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傷風糾纏了我近一個星期。還記得《流星花園》裏,道明寺嘲笑杉菜的話嗎?“通常在夏天隻有白癡才會感冒”。我徘徊在白癡的邊緣,因為秋天已經來了。天氣卻持續著炎熱,照顧著裙子。熱褲沒穿過癮的女生們。老大是個例外,別說秋天,大暑的時候她也是穿深色的粗布褲子,她說她怕象她媽一樣,以後勞下老寒腿的毛病。

    生活中少了安安的熱鬧,大夥別提多鬱悶了。再加上我感冒,懶得張口,怕通過空氣和唾液傳播給她們。因此我們寢室史無前例地給了女生宿舍樓一片寧靜。

    有一天早上,一睜眼發現枕頭邊上放著一盒速感寧,盒上寫著四個字:按時吃藥。看那潦草的字體,除了安安沒有人的筆跡瀟灑如風。丫挺的,算她有良心。再想想也難為她了,照顧羅吉剛本來夠辛苦的,還分出心來惦記我的身體。要不是因為感冒擔心傳染給羅吉剛,我早就去醫院給安安搭把手了。她實在太累,看了讓人心疼。

    老媽打來電話時我剛睡下,差不多十二點,我說的是半夜十二點,我媽越到晚上越精神。

    “五月嗬。”老媽說。

    “媽,什麽事兒?”我問。

    “糊了,糊了。”老媽咋唿道。

    “什麽糊了?”我緊張地問。

    “清一色,給錢給錢。”老媽沒搭理我,隻顧找身邊的牌友要錢。

    我的媽呀!一心二意,都無敵了她。

    “媽,你快說給我打電話幹嗎?我明早還上課了,沒您那麽閑在。”我不樂意地說。

    “知道了,你隨你爸急脾氣。”老媽說。

    “你不說我掛了。”我威脅地。

    “掛了?你不要學費啦?上迴答應給你寄錢手頭沒周轉開,這不,明天我把生活費。學費一塊給你打過去。”老媽說。

    “什麽?”我吃了一驚。

    那一萬塊錢不是我媽給的?誰還知道我的帳號?誰吃飽了撐得送錢給我?我記得被資助的貧困大學生名單裏沒有我啊!

    “媽,先掛吧。”這迴是我先掛了她電話。

    躺在床上,困意全無。雙眼直勾勾地望著窗外,隔著窗簾,外麵是許暉36d的胸罩,隨風蕩動的影子,象是召喚神靈的祭祀物,也可能在某一天晚上,成為變態的內衣賊囊中之物,用以自慰。男人對任何有關女人的事物都非常感性趣,神經帶動生理的反應有如閃電,男生為什麽比女生聰明?當然在於他們左右手經常頻繁交替的快速運動,夜晚男生寢室的床上到處是找不到“媽媽”的“小蝌蚪”。

    我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和我卡中憑空出現的錢,毫無關係的東西。因為我想去除心中隱約的不安。誰敢保證橫財不代表橫禍。也可能是被人匯錯了帳號,那我就更加不安,替別人焦急,更替自己急,我已經拿出五千了給了老大,沒關係,等老媽的錢一到我就補上。打小明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個理兒。等天亮了得去銀行問問,不行我就獻愛心,捐給希望工程,即便以後人家找上門來,知道錢的去處,也不好說什麽,頂多迴家哭一頓。大不了我讓人希望工程給他開張發票,把我愛心天使啊什麽的名譽讓給他。好人總得做到底嘛!

    忘了幾點睡死過去的,反正醒來時已經中午了,倒黴的誤了最重要的英語課,好在許暉在點名時幫我變著聲喊了“到”。反正英語老師剛剌完雙眼皮,還沒消腫,點名。講課都是低著頭,生怕被我們看出破綻。其實越是遮掩越容易暴露,她活了三十來年了還沒明白,光想著怎麽美了。

    賴在被窩裏,等她們迴來時,我把那一萬塊錢的事跟她們說了說,他們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我早說了,我們是善良的小孩兒。不過,老大另有見解,她懷疑是熟人,故意把錢送給我,肯定知道我暑假打工不順利,一準兒缺錢。我想想,有些道理,可是,是誰那麽仁義呢?首先我想到了文哥,他以前從安安那套出我的帳號給我打了些錢,我哪能要啊!轉天立馬還給他了,男女之間的朋友一過錢就不好說了,我有手有腳有爸有媽,用他的錢那不是被他包了嘛!迴他再找我要點迴報,不值!

    我還是決定用排除法,給文哥打個電話問問看。電話通了,好一陣寒暄呀,吃喝拉撒問了一溜夠才奔向主題。結果不是他,他說自打上次被我拒絕了,他就不敢再自做主張,他還說很是欣賞我這樣視金錢如糞土的女子,比稀有動物還稀有,他準備把我重點保護,省得別人惦記。既然不是他,我才懶得聽他不知是奚落還是誇獎的話哩。給了他一聲迫不及待的“拜拜”。

    許暉低頭不語,不一會兒,猛地跳起來說她知道是誰了,然後就跑出了門。神神經經的的毛病她啥時候能改嗬。瞧我認識的人,沒一個正常的,連我媽在內。她老人家那真是牌桌一天,人間十年啊!等她想起我來,我早餓死了。記得有句俗話說:老的疼小的沒縫兒,小的疼老的沒闊兒。用我們家身上不合適,在我們家是看不出老小來的,都跟小鵪鶉似的,竟張著嘴等人喂食才叫舒坦。

    一個多小時後,許暉迴來了,我正在對老大批發來的方便麵無從下口,叫“大師傅”方便麵,挺方便的,我第一次吃,把小料擠完,剛拿開水一衝,馬上漂出一層黑油,比石油還黑,碗裏麵的麵條根本看不見,喝它比喝農藥還得有勇氣,我寧願喝農藥。我是服了老大了,貪便宜反倒讓別人得了便宜。

    “五子,我告訴你那人是誰你別衝動!”許暉神秘地說。

    “說啊!”我說。

    老大一個人抱著買上當的方便麵箱子發呆,心碎的程度跟失戀差不多。

    “是梁子莊!”許暉一本正經地說。

    “他?”我像被點了穴,身體僵住了。

    “前兩天聽他們寢室,正追我的王樂偉說,他們屋梁子莊不過了,放暑假時他倆都沒迴家,半夜他讓尿憋醒了,聽見梁子莊蒙著被嘟嘟,以為他給小弟弟熱身了,想嚇嚇他,結果一掀被,散著一床的人民幣,梁子莊在王樂偉地糾纏下說是給女朋友的。當時我以為是梁子莊給他現在女朋友蘇晴的。可你說莫名其妙多了錢,我猜是他,我跑去問他時,他不說話,半天才張口叫我別亂說。你說不是他是誰?”許暉說得有來道去。

    真的是他嗎?為什麽?補償我?是呀,對於某些人來說,安撫看不見的傷口,人民幣比創可貼管用。對我卻是一種侮辱。他是了解我的,他在逼我恨他。

    我不顧許暉的阻攔,衝出去找梁子莊。

    找來找去,最終在我們分手的地方找到了他。他落寞的朝遠處眺望,我走近他時他仍未發現,表情專注。同他五年的時光,我從來不知道他的胡子可以雜亂地遍布整個下巴。前額過長的頭發遮擋住了我原先迷戀過的那雙眼睛,人看起來瘦了一大圈。是蘇晴的移情別戀給他的打擊嗎?我幾乎忘了來找他的目地了。

    “梁子莊。”我叫他。

    他側過頭,呆滯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勉強地笑了笑。

    “為什麽給我錢?”我生氣地問。

    他不再看我,仿佛又迴到自己的世界裏去了,他在逃避。

    “我知道是你。聽好,我不會要你的錢。可是目前我還不了你,我用了一半。但是一個星期之內我如數還清。”我說。

    “不是我。”他淡淡地說。

    “你發誓你沒撒謊,不然讓我掉進河裏淹死。”我一腳邁到河的邊緣,也不知道自己幹嗎賭氣。

    “你瘋了!”他迅速地把我推出老遠。

    “你說不說實話。”我威脅地。

    他皺緊眉頭,無奈地承認了。

    “每天我都在關注你,在你身上發生的事我全知道,我希望能幫你做點什麽,五月。”

    “到此為止吧,你的幫助是對我的傷害。”我說。

    “對不起。”他說。

    “我還有事,先走了。我說了會把錢還你,希望你能讓我挽迴我的自尊。”我冷漠地說。

    “五月。”他在身後叫住了我。

    時間停止了。我轉過頭,讀出了他眼睛裏的溫柔,和曾經一樣的溫柔。原來深刻的除了愛還有一些熟悉的片段,我不知道重複的情景,是預示著美好還是糟糕的輪迴。我怕再中了他的蠱。甚至他急促的唿吸聲我都盡量忽略不聽。無論如何,和他見麵,他又會給我持續目不交睫的夜晚。

    他走近我,腳步遲緩,似乎在給我逃離的時間,可是我正陷在迴憶當中,雙腿無法動彈。

    “五月……”梁子莊展開手臂喚我。

    我慌亂了,麵對他的擁抱措手不及。

    “梁子莊,我去你大爺!”許暉不知從哪跳出來,一把把梁子莊推倒在地。

    許暉和我,驚訝地看著突然間變得弱不禁風的梁子莊,按說許暉沒使多大的力氣呀,怎麽他會摔倒?現在還表情痛苦地掙紮著要起來。我想去扶他被許暉拉住了。或許決絕是我此刻唯一能做的。

    “五子,咱走。”許暉挽起我的胳膊說。

    我命令自己不許迴頭,不許再有留戀。每一步向前,每一步沉重不穩,是我太心軟還是愛他愛得太深?顯然我並不需要答案了。

    “幸好我及時找著你,要不你可吃大虧了。”許暉說。

    “那你也別推他呀,看剛才他好象摔得挺重。”我說。

    “德行你,反倒關心起他來了,忘了自己的虧吃在誰身上了是嗎?再說,我壓根兒沒用力,誰叫他站不穩的。”許暉說。

    是啊!梁子莊瘦了很多,興許是讓蘇晴鬧的吧。

    原本我想,我們分手後至少有一個人可以得到幸福,然而現在看來,是我把結果想象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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