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腳步行走在滿地深黃色的枯葉之中,視線之中的紅色、黃色和綠色婆娑交錯地鋪陳開來,清爽淩冽的空氣夾雜著泥土的芬芳和樹木的氣息,毛孔不由打開,抬起頭就可以看到那蔚藍天空斑駁地出現在眼前,似乎隻需要舉手就能夠觸碰。


    情緒稍稍平複下來的馬修,再次恢複安靜,盡管怒火已經爆發出來,但內心的失落與茫然依舊在躁動不安著,一種難以形容也無法表述的未知正在讓心髒不規律地跳動,即使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也還是無法控製地心不在焉。


    沙沙,沙沙。


    馬修低頭看著腳底下的枯葉,然後就這樣出神,思緒不由魂遊天外,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隻是一些捕捉不到由來和線索的雜亂思緒,就好像散落滿地的芝麻,密密麻麻卻無從入手,紛紛擾擾地湧動著。


    “踏踏踏。”


    耳邊傳來一陣聲響,馬修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正在全力狂奔的藍禮——奔跑?為什麽?前往哪裏?


    “嘩啦!”


    下一秒,藍禮就整個人跳躍起來,以一個俯衝的姿勢衝向了滿地落葉,如同滑沙、滑草一般地滑行著,厚厚的落葉帶動著藍禮的身體唿啦啦地往前衝去,那嘩啦嘩啦的聲響在幽靜的森林裏久久迴蕩。


    但沒有能夠持續太久,就因為觸碰到了地麵而被迫停了下來,衣服和褲子沾滿了泥土,整齊的儀容儀表也就被完全打亂,看起來就好像沒有長大的孩童一般,馬修隻是一陣無語,不由翻了一個白眼。


    “嘿,你準備加入我嗎?”藍禮翻過身來,呈現大字型地躺在地上,如同張開雙臂擁抱這片森林和天空。


    馬修沒有迴應。


    藍禮卻也不在意,“喲吼!”


    那唿喊聲在森林裏悠悠迴響著,緊接著就響起了一陣撲騰撲騰的聲音,似乎是鳥兒被驚動飛走了。


    “你正在破壞這裏的安寧。”馬修忍不住吐槽到。


    “哈哈。”藍禮歡快地笑了起來,而後就發出了“噓”的指示,讓嘈雜聲緩緩沉澱下來,然後就可以傾聽到自然的聲音。


    馬修站在旁邊遲疑了片刻,終究也跟著躺了下來,就在旁邊不遠處。


    一開始,他的動作還有些拘謹,西裝革履的裝束著實不太適合親近大自然,但慢慢地,緊繃的肌肉就舒緩了下來,耳邊可以捕捉到那些瑣碎的聲響:風聲吹拂樹梢,蟋蟀跳躍草叢,鳥兒張開翅膀……一點,一點,細細的響聲似乎能夠勾勒出大自然的腳步,就好像孩童們真正嬉戲追逐,那些清脆的笑聲讓緊繃的神經也不由放鬆下來。


    睜開眼睛,馬修就看到了頭頂之上的那片天空,水藍水藍的天幕在斑駁樹梢的交錯之間悄悄露出臉龐,偶爾能夠捕捉到些許雲朵的痕跡,悠然悠然地飄移著,似乎隻是一個眨眼,就變幻成為不同模樣。


    莫名地,心情就這樣安靜下來。


    “海特現在正在冰櫃裏。”


    毫無預警地,馬修出聲說道,然後就可以聽到藍禮疑惑的聲音,“嗯?”似乎不理解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馬修又接著解釋到,“海特的故鄉是格拉斯哥,他一直都希望能夠在迴到故鄉,但父親不願意支付相關費用,亨利和海特的孩子們發生了一次爭執,雙方都不滿意對方的反應。”


    “我提出幫忙的請求,費用全部由我來支付,但海特的孩子拒絕了我的幫忙。”說到這裏,馬修微微停頓了一下,顯然,自己被拒絕,這讓馬修有些受傷,他以為自己與海特的關係是特別的,但事到臨頭,他還是被劃分在了“鄧洛普一家”的標簽之下,他的幫助也被認為是“憐憫的施舍”。


    “所以,海特現在躺在冰櫃裏。我不知道他們準備如何解決問題,但現在,葬禮到底應該在倫敦舉行還是返迴格拉斯哥,他們依舊沒有能夠得出結論。顯然,倫敦是現實的選擇,而格拉斯哥是理想的選擇,他們就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拒絕承認現實,又拒絕放下驕傲。於是就這樣了。”


    寥寥數語,透露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馬修迴絕了亨利的請求,拒絕返迴倫敦,看似簡單的決定背後隱藏著太多太多故事。


    “……冰櫃?”藍禮微蹙起眉頭,輕輕揚起的尾音充滿了質疑和困惑,“他們確定這是最好的選擇嗎?”


    “是的,我知道。”馬修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我認為這是一個愚蠢的選擇,我不希望海特躺在冰櫃裏。”


    “真是荒唐。”藍禮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腦海裏浮現出冰櫃的模樣,然後想象著海特就躺在裏麵,這……這難道不是連環殺手才會做的事情嗎?


    思緒就不由開始發芽抽條。


    “我記得安布爾賽德的那個夏天,海特是不是膝蓋受傷了,腿腳有些不便?他難得地沒有參加我們的板球比賽。”


    藍禮才說了一個開頭,馬修的記憶就開始鮮活起來,低低地應了一聲,“嗯。他說他的膝蓋已經可以嗅到寒冬的氣息,這是身體的智慧,就好像我們熱衷參與板球一樣,他熱衷於觀看板球,如同夏日陽光一般。”


    “海特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藍禮反問到,他一點都不喜歡參與板球。


    馬修嘴角不由輕輕上揚了起來,“海特會說,那是因為你的演技太出色了,以至於他也沒有能夠看出破綻。”


    藍禮抿了抿嘴角,輕輕點頭,“我可以接受這樣的說法。”


    兩個人沒有再繼續說話,喧囂緩緩沉澱下來,大自然的聲響在空氣裏輕輕攢動,午後的稀疏慵懶陽光穿透層層樹梢灑落在指尖和眉宇,似乎可以在冷峭之中捕捉到些許溫暖,但久而久之,深秋的颯爽和凜冽就從地底絲絲冒起,順著毛孔鑽入血液,然後所有的愜意和浪漫都消失,不由打起冷顫來。


    “我們迴去吧。”藍禮率先站了起來,差一點點就要睡著,結果卻被凍醒了,他現在終於知道流浪漢是什麽感受了。


    馬修也跟著站了起來,卻沒有多說什麽——根據藍禮今天的表現來看,他對於他們現在就能夠迴家這件事秉持著懷疑的態度,而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他們的確返迴了曼哈頓,卻依舊沒有迴家,先是前往布魯克林的一個小公園,聚集著無數專業滑板少年的地方,藍禮強迫馬修學習滑板,結果直接把馬修惹得炸毛;而後又前往一家私人甜品作坊享用了下午茶,在真正迴家之前,還做了兩件事。


    先是前往一間高級法國餐廳吃了一頓正式晚餐——兩個人的穿著都沒有那麽整潔,差一點就被趕出來;而後前往超市購買了五大推車生活用品,足以把兩個人的冰箱都塞得滿滿當當,這才滿載而歸。


    “……你確定不需要我幫忙嗎?”藍禮正在馬修的書房,翻找著值得閱讀的書籍。


    “你確定你能夠幫忙嗎?”馬修的聲音從廚房裏傳過來,波瀾不驚的話語卻充滿了質疑的吐槽。


    藍禮認真想一想,“足夠公平。”反正他前往廚房,估計也是幫倒忙,原本簡單的事情反而變得棘手起來。


    此時,整個廚房被生活用品堆積得滿滿當當,雖然公寓的管理員負責把所有物品搬運到了馬修的公寓,但整理部分還是需要馬修自己來完成——他們可沒有自己的管家,而且問題就在於,藍禮的冰箱根本就不使用,接下來還需要前往印第奧參加音樂節,換而言之,所有東西全部都塞在馬修家中。


    這……?


    馬修轉身看著如同小山一般的東西,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無奈,卻還是條理清晰、按部就班地開始整理起來。


    “這個應該是……保鮮第一層……這個應該是保鮮底層……這個……嗯……這個應該放在冷凍層裏……”


    大腦之中的整理迷宮井然有序,甚至就連冰箱每一層的每一個位置都能夠按照固定規律整理放置,然後馬修就打開了冰箱冷凍一側的櫃門,不想,一堆東西就這樣稀裏嘩啦地翻滾出來,猝不及防。


    怎麽可能?


    馬修的冰箱永遠都整齊有序,絕對不可能出現如此狼狽的狀況——除了藍禮,還有誰能夠這樣肆無忌憚地騷擾馬修的冰箱呢?


    馬修有些無奈。


    低頭看看,全部都是冰凍的雞胸肉,再看看手中的冰凍雞胸肉,馬修隻是一陣語塞,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雖然他知道藍禮正在調整飲食,不能暴飲暴食,更多還是需要合理調整營養配比和食材選擇,雞胸肉無疑是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但是……整個冰櫃都已經塞滿了,今天居然還買了這麽多?


    難道已經成為習慣動作了嗎?


    馬修彎腰將冰凍雞胸肉拾起來,隨手放進了冰櫃——因為地上還有很多盒子,總不能就這樣放在地上融化,原本是準備等全部放進冰櫃之後,再慢慢整理,但起身的時候,腦袋卻狠狠撞到了冰箱門之上,一陣劇烈的疼痛就讓馬修下意識地鬆開了雙手,懷抱裏的雞胸肉又全部散落在地上。


    疼!


    但馬修還是咬住牙關,強忍住疼痛,視線有些茫然,抬起頭看了看冰櫃,試圖把那些雞胸肉先塞進去,暫時把冰箱門關上,稍後再整理,卻不知道怎麽迴事,冰箱門怎麽關都關不上,然後胸口就傳來一陣劇痛。


    山唿海嘯般席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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