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的站台,人滿為患,承以墨奮力爬上列車,從人頭頂上接過行李,承以硯承以矜相繼從窗戶爬進來,搶到一個硬座,三人輪流休息。過道上橫列著許多腿腳,和橫七豎八的行李,行李包上坐著人,遍地垃圾,髒亂不堪。

    承以矜年前跟女朋友嘉雯商量,“在單位,凡事講個排資論輩,大學生下車間很正常。與其拿著不高的薪水半死不活,不如去北京拚搏一迴。”嘉雯信誓旦旦說:“好男兒誌在四方,你年紀輕輕的,我支持你出去闖蕩一番,但是,你想去北京恐怕還要請承以硯幫忙,不曉得他答應不答應。”過年期間,以硯走親訪友,住在丈人家幾晚不迴家,難得見到他的人影。這天晚上八點,以矜在家看電視,聽見堤坡上摩托車響,不一會兒,後麵越蘭家吵吵嚷嚷的,知道以硯迴家了,跟著以硯進了門,一陣寒暄後,以矜說:“以硯呀,我們承家人弟兄班子當中,就數你在北京混得好,最有出息。”以硯掏出一支三五香煙扔給以矜,又點燃一支銜在嘴上,翹著二郎腿說:“你這話就錯了,你是我們承家唯一的大學生,你才前途無量啊!”“我這個學上得有屁用,專業不對口,在車間裏扛管子,英雄無用武之地。”“嘿嘿,就跟這香煙一樣,牌子不同啊,我一個初中生,怎麽及得上你呢?”

    “不瞞你兄弟說,我不甘心在車間上三班倒,拿個五六百的工資混青春,想跟你們後麵到北京混混, 你我是本家兄弟,從小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這個還要請你幫兄弟的忙。”“這個,不是我不幫,現在想要到北京很難啊……”以硯徐徐地噴出一口煙,麵有難色,“這事情不是我個人說了算,光我師傅盧金順點頭還不行,帶人上北京要跟李道俊打招唿,這年頭想辦事,少不了請客送禮……”“這個你放心,該花的錢我照花。”“這不是花錢的事情,關鍵是現在李道俊工地上不缺人手,去年還清退了一批工人呢……”

    以墨知道後,偏不信這個邪,替以硯出麵打抱不平:“工地上現在缺少人手,在外麵還招人呢,怎麽就多你一個?其他單位通過勞務市場,招聘像你這種人才,我就不信你一個大學生,他李道俊就不要你。承硯是怕你水平比他高,往後超過他的能力,他不帶你走我帶你去,我找師傅盧金順說情去……”以墨打了一通電話,盧金順點頭同意了,這事兒就算談妥了。越蘭知曉後,邁著麻杆般的細腿,來到承以墨家,拉著蠟黃的長刀臉,口裏叼根三五香煙,斜著眼睛罵人,香煙在兩片薄唇間抖顫,灰白的煙燼居然不落,“小墨啊,你到工地能有幾天啦,你都敢帶人啦?本事比我家以硯還大呢,以硯沒有準口的事情,你敢誇口?”這份人情結果算在承以硯頭上,以矜自然少不了請客送禮,對以硯感恩戴德。

    每年春節,重複著同樣的相聚與別離,工地在北京城區不停轉換,從西直門到朝陽區再至昌平,像人生的站台,通往不可知的未來,昌平是承以墨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他在這裏學會了跳舞,結識了更多的男男女女,由此而改變了人生軌跡。

    昌平縣位於北京北郊,境內交通四通八達,隨著北京外三環、四環的道路開辟,昌平的旅遊優勢得天獨厚,開通了八達嶺高速公路。江都建築公司通過競標,一舉奪得昌平商務會館的建造權,計劃用一年時間,在中關村科技園昌平園中,按高標準來建一座四星級酒店,地上四層,主體大樓高約30米,主樓地下一層,建築麵積約20000平方米,締造了江都建築史上的神話。會館建成之後,將以全新風貌迎接國家建設部公安部、市委市政府等八方來客。

    承以墨工作踏實,作風嚴謹,為人精明,遇事肯鑽,很快就做了班長,手下帶幾個徒弟,事無巨細,事必躬親。有著超乎尋常的冷靜思想與公正,做事很受人愛戴,他用保持疏遠的態度來對待身邊的每個同事,一向喜歡獨來獨往。承以矜懷才不遇,得過且過,工作怕吃苦,用錢大手大腳。承以硯是個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老家有了女朋友,在外沾花惹草,身邊女孩子走馬燈似的換,把女孩子帶到辦公室肆無忌憚的廝混,在工地上影響很不好,以墨提醒他不要玩火自焚。有個女孩子經常打電話糾纏,承以硯不堪其擾,最後由承以墨出麵,幫他擺平了這件事。

    建築工地上,一抹斜陽投射在,從樓角處出來的承以墨身上。他腳步匆忙,瘦削的背挺得筆直。潔淨的白襯衣,混在一群建築工人的背影中,白得有點紮眼,掩藏在一群肮髒、灰頭土臉的人群中,他的光輝還是閃現出來。

    “承以墨,你要出去啊,吃晚飯來?”張勇肩搭工作服,手托安全帽,搖晃著走向水池。

    “我出去有點事,你幫我代打飯,等我迴宿舍來吃。”承以墨頭也不迴,走出了工地大門。他是這座城市的旁觀者,直視著北京的經濟發展,卻融不進都市生活。這兩年的打工生活,使他在穿著打扮、言談舉止方麵,完全都市化了。當他獨自走在大街上,人家會以為他是公司白領或大學生。

    晚上不加班,承以墨不急於迴工地,他一路乘車來到昌平市區,買了一身衣服後,在小攤上買份報紙慢慢看。對麵廣場上有許多人在跳舞,承以墨不由得慢下腳步,在人群後麵觀望良久,依樣畫葫蘆走起舞步來。一位胖胖的老太太,大概是跳累了,坐在平台上休息,見承墨笨手笨腳的樣子,笑著問道:“小夥子,你是今天剛來的?以前沒見過你,你還不會跳舞吧,沒關係,我來教你,來,你先這樣走幾步,一、二、三——四……”老太太走幾步再轉身迴頭。北京老太特別熱情,手把手地教承以墨跳舞,以墨拘謹地托著老太太的腰,極其認真地跟著節拍邁步,跟以前學打麻將一樣,以墨對跳舞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承以墨不光迷上跳舞,還跳出了舞癮,每天下班後匆忙洗澡換衣服,直奔露天舞場,交了為數不多的學費,跟在教練後麵,從基本步認真學起,先是跳國標平四,再然後是恰恰探戈倫巴。露天廣場上,百餘對翩翩起舞的舞者,三流九教,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除少部分當地人來此健身休閑,陶冶身心,消磨時光,大多是來自外鄉的打工仔打工妹,在寂寞枯燥的工作之餘,借跳舞排遣內心的空虛寂寞,男女摟摟抱抱,激情對跳,給枯燥的打工生涯帶來新鮮刺激。其中不乏不懷好意的釣魚者,其目的並非為跳舞而來,用時下的話來說,是來獵豔的。夜色是罪惡和曖昧勾當的溫床,群魔亂舞,滋養出交叉感染的病毒和細菌,城市上空彌漫著腐朽的資產階級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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