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記走了，我感到一片茫然。團委辦公室將要走進新的主人。我也要從這裏走進文化站。幾個月來，我認識了不少機關人員，但對文化站的耿清高還不很了解。我的感覺是：他整天板著臉，梳著大背頭，衣著整齊，腋下夾著個包，走起路來昂首挺胸。無論有多急的事，腳步從不慌亂。上下班的路上還經常帶副墨鏡。有幾個年齡和他相仿的同事，都戲稱他“太上皇。”平時我是不敢接近他，但為了今後的工作，還是找他談了關於我的事。他不熱也不冷。我看得出，他兼顧這項工作有些勉強。不管怎樣，我還是搬進了文化站，和耿清高對桌。
在很早以前，也就是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候，興搞什麽“運動”，耿清高參加了一個小組織。因他毛筆字寫的好，大字報也就寫的好，口號又喊得響亮，喊得時髦，有號召力。他就慢慢地當上了那個小組織的“頭頭”。下學後，耿清高就當了小學教師，教了幾年之後，嫌成天圍著孩子轉、沒意思，施展不了自己的遠大的政治抱負。就活動到了鄉機關。一直鬱鬱而不得誌。石書記來了之後，一見到耿清高，倆人都拍了拍腦袋，想起來了。以前搞運動的時候，石書記曾經在耿清高的麾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兩個“革命的戰友”的手又重新握到一起了。石書記又看著耿清高為人正直，又有能力，也念點舊情，就把他提到中片管區當管區書記兼文化站長。
我和耿書記在一起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壓抑感。就是對麵坐上一天，誰也不說一句話。好象在給誰慪氣似的。他從來不過問工作方麵的事，任我想怎麽著就怎麽著。有時我也想和他拉拉呱，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弄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無聊了我就掃地，一上午要掃好幾遍。後來我聽說耿清高對黨政領導有情緒。原因是申請民間文學工作的活動經費，領導一分沒批。領導說是今年的活動經費在年初就下撥完了，錢是怎麽花的，我無從知道。時間久了，耿清高對經費的就淡忘了，我的那種壓抑感也就漸漸地消失了。而越來越覺得耿清高書記這個人心地溫和善良，很正直。通訊員小王就經常和他鬧著玩，甚至故意擺弄他油亮的大背頭，他隻是板著臉罵：“滾您媽的bi。”但他從不生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和機關裏的人越來熟識了。特別是和幾個同齡人，更是無話不說。他們要我在機關裏住，晚上在塊玩一玩、打打撲克。其實我的心裏很矛盾，如住的話，得多花點生活費。但這裏的學習環境好，最起碼有免費的電燈電扇，還能增加接觸領導的機會。經過再三考慮，還是把被窩搬到了文化站。那天晚上，機關裏燈火通明。文化站的燈也第一次亮了，而且特別明亮耀眼。對於蹲慣了草屋的我來說，感到新鮮和興奮不已。不多時，幾個同齡人闖進來，嘻嘻哈哈，雲山霧罩侃了起來。不知不覺就十一點多了，不知誰打了個哈欠，說是困了。他們各自迴去睡了。我也收拾一下床鋪，就睡了。過了好大會，總是睡不著。一群討厭的蚊子嗡嗡亂躥，趁我不備就狠狠地咬上一口。我迷迷糊糊朝蚊子啪啪地打去，蚊子是跑了，手掌和臉都火辣辣的。無奈我用被單把頭裹的嚴嚴的，可它隔著被單照咬不誤。我隻得掄起巴掌拍地啪啪響。靜靜的夜靜靜的機關裏，不時地從文化站傳出劈劈啪啪的響動。在家裏從來沒撐過蚊帳，也沒有蚊帳。夏天的晚上，人們零過晚飯後，拿著草苫或涼席到村頭的路口、大樹下去睡。女的一片，男的一片，吹著晚風，看著漫天的星星，說說笑笑，非常愜意。幾乎沒有一個蚊子。未料到機關裏有這麽多蚊子，我感覺這裏的蚊子既肥又大。
半夜間，迷迷糊糊中有一道白光射進來，我本能地問一聲：“誰？幹什麽？”
“小辛！你搞什麽？是蚊子咬得吧？”是石書記的聲音，今晚他值班。我慌忙起來拉開燈說：“石書記，您還沒休息？”
石書記看看床上沒有蚊帳說：“我聽著下邊有響動，下來看看。走！跟我到樓上睡去。”我不好意思地說：“石書記！你上樓歇去吧，我不打攪你了。”他有些不耐煩地說：“你這個孩子，怎麽不聽話。看把你咬的，走！跟我上樓吧。”我雖有些拘束，但這是一個接觸領導的好機會，就跟著去了。自進機關以來，我從沒麵對麵接觸石書記。有人說他粗暴專權，此時，我覺得他不象人說的那樣，倒象個溫和的長者。我們來到他的辦公室，一進門，外間是擺放有序的茶幾和沙發，裏間是撐著藍蚊帳的單人床和一張桌子。淡淡的來蘇水味，使人舒服極了。我們倆擠進床上睡了，落地扇吹著微風，並沒有感到熱。我麵對著牆一動不敢動，好大會才別別扭扭睡著。很快天就亮了，我醒的時候石書記正在嗤嗤刮臉。我看到水桶沒水了，就下去提水。之後又拖了一遍地。由於沾水太多，地麵水汪汪的。我就蹲著用抹布擦。蹲累了就跪著擦。石書記問：“你多大了。”我說：“二十三了”接著又問：“聽說你家挺困難？”我說：“農村人家都差不多，還行吧。”他說：“等會你到民政辦拿床蚊帳撐吧，就說我說的。你年輕，以後要好好地幹！”我不知怎麽迴答，隻笑了笑，算是對石書記的感謝。下樓到了民政辦，正巧郝主任剛到民政辦，他一聽說是一把手的意思，忙打開櫥拿出一床粉紅色的蚊帳遞給我，說是給敬老院配蚊帳時剩下的，就這一床了。
第二天剛上班，通訊員小王就跑來給我說：“昨天點名會上，一把手把你誇了一頓，說你踏踏實實、任勞任怨，不分白天黑夜地幹。雖然不是機關人員，但是嚴格按照機關製度要求自己。”小王擺出很羨慕的樣子，隨後，撩開剛撐好的蚊帳，鑽進去躺下了。
這件小事之後，我工作的積極性更高了。平時總是積極主動地完成交給的各項工作，盡量表現好點。我和耿清高也處的相當好。他愛喝酒，我就投其所好，吃中午飯的時候，買瓶酒陪他喝兩盅。就這樣，不知不覺中新年快到了。隨著新年的來臨，危機感逐日增強。因為新年的到來，就意味著我機關生活的結束，意味著仕途夢的結束。雖然，鄉裏領導對我的印象很好，但還沒有繼續留用的信息。這一天，我把耿書記和小王喊到政府對麵的小飯店裏，要了四個菜兩瓶酒，就喝起了。小王是一點沒喝，我和耿清高已經喝了一斤，又開第二瓶時，我倆的話語好象更為投機。我滔滔不絕地向耿清高訴說著現在的處境和一些想法，腦子裏能想到的，都不知不覺地變成帶有感情的話語。此時，耿清高也動了情。抹了一下嘴，敲著桌子說：“你今天請我喝酒，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我絕對讓你留在機關裏。根據你的表現和我與一把手的關係，我覺得一把手不會不給我麵子的。”我相信他的能力，也認為他的話是誠心誠意的，酒後吐真言嘛。小王看著耿清高有些醉了，暗暗地笑，調皮地說：“噫！還是太上皇管。”耿清高又板起臉罵：“滾您媽的bi！”。吃過飯，我們仨人說說笑笑迴機關去了。
幾天過去了，耿清高書記仍然沒有給我一個迴話。我一天比一天急。我再三考慮，決定親自去石書記家一趟。幾天來，我通過打聽司機、通訊員等人，搞清了石書記家的住址。我就騎著自行車象賊踩點似的，在石書記住的郊南村溜了一上午，提前掌握進出路線。到星期六下午，我在路邊店賒了兩條石林煙，一箱酒，五斤小磨香油和幾封果糖點心。等夕陽西下時，我騎著自行車慢哉悠哉地朝郊南村晃去。一路上東瞅瞅西看看，象做賊似的慌張，但還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連自己都感到滑稽可笑。到郊南村時，天已黑了。順著白天踩好的路線向北走，從第五棵電線杆子的岔路口又向東拐，到一廁所旁，再向東北角走不多遠就是石書記的家。寬寬的兩扇鐵大門開著一扇，堂屋亮著雪白的日光燈，電視正播放中央台的新聞聯播。石書記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我推車進院，慌忙起身說：“這不是小辛嗎，黑天半夜的你是從哪裏來的？麻屋裏暖和暖和。”我提著東西進了屋，把東西放在沙發旁。這時，從廚房過來一肥肥大大的女人，高聲說：“吆！那裏來的稀客。”石書記說：“這是我們機關裏的辛幹。”接著一努嘴說：“這是我家屬，你叫嫂子。”我有些不自然地說：“嫂子做好飯了嗎？我是來找飯吃的”。她一邊倒茶一邊說：“那忒好了。飯是能管得起你，就是沒有好的吃”。說著就把煙酒香油提到了裏屋。石書記端茶遞給我說：“這麽晚來我家有事兒？”我接過茶杯說：“我個人的事請您多費費心”。他先是一愣，接著又問：“什麽事？”我說：“我在鄉政府幫忙快一年了，按原先的談話，是幫忙到年底就迴家。現在時間也到了，要真是迴家了，我年紀輕輕的，還真覺得怪難看……”我還想再說什麽，石書記擺擺手說：“小辛，你不要說了，你這個事我心裏有數，就憑你這段時間出色的表現，說什麽也得把你留在機關。說實話，象你這樣能寫會畫的、真幹工作的還真不多。下一屆如果我調不走，黨委秘書這個職位，我替你爭取爭取。你年輕，要一步步來。”我看著石書記一五一十地說著，象是看一尊閃閃發光的金佛在向我發功，使我渾身上下力氣猛增，精神抖擻。他妻子在廚房炒菜，準備留我吃飯。我不想再麻煩他，就起身告辭，石書記見留不住我，就喊他妻子：“快把東西拿來給小辛捆上！”他妻子裝做沒聽見，繼續叮叮當當炒菜。石書記迴屋拎出煙酒說：“小辛！你怎這麽憨呢，你一個月能掙幾個錢，趕快把這兩條煙退了，給家裏買點年貨。”拉扯了半天，說什麽我也沒要。夫妻倆把我送到大門外，騎上自行車就走了。心情比來時舒暢多了，哼著曲兒慢慢消失在夜空中。
沒過幾天，分管組織人事的副書記找我談話。說是經黨政聯席會決定，把我納入機關管理，同其他工作人員一樣參加點名，待遇不變，具體單位是文化站，與耿清高書記同室辦公。暫為臨時身份，等以後有機會再辦理招轉手續。唉！總算有奔頭了。
在很早以前，也就是在他風華正茂的時候，興搞什麽“運動”，耿清高參加了一個小組織。因他毛筆字寫的好，大字報也就寫的好，口號又喊得響亮，喊得時髦，有號召力。他就慢慢地當上了那個小組織的“頭頭”。下學後，耿清高就當了小學教師，教了幾年之後，嫌成天圍著孩子轉、沒意思，施展不了自己的遠大的政治抱負。就活動到了鄉機關。一直鬱鬱而不得誌。石書記來了之後，一見到耿清高，倆人都拍了拍腦袋，想起來了。以前搞運動的時候，石書記曾經在耿清高的麾下“指點江山，激揚文字”。兩個“革命的戰友”的手又重新握到一起了。石書記又看著耿清高為人正直，又有能力，也念點舊情，就把他提到中片管區當管區書記兼文化站長。
我和耿書記在一起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壓抑感。就是對麵坐上一天，誰也不說一句話。好象在給誰慪氣似的。他從來不過問工作方麵的事，任我想怎麽著就怎麽著。有時我也想和他拉拉呱，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弄得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無聊了我就掃地，一上午要掃好幾遍。後來我聽說耿清高對黨政領導有情緒。原因是申請民間文學工作的活動經費，領導一分沒批。領導說是今年的活動經費在年初就下撥完了，錢是怎麽花的，我無從知道。時間久了，耿清高對經費的就淡忘了，我的那種壓抑感也就漸漸地消失了。而越來越覺得耿清高書記這個人心地溫和善良，很正直。通訊員小王就經常和他鬧著玩，甚至故意擺弄他油亮的大背頭，他隻是板著臉罵：“滾您媽的bi。”但他從不生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和機關裏的人越來熟識了。特別是和幾個同齡人，更是無話不說。他們要我在機關裏住，晚上在塊玩一玩、打打撲克。其實我的心裏很矛盾，如住的話，得多花點生活費。但這裏的學習環境好，最起碼有免費的電燈電扇，還能增加接觸領導的機會。經過再三考慮，還是把被窩搬到了文化站。那天晚上，機關裏燈火通明。文化站的燈也第一次亮了，而且特別明亮耀眼。對於蹲慣了草屋的我來說，感到新鮮和興奮不已。不多時，幾個同齡人闖進來，嘻嘻哈哈，雲山霧罩侃了起來。不知不覺就十一點多了，不知誰打了個哈欠，說是困了。他們各自迴去睡了。我也收拾一下床鋪，就睡了。過了好大會，總是睡不著。一群討厭的蚊子嗡嗡亂躥，趁我不備就狠狠地咬上一口。我迷迷糊糊朝蚊子啪啪地打去，蚊子是跑了，手掌和臉都火辣辣的。無奈我用被單把頭裹的嚴嚴的，可它隔著被單照咬不誤。我隻得掄起巴掌拍地啪啪響。靜靜的夜靜靜的機關裏，不時地從文化站傳出劈劈啪啪的響動。在家裏從來沒撐過蚊帳，也沒有蚊帳。夏天的晚上，人們零過晚飯後，拿著草苫或涼席到村頭的路口、大樹下去睡。女的一片，男的一片，吹著晚風，看著漫天的星星，說說笑笑，非常愜意。幾乎沒有一個蚊子。未料到機關裏有這麽多蚊子，我感覺這裏的蚊子既肥又大。
半夜間，迷迷糊糊中有一道白光射進來，我本能地問一聲：“誰？幹什麽？”
“小辛！你搞什麽？是蚊子咬得吧？”是石書記的聲音，今晚他值班。我慌忙起來拉開燈說：“石書記，您還沒休息？”
石書記看看床上沒有蚊帳說：“我聽著下邊有響動，下來看看。走！跟我到樓上睡去。”我不好意思地說：“石書記！你上樓歇去吧，我不打攪你了。”他有些不耐煩地說：“你這個孩子，怎麽不聽話。看把你咬的，走！跟我上樓吧。”我雖有些拘束，但這是一個接觸領導的好機會，就跟著去了。自進機關以來，我從沒麵對麵接觸石書記。有人說他粗暴專權，此時，我覺得他不象人說的那樣，倒象個溫和的長者。我們來到他的辦公室，一進門，外間是擺放有序的茶幾和沙發，裏間是撐著藍蚊帳的單人床和一張桌子。淡淡的來蘇水味，使人舒服極了。我們倆擠進床上睡了，落地扇吹著微風，並沒有感到熱。我麵對著牆一動不敢動，好大會才別別扭扭睡著。很快天就亮了，我醒的時候石書記正在嗤嗤刮臉。我看到水桶沒水了，就下去提水。之後又拖了一遍地。由於沾水太多，地麵水汪汪的。我就蹲著用抹布擦。蹲累了就跪著擦。石書記問：“你多大了。”我說：“二十三了”接著又問：“聽說你家挺困難？”我說：“農村人家都差不多，還行吧。”他說：“等會你到民政辦拿床蚊帳撐吧，就說我說的。你年輕，以後要好好地幹！”我不知怎麽迴答，隻笑了笑，算是對石書記的感謝。下樓到了民政辦，正巧郝主任剛到民政辦，他一聽說是一把手的意思，忙打開櫥拿出一床粉紅色的蚊帳遞給我，說是給敬老院配蚊帳時剩下的，就這一床了。
第二天剛上班，通訊員小王就跑來給我說：“昨天點名會上，一把手把你誇了一頓，說你踏踏實實、任勞任怨，不分白天黑夜地幹。雖然不是機關人員，但是嚴格按照機關製度要求自己。”小王擺出很羨慕的樣子，隨後，撩開剛撐好的蚊帳，鑽進去躺下了。
這件小事之後，我工作的積極性更高了。平時總是積極主動地完成交給的各項工作，盡量表現好點。我和耿清高也處的相當好。他愛喝酒，我就投其所好，吃中午飯的時候，買瓶酒陪他喝兩盅。就這樣，不知不覺中新年快到了。隨著新年的來臨，危機感逐日增強。因為新年的到來，就意味著我機關生活的結束，意味著仕途夢的結束。雖然，鄉裏領導對我的印象很好，但還沒有繼續留用的信息。這一天，我把耿書記和小王喊到政府對麵的小飯店裏，要了四個菜兩瓶酒，就喝起了。小王是一點沒喝，我和耿清高已經喝了一斤，又開第二瓶時，我倆的話語好象更為投機。我滔滔不絕地向耿清高訴說著現在的處境和一些想法，腦子裏能想到的，都不知不覺地變成帶有感情的話語。此時，耿清高也動了情。抹了一下嘴，敲著桌子說：“你今天請我喝酒，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我絕對讓你留在機關裏。根據你的表現和我與一把手的關係，我覺得一把手不會不給我麵子的。”我相信他的能力，也認為他的話是誠心誠意的，酒後吐真言嘛。小王看著耿清高有些醉了，暗暗地笑，調皮地說：“噫！還是太上皇管。”耿清高又板起臉罵：“滾您媽的bi！”。吃過飯，我們仨人說說笑笑迴機關去了。
幾天過去了，耿清高書記仍然沒有給我一個迴話。我一天比一天急。我再三考慮，決定親自去石書記家一趟。幾天來，我通過打聽司機、通訊員等人，搞清了石書記家的住址。我就騎著自行車象賊踩點似的，在石書記住的郊南村溜了一上午，提前掌握進出路線。到星期六下午，我在路邊店賒了兩條石林煙，一箱酒，五斤小磨香油和幾封果糖點心。等夕陽西下時，我騎著自行車慢哉悠哉地朝郊南村晃去。一路上東瞅瞅西看看，象做賊似的慌張，但還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連自己都感到滑稽可笑。到郊南村時，天已黑了。順著白天踩好的路線向北走，從第五棵電線杆子的岔路口又向東拐，到一廁所旁，再向東北角走不多遠就是石書記的家。寬寬的兩扇鐵大門開著一扇，堂屋亮著雪白的日光燈，電視正播放中央台的新聞聯播。石書記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我推車進院，慌忙起身說：“這不是小辛嗎，黑天半夜的你是從哪裏來的？麻屋裏暖和暖和。”我提著東西進了屋，把東西放在沙發旁。這時，從廚房過來一肥肥大大的女人，高聲說：“吆！那裏來的稀客。”石書記說：“這是我們機關裏的辛幹。”接著一努嘴說：“這是我家屬，你叫嫂子。”我有些不自然地說：“嫂子做好飯了嗎？我是來找飯吃的”。她一邊倒茶一邊說：“那忒好了。飯是能管得起你，就是沒有好的吃”。說著就把煙酒香油提到了裏屋。石書記端茶遞給我說：“這麽晚來我家有事兒？”我接過茶杯說：“我個人的事請您多費費心”。他先是一愣，接著又問：“什麽事？”我說：“我在鄉政府幫忙快一年了，按原先的談話，是幫忙到年底就迴家。現在時間也到了，要真是迴家了，我年紀輕輕的，還真覺得怪難看……”我還想再說什麽，石書記擺擺手說：“小辛，你不要說了，你這個事我心裏有數，就憑你這段時間出色的表現，說什麽也得把你留在機關。說實話，象你這樣能寫會畫的、真幹工作的還真不多。下一屆如果我調不走，黨委秘書這個職位，我替你爭取爭取。你年輕，要一步步來。”我看著石書記一五一十地說著，象是看一尊閃閃發光的金佛在向我發功，使我渾身上下力氣猛增，精神抖擻。他妻子在廚房炒菜，準備留我吃飯。我不想再麻煩他，就起身告辭，石書記見留不住我，就喊他妻子：“快把東西拿來給小辛捆上！”他妻子裝做沒聽見，繼續叮叮當當炒菜。石書記迴屋拎出煙酒說：“小辛！你怎這麽憨呢，你一個月能掙幾個錢，趕快把這兩條煙退了，給家裏買點年貨。”拉扯了半天，說什麽我也沒要。夫妻倆把我送到大門外，騎上自行車就走了。心情比來時舒暢多了，哼著曲兒慢慢消失在夜空中。
沒過幾天，分管組織人事的副書記找我談話。說是經黨政聯席會決定，把我納入機關管理，同其他工作人員一樣參加點名，待遇不變，具體單位是文化站，與耿清高書記同室辦公。暫為臨時身份，等以後有機會再辦理招轉手續。唉！總算有奔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