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劉二愣子迴來了。”劉家廳堂裏,張家夥計見小跑著進來,湊到張屠戶衛邊急忙稟報。


    “迴來就迴來,怕他做什麽。”張屠戶聽到劉二愣子兩個字時,先是心裏下意識一格登,然後又醒悟過來他為什麽要怕劉二愣子呢。這個敢詐到自己頭上的家夥,自己還正想找他呢。


    劉鈞踏進家門裏,發現家裏擠了一大堆人,有認識的,街上的鄰居街坊們,甲長保長們,也有不認識的一些生麵孔。滿臉橫肉的張屠戶喧賓奪主的坐在堂上,叉開著腿,腆著個大肚子。


    他看到劉鈞進來,伸出肥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好你個劉二愣子,你倒還敢迴來。”


    劉鈞掃了一眼眾人,“聽說你把我家地買了。”


    “沒錯,契約都已經簽定好了。”張屠戶一拍桌子,得意的道。


    “我要看看。”劉鈞很是平靜的道。


    “小子,怎麽,你想撕毀契約?這可是大家見證過了的,敢毀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告到衙門,你家剩下的那四十畝地也得全交出來。”張屠戶假作好意的說道,可語氣裏卻充滿著一股子得意後的囂張勁。


    “劉兄,這是怎麽迴事?”李春江自進來後,就被一眾人無視了。想他堂堂四部尚書的侄子,去年湖廣鄉試的解元,好歹也是個舉人老爺,居然被人無視。尤其是他一看那個大胖子的粗魯樣,就心生不喜。


    “李兄,事情是這樣的...”


    “一個小小屠夫也敢這樣囂張?”


    “他女兒嫁給縣丞做填房續弦,大兒子納了個監生,二兒子上科鄉試中舉,還和你是同科呢。”劉鈞笑著介紹道。


    “上科跟我同科中舉的多了去了,有上百個。”李春江有些不在意的道。“我幫你擺平他,煩人。”


    “不必勞動你大賀,這樣的鄉下惡霸,有的是法子對付他,你幫我押陣就是。”劉鈞笑著道,他也不願意在新交的朋友麵前表露出無能,若是一個小小的屠夫他都對付不了,那還談何其它。


    劉鈞上前兩步,笑著對張屠夫道。


    “我怎麽會毀約,但我要看看合約總是沒問題吧,我也是劉家人。”


    合約有一式兩份,簽訂合約後要送報縣衙審批報備,然後還得交一筆稅。這是一筆土地交易稅,賣地者要繳納割稅,而買者則要繳納收稅。


    張屠戶見劉鈞一副平靜的樣子,心裏倒覺得有些意外。這劉二愣子去外麵攀親不成,迴來發現欺騙自己的劉家親戚一事被揭破,而劉家為此付出了九十畝地的慘重代價,不應當衝上來跟他撕打才對嗎,怎麽卻這麽一副慫了的樣子呢。


    不過不管如何,他現在根本不用怕劉鈞。因此將契約拿了出來,遞給劉鈞。反正這契約是大家見證簽定的,劉鈞要是敢撕毀,他正好有機會把劉家剩下的幾十畝地也給吞了,說不得這次還可以一次性的弄成絕賣,省卻許多麻煩事。


    劉鈞接過契約,仔細的看了幾遍,差不多心下有數了。憑著原來的記憶,他知道這樣的契書就算還沒經過衙門的審批備案,可也是得到衙門承認的契約了。


    “活賣?”


    “沒錯。”


    劉鈞笑笑,“既然今天來了這麽多中人見證人,那我就問一句,這賣田是大事,例來得先問過賣家親族,如無人要買,才能輪到外人來買,對吧?”


    土地是百姓的根本,因此土地的買賣也是相當麻煩繁瑣的。


    到的此時明末,大明各地基本上都形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那就是賣地時需先問過弟侄叔伯等親房,親房要買,則應賣與,親房不要,再問本家族人,又不要,才能找另外的人承買,否則要引起了爭端,帶來麻煩,甚至會惹出人命案來。


    因賣地起的紛爭各地每年都有無數,麻城之前也有過這樣的實例,前不久縣裏的張王氏丈夫死後,家裏沒錢,於是隻得賣地度日。


    先盡問過張姓本家,都說不要,侄子張仁也就沒錢買,讓他隻管尋主出賣。結果最後尋了王家出售,議好了價錢,當寫契約交銀量地時,張仁卻來阻擋,說王家擅買他張家的地,兩邊結果打起來,最後張仁被打的重傷而死,而最後衙門判置,王雅依殺人抵命之律判處死刑,那塊地王家也無權購買。


    現在劉鈞站出來,拿這條說事,立即讓張屠戶怒了。


    他娘的,他這本就不是正常買賣土地,要什麽詢問親族,而且劉家還有親族嗎?


    張屠戶冷冷的笑道,“詢問親族,哦,我倒是忘記了,不過劉家有親族嗎?聽說,鎖口河劉家與你家有親,昨天鎖口河劉家劉老太爺大壽,莫非劉二爺往那邊賀壽去了?”


    “劉金吾家某高攀不上。”劉鈞迴道。


    “哦,原來劉家不是你們家親戚啊,我還以為你們是劉金吾的親戚呢,都說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本以為你們是劉金吾的窮親戚呢,原來不是。哈哈哈。那你們家,還有別的親戚嗎?”


    “有!”這個時候李春江有些不甘寂寞了,堂堂解元,在這堂上站半天了,也沒人理他一下。他更早瞧這殺豬屠夫不爽許久了。“我就是劉家的親戚。”


    “你又算哪根蔥,哪裏冒出來的?哪涼快哪呆著去。”張屠戶見李春江是跟著劉鈞一起迴來的,且又隻是穿著身月白的儒袍,身上也沒有金玉之物,便沒放在心上,以為隻是劉鈞的朋友之類的,當下不客氣的道。


    “我算哪根蔥你管不著,但是我是劉家的親戚,而且現在我願意出錢買劉家的地。按規矩,這地得先賣給我才對,沒問過我,這地你就買不走,就是官司打到衙門我也不怕。”


    “打官司,你要到衙門打官司,好啊,我也正想打官司呢,告訴你,我女婿...”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春江已經一臉鄙視的打斷了他,“你女婿不就是一個縣丞嗎,嗯,年紀跟你差不多大,死了老婆,然後娶了你女兒做填房。”


    張屠夫臉黑了下來,他的縣丞女婿確實比他還大些,可人家是官啊,縣裏的二老爺。“你既然知道,那還敢跟我猖狂?小子,你哪家的?”


    “在下姓李。”


    “姓李?”張屠夫愣了下,然後哈哈笑道,“小子,你純心是來鬧事的是吧。買地先過問親房,指的是同族本家,可不包括外姓人,你一個姓李的,哪來的資格插手管姓劉的家裏賣地,哪涼快你哪呆去。”


    李春江倒是吃了一憋,氣的他就要亮明身份。劉鈞伸手攔住他,不急著攤牌呢。


    “張老爺,好吧,現在就算劉家宗親都同意地賣給你了。”


    “這不就結了,扯那麽多廢話做什麽,走,迴府。”張屠戶站起身要走,呆在劉家,跟劉二愣子在一起,他總覺得不太舒服。


    “別急啊,張老爺,事情還沒完呢。”劉鈞笑著攔住他。


    “買賣田地,按舊例約定,你付了買田錢外,還得給畫字銀吧?”劉鈞笑的很燦爛,“按規矩,這畫字銀是買田款一成五到三成五,我家的地賣給你,買地錢是三百六十兩,嗯,就按三成五畫字銀算吧,你得給我家畫字銀一百二十六兩。我沒算錯吧,張老爺你算算,看是不是這個數。”


    畫字銀,也叫掛紅錢,相當於簽字費。中明以來的慣例,賣地除了賣地的錢外,還有一筆畫字銀,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錢。


    “你還跟老子要畫字銀?”張屠夫真是有些震驚倒了,這個劉二愣子到底有沒有搞清形勢啊。


    “不光你得給我家畫字銀,按鄉俗舊例,凡是賣產,親房弟侄都有畫押的錢文,業主本支戶族都給畫字銀兩。我沒有說錯吧。”


    張屠夫陰著臉,“可你家有親房宗族嗎?哼!”


    “這地算是我父親的,嗯,我們三兄弟可以分開來算的,也就一人一百二十六兩畫字銀吧。我算下啊,四個一百二十六兩,那就是五百零四兩,張老爺,你經常殺豬賣肉,算數肯定比我好,你算算,看我算的對不。”


    “癡心妄想,你白日做夢呢!”張屠戶往地上吐了口痰,不屑的道。


    “別急呢,我還沒算完呢。”劉鈞一臉的微笑從容。


    “說完這個畫字銀,按老例,賣地還得要給脫業錢對吧。”


    所謂脫業錢,就是凡賣田產,上首業主要拿一份脫業錢。這不是劉鈞胡扯,而是事實。在絕大多數地方,買主交清田地正價,去衙門繳了稅,付出了畫字銀,給了一大筆錢後,事情還沒完,還得依照老規矩給這份田產的上首業主一筆錢。所謂上首業主,也就是劉家這塊田產的前任主人。


    這個錢倒是不多,凡把產業轉賣別人,原主都要向買田的要幾兩銀子,這叫賀銀,也叫脫業錢。總之,很坑爹的一個習俗舊例。


    李春這時又跳了出來,“我就是原主,我也不多要,每畝地給個五兩銀子賀銀吧,一共九十畝是吧,給我四百五十兩銀子就好。”


    雖然這個畫字銀、脫業錢都很坑爹,可衙門卻是承認的,打起官司來,絕對賴不掉,這屬於買田必須支付的額外成本。當然,一般來說畫字銀、脫業錢都不會如劉鈞和李春江開口要的這麽多就是。


    張屠夫這個時候倒是怒極而笑了。


    “想的不錯,還有什麽沒算的沒,一起加上。”


    “你還別說,還真有,別急,一樣樣來。”


    劉鈞的笑容已經變的有些冷厲了,張屠夫還真以為劉家好拿捏,這次他就要讓張屠夫知道,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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