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處在一個混沌的世界,周遭隻有模糊的場景,罩著無法穿越的層層迷霧,仿佛是陷入深得無法再深的黑洞,偶爾有幾道光亮,流星般的閃過。我焦慮、掙紮、惶恐,最終筋疲力盡,我如果選擇放棄,就會永遠沉默在這個漿糊與墨汁混合的世界裏。我隻是用意誌抗爭,我必須清醒著。

    有聲音從空中傳來,依稀入耳。

    “她怎麽啦?”是個男人。

    “她在夢遊,沒事!她馬上會迴來,我們倆都呆在這裏,她怎麽能不迴來呢?否則,誰請咱們吃飯。” 又是一個男人。

    “是呀!是呀!我們來看她,她怎麽能不請我們吃飯。不過……這鬼地方實在太可怕了,我想。”

    “你小子,還不如女人嗎?沒出息!”

    熟悉的聲音,多麽親切,在我耳邊迴蕩著。我不再焦慮,也不再惶恐,隻是掙紮,用盡全身的力氣。但我無法睜開雙眼,身體陷入沉沉黑暗裏,仿佛是一個無底洞,我的身體在旋轉,一股莫名的力拽著我,時而上升時而下降,我不由自主。騰地,一串寒氣從洞底升上來,好冷呀!我渾身哆嗦起來。

    “我們現在怎麽樣?我的天!她在發抖。”聲音驚慌得異樣。

    “叫醒她!快。”這個聲音沉著,處於主導地位,一直在指揮。是林輝嗎?他的聲音怎麽會變得這麽渾厚有力。

    “清清,我是林輝。”

    “還有我,曉勇。”

    是他們!我必須睜開眼睛,我的眼皮上掛著銅鎖嗎?我竟無力睜開它。天!我怎麽啦!是快死了嗎?

    林輝!我在哪裏?為什麽醒不過來。這裏好冷!冷得心都發顫,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你得扶住我,別鬆手。我的嗓子發不出一絲聲音,隻能用快凍僵的心微弱地唿喚。林輝仿佛聽明白我的意思,一雙手緊緊托著我的肩膀和腰,身體靠過來,他死死摟住我,用溫暖的身軀貼緊我。我感到他身體的熱度,那熱度源源不斷地傳給我。我稍稍平靜下來,在黑暗中周旋,我怕是找不到出口,那無底的深淵寒流如潮般翻湧,一陣又一陣襲過來,我快結冰了。

    “曉勇!拿出圖紙,快!”耳邊響起林輝焦急的聲音,他從沒這麽緊張過,怎麽也想不到他會這樣,大概是我真的不行了。

    “什……什麽圖紙?”結結巴巴的聲音。

    “那塊石板!”

    “噢!好!好!我這就拿出來……等一會……在箱子裏……馬上好了,看!找到了,在這!”

    “不是給我!給它,快點!”

    “給……給它?”

    “還磨蹭什麽!”聲音低低地吼。

    “好!這就好。我得對它說什麽呢?他媽的,見鬼!你……您瞧見了嗎,我們找到這個,看清楚,也許您喜歡。您老人家要喜歡就拿去,不……不要錢的,白送給您,真的!”聲音低三下四,他在對誰說話,難道還有一個人?

    停了一會,四周圍靜悄悄的,一切還是原樣,沒有迴應,沒有絲毫變化。

    寒氣越來越強烈地控製住我,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不清,唿吸越來越微弱,身體快要從林輝手臂間脫開,飄浮起來。

    “還有什麽辦法?”聲音急切地問。

    林輝抱住我,腳步慢慢移動,很快又停下,沉寂的空間毫無聲息,我在無知無覺中,意識越來越微弱。我又拚力掙紮,心裏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不能睡!清清,絕不能睡!

    聲音又響起來,是林輝!

    “我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想幹什麽,更不知道你從哪裏來,但隻要你放過清清,還有那位教授,我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

    他也在對著那個不知名的第三者說話,這第三者是誰?是他在困住我?

    又是一片沉寂,但這一次不同,有風在流動,空氣一定在發生某些變化,隻有林輝看得懂的變化。

    “好的,我答應你,一定帶你去。相信我!我不騙你,我說到就一定做到。”他一字一句地說出這話,如此凝重,是在用承諾換我的命。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藍光從我體內迅速穿出,在空中化成一把鋒利的劍形,這把虛幻的劍在林輝眼前停留片刻,筆直地插進水晶石中,劍形如風似影,瞬間消失。水晶石內隻現出螢火蟲般一點光芒,片刻熄滅。

    外麵風停雨止,夜出奇得寧靜。

    那片奇異的場景悄無聲息地消失的空氣裏,什麽痕跡都沒有,剛才的一切,真的如同一場夢,一場瞬息遺忘的夢。

    這一會,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光線暗淡的實驗室,輪廓一點點清晰起來,一個男人略帶疲乏的身影,瘦小的麵容五官模糊,另一個男人湊得很近,身體緊貼著我,可以看清臉部側麵,棱角分明又線條優美,他在我耳邊粗重地唿吸。

    我撫摸自己的衣袖,手向上使勁捏自己的臉,冰冷的麵慢慢燙起來,我又去拉林輝的手,曉勇也把手伸過來,兩隻溫暖的手。我的視線轉向那塊水晶石,在光線的反襯下,它的表麵飄蕩著細微的一點光,藍幽幽的,仿佛是小提琴演奏出的某一曲憂傷哀怨的音樂。我被觸動,一切都完整無缺地存在著。

    “我在真實世界裏?”我問。

    “沒有比你看到的更真實。”是林輝的聲音,臉上出現微笑。

    我的身體還躺在這個男人的懷裏,我掙脫著站起身,頭沉甸甸得如鼎著一隻鋼盔,我站立不穩,又被他急急忙忙扶住。

    “認出我了?”他問。

    “林輝。”我答。

    “沒錯!他呢?”林輝正說著,一張油光光的腦袋探過來,剛才似乎在夢裏依稀聽到曉勇的名字,以為總是錯覺。這下真的看見他,活生生一個人,眼鏡不戴了,那張臉沒變,頭發還是梳理的光溜溜,這次用的一定是摩絲。他裂嘴努力朝我微笑,還帶著幾份羞澀。

    “剛才發生了什麽?”我按住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問。

    “這個問題應該我們問你的。”林輝神情嚴肅,這可不是他的本色。

    “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天快亮了。”林輝轉頭朝窗外看,黑暗正被一層一層刮去,如魚鱗般,就快現出魚肚白。我們是得趕快離開這裏。

    三個人都沒有多說什麽,林輝將水晶石連同玻璃容器一起放入箱子裏,他把箱子交給曉勇,曉勇一聲不吭地接過箱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

    “為什麽帶上它?”我驚慌地問,心裏還存著恐懼。

    “我答應帶它到它想去的地方。”林輝平靜地答。

    原來剛才他在和這塊石頭說話,這塊魔石!我們要把它帶到哪裏去?我望望林輝,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曉勇是什麽時候跑到這裏來的?林輝又怎樣會來?我伸手去摸自己的臉,臉滾燙,手卻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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