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英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吃完早飯,乘早涼跟史老頭迴家了。這星期輪到諾敏上早班,踩著七點鍾的鍾點,諾敏腳步輕盈、心情愉快地走進車間,惹得老婦女們拿怪眼瞧她,車間不許穿裙子,諾敏特意穿上在裁縫店裏做的套裝,塗了點口紅,盤起了長發,劉海用電吹風吹成翻翹式。藕紅色的短衣裙褲,很配她的膚色和氣質,恰到好處襯托出她的曲線美,這是夏季剛剛推出的新款,阿健盯視她良久,用無言的目光,快速、短促地掃視一下她的胸脯,看見諾敏搖曳生姿,顧盼生情,跟平日果然大不相同,不由心生幾分酸意,想上前問好,欲言又止,轉念一想後,恢複了常態,把所有熱情投入於忙碌的工作,幾次跟諾敏擦肩而過無暇說話。午飯時分,阿健依舊叫住諾敏,同往常一樣,為她洗碗打飯,諾敏紅了臉說聲“我自己來吧!”接過阿健手中的白瓷盆,轉身走進車間,阿健跟在她身後問:“承以墨迴家了?”諾敏低下頭,紅著臉哼哼唧唧,“嗯,你怎麽知道的?”“我昨天看見他了,穿一件紅t恤,理著小平頭,提著個背包,是不是?這次他迴來多久?”“估計在家待20天吧,等天氣涼快了再去北京。”“他在北京工作不忙嗎?”阿健蹲下身子,端著飯盆蹲在諾敏腳邊,大口吞咽半生不熟的飯菜,吃得很香,盆子很快見了底,阿健把飯盆筷子擱在地上,眼珠子一錯不錯盯著諾敏,喉結一上一下滑動,臉上疙疙瘩瘩的暗瘡,全部撞在諾敏眼裏,“前一陣子他們工作很忙,經常加班,後來不太忙了,還有空去跳舞呢,喏,就是那種露天舞場,百十個人一起跳,不像街上燈紅酒綠的舞廳。”諾敏酌字酌句地說。“你怎麽知道北京不是燈紅酒綠的?反正,他在外麵跳舞不是一件好事。”“他說他隻跟北京老太太學跳舞,老太太特別認真,而且那是在露天舞場,是正兒八經跳的健身舞。”“他隻跟老太太跳舞?他是這麽跟你說的?他的話你能相信?跳舞不找小姑娘去找老太太?也隻有你相信他承以墨是正人君子。跳舞畢竟不是件好事情,男女摟摟抱抱的,遲早會出事。”諾敏不知所措,想了一會兒,才為承以墨辯解道:“當然也有許多打工妹,你別把他像得太壞了,他不喜歡胡說八道,不喜歡圍著女人轉,他……他這個人不近女色。”

    阿健恣意笑起來,用調侃的語氣,耐人尋味地說,“他不好色?他承以墨不好色,怎麽讓你未婚先孕?你那時候才多大?剛剛進廠不久吧?他怕你不答應跟他好,就來個先下手為強,他這是在色誘少女。嘴皮子花的男人並不壞,那種從不瞎說,道貌岸然的男人反而更可怕。”“你少胡說。”“我是替你擔心,萬一將來他變了心,你連哭都來不及,你知道別人在背後怎麽議論你嗎?他們說——假如以後承以墨帶個女的迴家,你就傻掉了,廠後麵那條大運河,就是你的歸宿……”空穴來風,諾敏斷然不信這些流言蜚語,打斷阿健的話頭,“別說這麽嚴重,不就是跳舞嘛,我相信他的人品。”“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些在外打工的人,都是年紀輕輕的,癡男怨女,有生理需要,他跳舞時間長了,不出事才怪呢。”“亂嚼舌頭,不會的。”阿健盯著諾敏的眼睛,一臉的鄭重其事,語重心長地說:“作為朋友,我希望看見幸福,假如真有那麽一天,萬一你跟承以墨分手了,你千萬千萬要想開點,別讓我們失去你,畢竟除了他,還有許多人喜歡你,你別傻心眼,在一棵樹上吊死。”

    說到緊要關頭,突聽樓上“蹦”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嘣、嘣、嘣……”,如炒熟的豆子在熱鍋中跳起來,是刮板鏈條斷了,阿健丟下諾敏,蹬蹬蹬快步奔上二樓查看機器故障,諾敏收拾起地上的碗筷,慢慢踱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水很猛,衝擊在白瓷盆盆沿上,濺得諾敏胸口衣服濕了一大片,諾敏把水龍頭擰小點,放慢洗碗的動作,咀嚼著阿健口中的關鍵詞。以墨迴家後,同事們格外注意諾敏跟阿健的動向,阿健說:“不管別人怎麽議論,我跟你之間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該幹嘛就幹嘛。”聯想起承以墨平日對自己的高要求嚴標準,說北京女人如何好看,如何風情萬種,要自己走路揚起臉目視前方,挺胸收腹提臀,像模特那樣走一字步。以墨長期在北京心氣兒高了,話語變少了,吃飯是正襟危坐,睡覺是高枕無憂,越來越讓諾敏看不懂。以墨果真如阿健所說那樣嗎?諾敏的心頭飄過一絲疑雲。

    長期的耳濡目染,以墨跟諾敏後麵養成了愛看書、勤思好學的習慣,諾敏受承墨的影響,從不喜歡運動,到喜愛運動,每天不踢踢腿彎彎腰,便覺得渾身難受沒力氣。諾敏為了他為了愛,一點點試著去改變。黃毛丫頭的時候,諾敏生得不討人喜歡,小眼睛小鼻子皺成一團,到了少女時代,相貌也不出眾,更不會撒嬌使心眼,諾敏自知資質平平,唯有靠不斷的努力,打造全新的自己,以彌補先天條件的不足。在阿健的善意提醒下,諾敏改掉含胸勾肩的壞毛病,結合自身工作特點,摸索出一套健身方法,經夏日陽光的暴曬,皮膚很黑,信心喪失,阿健捉弄地叫她黑玫瑰。

    下班後,諾敏買了盆茉莉花,順帶買點涼菜,一臉倦色迴到家,脫下汗漬斑斑的衣服,洗完澡,換上黑色連衣裙,倒也玲瓏凸顯,顯出幾分秀氣來,臉和脖子膀子曬黑了,承以墨看了忍不住道:“夏天陽光紫外線強烈,可以塗點防曬霜,城市女孩上街都打傘,皮膚都很白,不像家裏人個個都曬得跟黑炭似的,廣告上常有什麽旁氏、姍拉娜等女性用品,在北京很熱銷的……”諾敏為了結婚,平日裏節衣縮食的,飯都吃不飽,還談得上用什麽化妝品。心有不甘地說:“沒有用的,在車間幹粗活,臉上塗防曬霜都掛不住,汗水一淌就衝走了。還是在大城市裏的人舒服,坐辦公室享受空調。你看你自己,不也曬黑了。”以墨澡還沒洗,但神清氣爽,簡單的短袖t恤,掩不住一絲英氣,短袖遮不到的手臂都曬紅了,膀彎上麵涇渭分明。以墨嗬嗬一笑,露出潔白牙齒,“家裏太陽是厲害,我在北京室外工作也沒曬黑,迴家這幾天膀子都黑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城裏高樓大廈多,上班在空調室,出門就坐公交車,難怪城裏人都不黑,如果讓她們也來做我的職業,說不定曬得比我還黑呢。”諾敏說話的同時,承以墨腦瓜殼裏閃過一個女人,雪白的肌膚,瘦高個子,身形窈窕,承以墨幾乎脫口而出:“人比人,氣死人,城市跟農村不好比。外麵女強人太多了,你有本事也去當白領,坐辦公室,可你連個文憑也沒有,拿什麽跟人家去爭?你不是一直覺得無聊沒事幹嗎?可以參加成人自考,考個文憑將後來跳槽,找份好工作。”

    以墨把小圓桌擺放在院子中央,庭院被以墨刷得幹幹淨淨,一兩棵青草在紅磚縫裏,抽出嫩長的細莖,迎著風跳舞,小河邊的楊樹葉嘩啦啦作響,月亮出來了,把茂密的陰影投在院牆內,斑斑駁駁。一陣穿堂風吹過,驅走白天的悶熱。窗台上的茉莉花,抽出幾朵潔白的花芽,綻吐著濃鬱的芬芳,清香四溢,滿院飄香。月華如水,兩個人慢慢享受著月光晚餐。房間裏飄出激越的舞曲,承以墨腳踩鼓點,在桌子下麵打拍子,愜意而自在,諾敏看了默不作聲,隻拿眼睛無言地瞅他,自己在家如此清苦,他在外倒是逍遙自在的很,夜夜歡宵,摟著女人在燈光下旋轉跳舞,心裏那個酸痛難言,隻有自己知道。諾敏轉念想想,自己愛他,不就希望他過的開心幸福嗎?假如真有一天,他承以墨在北京有了女人,自己會甘願退出嗎?無論如何,諾敏不相信承以墨會背叛來之不易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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