她的影子。


    坦白說,三年前周周離開,他挺寂寞。


    尋覓很久,都未找到如她一般妖純的女人。


    這種寂寞,不久前才煙消雲散。


    他和周周,隻‘做’不‘愛’。


    純粹享受感官刺激。


    隻是,這刺激,影響到他情緒了。


    因霍梵音離開一事,周周心緒不寧,當晚便離開醫院。


    驍寵炎來接的人。


    “你臉色怎麽這樣差?給你吃的補品也不少啊。”


    副駕駛位的女人不說話。


    驍寵炎側眸,她臉上餘怒可見,“怎麽了?這是。”


    周周捏著手指,“寵炎,霍梵音要離開蘭州,再也不迴來了。”


    驍寵炎樂嗬嗬道,“人家是高官,根基在北京,肯定得迴去啊,不迴來就不迴來唄,你愁什麽?你……”


    身旁一陣窸窸窣窣,他話語戛然而止,細聽,像衣料摩擦。


    知道這女人耍小性子,生悶氣,驍寵炎稍勾唇,輕悠悠拍打方向盤。


    他本就看不慣霍梵音,走了好,走了斷掉周周念頭更好。


    見他興高采烈,周周撒氣,“你笑什麽?”


    驍寵炎撂話,“霍梵音那麽優秀的男人,哪個女人不飛蛾撲火?所以,我挺樂意他離開蘭州,他走,我機會就來了,”


    瞄一眼周周,火上澆油,“你氣什麽?他又不愛你,你就是一過客,他來,你在,他走,你還在……”


    周周順手撿起個抱枕,“寵炎!”


    驍寵炎連喊三聲‘行’‘行’‘行’,“你砸吧,隻要能發泄,使勁砸……砸完給我個機會更好……”


    周周信了他的邪,真砸了。


    驍寵炎不怒反笑,“和你同學這麽久,沒見你喜歡誰,霍梵音是不是你初戀?”


    周周不應,扭頭看著外麵,驍寵炎自話自說,“一開始我以為你和霍梵音周旋是幫我爹,後來跟蹤過你幾次,也漸漸接受你可能喜歡他的事實。不過,初戀走到最後概率太低,你得找個願意和你共度餘生的,像我,我就挺願意。”


    周周被他‘死皮賴臉’的樣子逗樂,沒好氣,“大道理一堆一堆,你根本沒真正愛過,怎麽懂愛?”


    驍寵炎神情落寂,轉瞬即逝。


    這世上,誰不懂愛?


    沒有!


    隻是,很多人愛錯方法,愛錯對象,愛錯時機。


    他驍寵炎並非沒真正去愛,隻是,真正想愛的不給機會。


    車子開迴驍家別墅,驍寵炎替周周拿行李,周周和他並行,“寵炎,我告訴霍梵音不想送他,現在後悔了。”


    看著他離開,才能滿足,才能舒心。


    哪怕往後再想,也甘願。


    驍寵炎吸了吸鼻子,“他離開那天我送你去機場,行嗎?你看看我多大方。”


    周周淡淡一笑,沒再說話。


    接下來三天,周周每天過得如行屍走肉,心好像被挖空一塊,冷風襲來,涼嗖嗖。


    驍寵炎時不時逗她,她根本提不起興致。


    就連於嫂也擔憂,“小夫人,你怎麽失魂落魄的?”


    她沒法解釋,也沒法傾訴。


    誰叫她愛上霍梵音?


    活該!活該!


    她狠狠鄙夷自己。


    然,霍梵音離開前夜,她還是失眠了,腦海裏不停浮現他的影子。


    手機也被她摸來摸去。


    宋軟芝讓她刪了霍梵音號碼,可霍梵音發來的消息,她沒刪。


    唯一的一條:我明天在‘避雨穀’向軟芝求婚。


    想想,多諷刺!


    你想他。


    他想著別人。


    天色漸白,她才眨了眨酸澀的雙眸,慢慢闔上,鑽進被窩。


    驍寵炎過來找她,她也沒動。


    驍寵炎問,“你要不要送霍梵音?”


    周周用被子蓋住頭,“不送了,他身邊有宋軟芝,斷了念頭好,你說是不是?”


    驍寵炎正欲迴話,她猛地從被子裏冒出頭,淚水說來就來,“寵炎,我怎麽這麽不甘心?不情願呢?”


    驍寵炎歎著氣,輕拍她背部,“兩全其美很慢,他是你惹不起但能躲得掉的男人。。”


    周周密長睫毛掛著淚,“躲得掉?躲得掉我怎麽會傷腦筋?”


    驍寵炎漠然。


    他要是知道,就不會愛你了。


    現下,隻能柔聲安慰,“咱不送了,他走就走了,不稀罕,不稀罕。”


    周周抹了把淚,抹了把頭發,嬌豔的五官‘重見天日’,“對,不稀罕!”


    可,要是口頭說說有用,怎麽會衍生‘口是心非’這個詞?


    霍梵音,是她克服不了深淵。


    墜進去,再長的繩索也拉不上來。


    她神神道道嘀咕,“不能送,不送他……”


    淚,斷了流,流了斷。


    最後,驍寵炎也沒轍,“這麽哭也不是辦法,你有霍梵音手機號,給他說幾句告別的話。”


    周周狠狠擦汗淚漬,“不送,這個世界,沒有誰離開誰活不下去。”


    驍寵炎正欲迴她,手機卻響了,一串陌生數字。


    剛劃開,那頭便傳來霍梵音低沉的嗓音,“驍寵炎,我有幾句話同你講。”


    驍寵炎未能迴神,霍梵音怎麽會找他?還是在走的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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