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幾年過去了。我升也沒升上去，編也沒編上去，但減也沒減下來。在編人員的工資都拿到一千多塊了，而我依然是二百八十元。親戚朋友見了麵總要拉拉家常。問問年齡、在哪裏幹？我最怕問“能拿多少工資”。可他們偏偏不漏這一項，拉來拉去偏偏問上這一句：“能拿多少工資？”我嫌工資少，說出來丟人。就胡亂應付。有時說“不多”，有時說“幾百塊”。有時說“行，給咱點錢就滿足。咱又沒多大的本事，又沒出多大的力，還不行嗎？”他們總是善意地說：“錢少真還不能幹，上不能養老，下不能養小。在機關單位上人情來往又多，能撇幾個錢？有權行，能沾點貪點，沒權白搭。成天跑跑答答、低三下四的，還不如出去打工。現在小閨女孩出去，最少也能拿個千多塊錢月。”這時候，我的心裏最難受，不知是什麽滋味。完全失去了剛開始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機關幹部”的形象已蕩然無存。好象是在被人鄙視、被人看不起。有時我在暗暗詛咒這些國人的“劣根性”的習慣。改革開放這麽些年了，為什麽這點不學學外國人？聽說歐美國家的人，都把年齡、單位、工資什麽的視為個人的隱私，列為談話的禁區。
隻有象我父親這樣的人，才不那樣認為。父親總覺得在鄉政府工作，不管大小也算個“國家幹部”。並一直引以為榮。我弟弟在南方打工，每年至少要交給父親一萬五千塊錢。幾年下來，就在我原來住的草屋的地基上，蓋起了上下各三間的二層小樓。父親還嫌弟弟不是在國營單位裏掙的錢。有時他說急慌了，就說：“有什麽稀罕的，又不是國營掙的錢。”因為弟弟的小名叫國營，母親就專門給他掰差子說：“不是俺國營孩子掙的錢，難道是你老東西掙的錢？”父親就瞪著眼解釋說：“我又沒說不是咱國營孩子掙的，我是說不是在國營單位裏掙的。”母親就一擺手說：“行了行了！你別再練”繞口令“，繞來繞去都把我繞暈了”。
李秘書已升副科級了，幹組織委員。郝時運現在是正兒八經的黨政辦主任了。好握手習慣似乎改了些，隻和上邊來的或是有頭麵的人握手。一般的情況，他是不再伸出那“熱情好客”的手了。
今年縣裏分來了六名在編的公務員，都是在全縣範圍內經過考試選拔出來的。四個小夥子兩個“美眉”。聽說都是本科以上學曆，哎呀！你看他們個個陽光燦爛、朝氣蓬勃。那做派特“現代”。還有兩個背著手提電腦的，被安排到黨政辦了。如需要拿個什麽文字材料，他們快則幾分鍾、慢則幾小時就搞定。劈裏啪啦象玩似的，工作效率特高。過了兩三個月，有兩個小夥子辭職走了。臨走的時候有人勸說：“你們可想好了，國家公務員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金飯碗呀。你們怎麽就說丟就丟了？”他們還氣哼哼地說：“什麽玩意！狗屁！”到哪裏去了，我不知道。有人拉著長音說：“孔雀東南飛”！我實在是想不通，這麽好的一個窩不蹲，偏偏飛走了
新來的大學生一多，林一修這個老大學生也就不顯眼了。他也沒有以前那麽“燒包”了。不過他跟年書記的關係搞得相當火熱。平日裏，林一修隨便出入年書記的辦公室，有好煙好茶的就盡管拿。鄉裏要是開個大會或是搞個奠基、典禮什麽的，年書記首先“諮詢諮詢”林一修。他就捋一捋那波浪式的發型問：“一修！你看看何時奠基好？”林一修就慌忙跑到鋪頭前，翻騰出那本破爛不堪的《玉匣記》，查上半天。之後再迴年書記的話。去年，上邊開發辦又給鄉裏撥了不少的“農業項目開發”資金。年書記覺得手裏有錢了，就想再蓋樓並改門麵。他找人看了，說是“目前鄉政府大院的這種建築布局不符合他的命理。立馬就要在夏秋之際動手建樓、改門。這時，林一修”挺身而出、力挽狂瀾“，顛顛地跑到年書記屋說：”此時動主房還行，但動門改門不可。原因是：夏季南旺，秋季西旺。現在要堵南門建西門，勢必把這兩方都動了。正旺的時候你把它動了，肯定就不旺了。也就說你該能好的，一動就好不了啦。該能走運的，一動也就不走運了。你想想，猶如夏天一棵正旺長的小樹，你突然把它挪了窩，那肯定不會旺的。所以在冬春不旺的季節移栽，到該旺的夏季它還是得旺。北方在夏秋天不是旺季，所以主房動一動不妨礙。也就是說：南門要改西門得等到春季或冬季。因為冬天有凍，不便搞建設。所以春季最好。“林一修的這一陣玄談，把年書記都侃得不住點頭稱：”對對！對對！“眼睛裏流露出感激和崇拜的目光。點頭時候，波浪發不住地拍打著前額。最後就采納了林一修的建議，到春天才改的門。
我記得我曾經問過林一修：“你自己信不信你所搞的”玄學“？”他認真地說：“我是老堂堂大學生，我能信這個嗎？我隻不過是無聊了，鬧著玩。”我又問：“為什麽一些高學曆的幹部也信這些呢？”林一修用肯定的口氣說：“你記準！凡是信這些的幹部，都是官迷。凡是官迷都信這個。不是官迷的高學曆幹部，人家絕對不信這些。為什麽？因為官迷們看重的是自己的官位。凡是對他官位有妨礙的，他們都要想盡一切辦法排除掉。就是沒有什麽事或沒什麽人妨礙他，他們也成天疑神疑鬼，以為有人在背後搞他，或者疑惑什麽事對他有妨礙。就求神問卜，搞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想象出自己的對手來。所以，官迷們就信這一套。不是官迷的人，對官位看得無所畏。升也好降也好看得很平常。心裏坦坦蕩蕩、從從容容，對周圍的人或事沒有疑慮之心。根本不去顧及什麽”玄而又玄“的東西。所以，不是官迷的，絕對不信這一套。”還真不愧為是大學生。他講話總是一套一套的，並還能講出一定的道理。
不管怎麽說，林一修還是當上了民政辦的主任了。原來的民政辦的郝主任和耿清高都“內退”了。耿清高不“內退”也不行了。他每天中午弄盤花生米，喝點酒之後，就罵罵叨叨。成天看著這也不順，那也看不慣。淨挑領導的疵。“內退”之後就閑悶在家裏。
隻有象我父親這樣的人，才不那樣認為。父親總覺得在鄉政府工作，不管大小也算個“國家幹部”。並一直引以為榮。我弟弟在南方打工，每年至少要交給父親一萬五千塊錢。幾年下來，就在我原來住的草屋的地基上，蓋起了上下各三間的二層小樓。父親還嫌弟弟不是在國營單位裏掙的錢。有時他說急慌了，就說：“有什麽稀罕的，又不是國營掙的錢。”因為弟弟的小名叫國營，母親就專門給他掰差子說：“不是俺國營孩子掙的錢，難道是你老東西掙的錢？”父親就瞪著眼解釋說：“我又沒說不是咱國營孩子掙的，我是說不是在國營單位裏掙的。”母親就一擺手說：“行了行了！你別再練”繞口令“，繞來繞去都把我繞暈了”。
李秘書已升副科級了，幹組織委員。郝時運現在是正兒八經的黨政辦主任了。好握手習慣似乎改了些，隻和上邊來的或是有頭麵的人握手。一般的情況，他是不再伸出那“熱情好客”的手了。
今年縣裏分來了六名在編的公務員，都是在全縣範圍內經過考試選拔出來的。四個小夥子兩個“美眉”。聽說都是本科以上學曆，哎呀！你看他們個個陽光燦爛、朝氣蓬勃。那做派特“現代”。還有兩個背著手提電腦的，被安排到黨政辦了。如需要拿個什麽文字材料，他們快則幾分鍾、慢則幾小時就搞定。劈裏啪啦象玩似的，工作效率特高。過了兩三個月，有兩個小夥子辭職走了。臨走的時候有人勸說：“你們可想好了，國家公務員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金飯碗呀。你們怎麽就說丟就丟了？”他們還氣哼哼地說：“什麽玩意！狗屁！”到哪裏去了，我不知道。有人拉著長音說：“孔雀東南飛”！我實在是想不通，這麽好的一個窩不蹲，偏偏飛走了
新來的大學生一多，林一修這個老大學生也就不顯眼了。他也沒有以前那麽“燒包”了。不過他跟年書記的關係搞得相當火熱。平日裏，林一修隨便出入年書記的辦公室，有好煙好茶的就盡管拿。鄉裏要是開個大會或是搞個奠基、典禮什麽的，年書記首先“諮詢諮詢”林一修。他就捋一捋那波浪式的發型問：“一修！你看看何時奠基好？”林一修就慌忙跑到鋪頭前，翻騰出那本破爛不堪的《玉匣記》，查上半天。之後再迴年書記的話。去年，上邊開發辦又給鄉裏撥了不少的“農業項目開發”資金。年書記覺得手裏有錢了，就想再蓋樓並改門麵。他找人看了，說是“目前鄉政府大院的這種建築布局不符合他的命理。立馬就要在夏秋之際動手建樓、改門。這時，林一修”挺身而出、力挽狂瀾“，顛顛地跑到年書記屋說：”此時動主房還行，但動門改門不可。原因是：夏季南旺，秋季西旺。現在要堵南門建西門，勢必把這兩方都動了。正旺的時候你把它動了，肯定就不旺了。也就說你該能好的，一動就好不了啦。該能走運的，一動也就不走運了。你想想，猶如夏天一棵正旺長的小樹，你突然把它挪了窩，那肯定不會旺的。所以在冬春不旺的季節移栽，到該旺的夏季它還是得旺。北方在夏秋天不是旺季，所以主房動一動不妨礙。也就是說：南門要改西門得等到春季或冬季。因為冬天有凍，不便搞建設。所以春季最好。“林一修的這一陣玄談，把年書記都侃得不住點頭稱：”對對！對對！“眼睛裏流露出感激和崇拜的目光。點頭時候，波浪發不住地拍打著前額。最後就采納了林一修的建議，到春天才改的門。
我記得我曾經問過林一修：“你自己信不信你所搞的”玄學“？”他認真地說：“我是老堂堂大學生，我能信這個嗎？我隻不過是無聊了，鬧著玩。”我又問：“為什麽一些高學曆的幹部也信這些呢？”林一修用肯定的口氣說：“你記準！凡是信這些的幹部，都是官迷。凡是官迷都信這個。不是官迷的高學曆幹部，人家絕對不信這些。為什麽？因為官迷們看重的是自己的官位。凡是對他官位有妨礙的，他們都要想盡一切辦法排除掉。就是沒有什麽事或沒什麽人妨礙他，他們也成天疑神疑鬼，以為有人在背後搞他，或者疑惑什麽事對他有妨礙。就求神問卜，搞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想象出自己的對手來。所以，官迷們就信這一套。不是官迷的人，對官位看得無所畏。升也好降也好看得很平常。心裏坦坦蕩蕩、從從容容，對周圍的人或事沒有疑慮之心。根本不去顧及什麽”玄而又玄“的東西。所以，不是官迷的，絕對不信這一套。”還真不愧為是大學生。他講話總是一套一套的，並還能講出一定的道理。
不管怎麽說，林一修還是當上了民政辦的主任了。原來的民政辦的郝主任和耿清高都“內退”了。耿清高不“內退”也不行了。他每天中午弄盤花生米，喝點酒之後，就罵罵叨叨。成天看著這也不順，那也看不慣。淨挑領導的疵。“內退”之後就閑悶在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