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西漢後元二年(前87年),雄才大略、叱吒風雲、執掌天下達五十三年之久的一代英主漢武大帝終於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於二月丁卯駕崩於五柞宮中。年僅八歲的昭帝繼位,接掌了大漢江山。

    始元四年(前83年),冬。

    昭帝劉弗陵自幼體弱氣虛,近來常感身體不適,白日頭昏發熱,夜間盜汗多夢。其夢中常聞先帝嗬斥不休,每次都是大汗淋漓地醒來,便再也難以入睡。

    是日,昭帝正在宮中歇息,忽見太監進來,臉上似有晦暗之色,便問道:“又出了什麽事麽?”

    太監跪稟道:“剛剛接到奏報,六安王慶於七日前薨了。”

    昭帝聞言一怔,神色黯然地歎息一聲,道:“六安王年歲並不高呀,怎麽說去了就去了?”

    “說是久病不愈,油幹燈盡了。”

    “是啊,人死如燈滅嘛。”昭帝唏噓不已,道:“他可是先帝看重之王也!爾且去將丞相、大司馬、禦史大夫找來,議一議六安王的後事吧。”

    一個時辰後,丞相田千秋、大司馬霍光、禦史大夫桑弘羊來到了昭帝的寢宮。

    昭帝將六安王薨的消息告於幾位大臣,道:“各位愛卿,眼下有兩件事須議一議:一是葬製,二是封諡。都議議吧。”

    田千秋道:“葬製之事,朝廷向有規製。非特殊情形,一般不得僭越。近幾年薨了好幾位諸侯,都是照此辦理的。”

    桑弘羊道:“六安王乃先帝甚為看重之王,他在位三十八年,不僅使六安國平安無事,每年上交朝廷的賦稅都先於其他諸侯國,而且,當年他孤身涉險,救駕有功,乃社稷之功臣也!因此,他的葬製不宜照搬舊製,當高於其他諸侯,方顯得吾主賞罰分明也。”

    昭帝點點頭,道:“桑愛卿言之有理。就準其以‘黃腸題湊’之製葬之吧。”

    霍光道:“聖上英明。禦史大夫之議,臣亦讚同。此外,據臣所知,六安王後李妤,當年曾被衛皇後認為義女,在六安王治國安邦過程中,高瞻遠矚,出謀劃策,功蓋群臣。臣還聽說,當年六安王曾一度為妖言所惑,幾生不臣之心,全賴王後李妤據理力諫,曉諭大義,方才使其迷途知返。是時,六安國若無此女,當不知會生出幾多驚世駭俗之事端也!臣以為,此女將來之葬製當比照六安王,同享‘黃腸題湊’,以開倡後宮之懿範也!”

    “準奏。”昭帝道:“諸愛卿再議一議,六安王的封諡該以何字為當?”

    田千秋道:“近年來,諸侯的封諡是越來越難擬定了。封諡乃一個人之終生評定。若諡之不當,天下非議多矣!就眼下來看,文、武、景、惠、昭、康諸字,俱須避諱,是不可再用的了。臣以為是否可用‘懿’?柔克有光曰‘懿’。臣以為六安王似可當之也。”

    霍光道:“‘懿’字用於六安王,似是而非也。臣以為可用‘成’字。安民立政曰‘成’。以此字諡六安王,似當之無愧也。”

    昭帝瞅了瞅桑弘羊,道:“爾以為如何?”

    桑弘羊道:“丞相與大將軍之議雖也並無不當之處,但若依臣之見,當諡為‘恭’。正德美容,敬順事上曰‘恭’;過而能改,亦曰‘恭’。六安王敬順事上,亦曾有彷徨之時,然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此字於六安王而言,既為褒獎,又隱含誡喻,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昭帝點點頭,道:“那就用這個‘恭’字吧。桑愛卿,爾便代朕擬道旨吧。”

    “臣遵旨。”

    半個月後,欽差來到六安國,宣旨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驚悉六安王慶駕鶴西天,朕之哀痛之情,殊難言表。六安王一生勤勉,宵衣旰食,上奉天子,下安萬民,使六安國三十八載平安昌盛,民富國強,實乃天下諸侯之楷模也!特諡曰“恭”,賜以黃腸題湊之製入葬。王後李妤,深明大義,賢淑恭謙,相夫教子,宣德播恩,乃後宮之表率也!亦準其於百年之後,同享黃腸題湊之製。遵先帝“世襲岡替”之遺旨,封其長子祿繼六安王位,奉恭王祀。欽此。

    六安王劉慶出殯之日,六安滿城縞素,哀聲不絕。許多人家門懸白花,舉族齋戒。百姓自發披麻戴孝,沿街拋撒紙錢,尾隨殯葬儀仗,使儀仗隊伍愈行愈長,延綿數裏。六安食丞殷老七迴舊居,將窖藏百年之久的二十二壇陳年老酒,悉數挖出,葬入六安王之墓中,並聲稱從此再不釀酒也。一時傳為佳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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