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3
當我到達地下實驗室時，他們正在進行最後一步解密。
浸泡在銀色液體中的四人依舊安詳地沉睡著。
“希揚，諾亞呢？”光辰一見到我，便跑過來，眉宇間透出焦急的神色。
“……不知道。”我咬緊嘴唇，“他跑去追那個人了，我找不到他。”
“是……嗎。”光辰臉上明顯帶有失落，隨後又連忙笑笑，“沒事的，他絕對不會有事的，希揚你不用太擔心。”
“嗯。”我木木地點頭。
心情，沉重。
“對了，爸爸媽媽他們……怎麽樣了？”我走過去，隻見冷月額頭布滿汗水，雙手快速地在鍵盤上不斷地敲打著什麽。
儀器上空的巨大屏幕的數據不斷地被改寫著。
“太複雜了。”冷月輕聲說。
“我對這簡直一竅不通。”我聳聳肩，“如果……能逃出去就好了。”
“……你在想什麽。”這時一直在我身後沉默著的劉奕煒突然出聲。
我迴過頭去，笑道：“我有想什麽嗎？”
他先是一怔，隨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希揚。”剛才小鈴一直在用魔法研究著如何破解結界，現在才走過來，“你沒事吧？”
“沒事。”我說道，“現在怎麽樣了嗎？逃出去的幾率大嗎？”
“……運氣好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她支支吾吾。
“如果實在不行，你們先出去吧，我怕那個人會發起神經引爆這裏，諾亞也可能會輸。所以，”我笑笑，“你們先走吧。”
他們全體停下手的工作，看向我。
我撇撇嘴。
“我是說真的啊，你們先走吧。不要連累你們。再怎麽是朋友也……不應該拿這些東西來賭，很危險的。我不希望看到我的朋友因為我而，發現一些不好的事。”
他們沒理我，又繼續手頭的工作。
“啊！”冷月突然驚叫一聲，“數據……好像被修改了……”
“……怎麽了？”我聞言連忙走過去。
“數據不知道被什麽人修改了……”冷月皺起雙眉，“隻是……似乎破解變容易了。”
“……是餘彥。”兩秒後，我下結論。
“……餘彥？”冷月似乎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便，“他……還活著吧……？”
“還活著，”我對她笑笑，“太好了，我們都沒事。”“希揚……”這時小鈴輕聲唿喚我的名字，我迴過頭去，隻見她清秀的臉上帶著一絲疑惑和不安，“陽他現在……”頓了頓，又說道：“你的哥哥呢？”
你的哥哥呢？
“……餘彥看著他和泠焱。”我淡淡地說，“所以暫時不用管他們。”
“是嗎……”小鈴似乎有些不解地皺起雙眉。
“你……到底要做什麽？”劉奕煒走過來，狠狠地抓住我的手，神色嚴肅，總是深若寒潭的眼底此刻閃爍著複雜的神色，“你到底要做什麽？”
又問了一遍……
“做什麽？”我不覺有些無辜地看著他，“我沒要做什麽啊。”
他抓住我的手力道加大。
“你是想……留在這裏嗎？”
“……”
“你是想，萬一父母不得救，就留在這裏嗎？”
“……”
“陽他死了嗎？”
“……”
“維諾亞是迴不來了嗎？”
“……”
我怔怔地看著他。
爸爸媽媽不會醒過來……
陽他死了……
諾亞他再也迴不來了……
為什麽？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事情……真的變成這樣了麽……
“不是……”我看著劉奕煒，突然覺得他很陌生，很陌生，“才不是這樣……”
“那你，”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溫柔，“就不要這副表情了。”
“……？”
他伸出手，動作柔和地幫我擦掉眼角那莫名的液體。
我突然慌張起來，後退幾步，掙脫他的手。
“沒事。不用管我。”我說，“現在……可以請你們……盡力幫我嗎？”
“那是當然的。”他笑道。
突然。
城堡再次搖晃起來。
像是上層的建築紛紛倒塌，石磚不斷地從頭頂砸落下來。
我連忙在我們所有人周圍設立結界。
“我們速度得快點。”光辰的表情很焦急，“這裏好像快要倒塌了！”
“等等啊……”冷月額頭沁滿汗，空出手隨意擦了擦，又繼續在鍵盤上以極快的速度敲打著，“很快了……很快就能解開……”
我的心一緊，連忙走過去。
“真的嗎？”
“嗯……再給我一點時間。”她迴答。
“好。”我突然感到有些無力。
我……
什麽也做不到……
“我也來幫忙。”我走過去對正站在儀器旁的小鈴說道。
“不用，”小鈴正專心使用魔法，藍白相間的光束在她手心上下穿行，“我和光辰兩個人就夠了。”
“你累了，休息一下吧。”光辰微微一笑，溫和的眸子中帶著關切的神色。
“可是……這……”
這……
明明就是我自己的事……
你們明明不用被牽扯進來的……
“總之，”劉奕煒又繼續在我身後出沒——這家夥沒事幹麽怎麽老做我的背後靈，“你就別在這裏妨礙他們兩個了。”
心情悶悶的。
忽然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
不能得救，無所謂了。
出不去，無所謂了。
陽走了，無所謂了。
諾亞迴不來，無所謂了。
所以我們幹脆，一起在這裏結束吧？
這是……怎麽樣的感覺？
我們身處的這座建築物仍在隨時會倒塌的狀態下。
脆弱，搖晃個不停。
好像隻要輕輕一碰，就會粉碎。
“……怎麽會……”冷月喃喃自語的聲音不大，但仍把我從胡思亂想中拉扯出來，“怎麽……會這樣……”
“？”我迷惑地走過去。
冷月迴過頭來，白皙漂亮的臉微微扭曲，出現了一種近乎絕望的神色。
“……要爆炸了。”她的聲音顫抖，“不管怎麽樣……都要爆炸了……”
“？”我繼續迷惑地看著她。
“還剩……十五分鍾。”她定了定神，說道，而臉色依舊蒼白。
“十五分鍾後會爆炸？”我問，“那麽，儀器的密碼呢？”
“……密碼，一解開就會爆炸。現在隻差，確認鍵。”她眼底掠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那好，”我說，“你們先出去，我在這裏賭到最後一刻。”
“賭？賭什麽？”冷月神情驚異地看著我。
“奇跡。”我淡淡地說，“就賭，會不會有奇跡出現好了。”
“別開玩笑了！”背後靈劉奕煒又冒出來了。（yc：您老還有心情開玩笑= =|||）
“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地對他說。“不可能會有奇跡的。”他雙手緊緊地抓住我的肩膀，“我們一起出去。”
“扔下我的爸爸媽媽？”我笑了，“不可能的。”
“你死了就沒有任何希望。”他的眼睛閃過一絲不忍和悲哀，“活著……”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什麽時候死都可以的。那現在……”我撥開他的手，後退幾步，“為什麽要阻止我呢？我可沒希望你來阻止我。”
“希揚。”他喊我的名字。
印象中，這時第一次。
他叫我的名字，感覺似乎很無力，很悲涼。
為什麽呢？
我又沒有做錯。
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你們快走。”我扭過頭對小鈴和光辰說，“不然來不及了，你沒聽到嗎？還剩十五分鍾，光辰，你快帶小鈴離開。”
小鈴停止手頭的魔法，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在說什麽啊？”
“爆炸十五分鍾後……”
“我說……你要我們先走，把你留下來？”她笑了，仿佛聽到世界上最好的笑話。
“……有什麽不對嗎？”我頓了頓，說道。
“你是冒充的吧。”她又笑了——我說的話真有這麽好笑麽，“希揚才不是像你現在這副模樣的。”
希揚不是我現在這副模樣？
那她是怎麽樣的？
如果我不是她，那我是誰？
我確實是叫做希揚的啊——真是莫名其妙！
為什麽我要質疑自己？
“……”我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臉上的表情很有趣。
先是蒼白著臉，接著又變成鐵青。
“拜托你……”她再次開口，“你醒醒。”
“……你真是好笑，”我有些無奈，“我現在又沒睡。”
“拜托你……恢複原狀。”她又說。
……
恢複原狀？
我要恢複什麽原狀？（yc：就是別再那副一看就知道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模樣！）
……好奇怪。
我現在，似乎變得，好奇怪。
我是怎麽了？
腦海裏一個聲音不斷地碎碎念。
爸爸媽媽死了，陽死了，諾亞也死了，所以你也不可能會得救的。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奇跡的，奇跡隻是用來欺騙小孩子的感情。所謂奇跡，就是原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發生了。莫名其妙。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為什麽還會發生呢？所以，這是說不通的。這是不可能的啊。……都死了，大家都不在了，所有人都將離你而去，再次的，你又變成孤單一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不如你也離開好了。那樣，就不會有痛苦了。
那樣，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痛苦。
所以，我也一起消失好了。
我也一起消失。
好嗎？
part。44
小時候，我總是在妄想。
如果有一天，我在家裏度過很普通的一天，起床，刷牙，洗臉，早餐，上學，放學，中餐，午休，下午，上學，放學，迴家。
然後，一打開家門。
爸爸媽媽會一臉笑容地迎接我迴家，問我學校的生活，問我功課做完了沒，問我今天學到了什麽，問我有沒有乖乖聽課。
於是我也很乖巧地迴答——除了逃了一小節課出去秘密基地玩以外。
很平凡，但卻是我十五年裏，最高級的幸福定義。
如果這樣就是我所想要的幸福。
很可惜。
上天告訴我。
不可能。
所以。
當我知道他們其實並沒有死，而是一直沉睡。
我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無法言語。
隻覺得今生無悔。
所以……
我又怎麽舍得……不在他們身邊陪伴他們呢……
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更何況……
那個唯一可以阻止我這麽做的人，現在，並不在我身邊……
如果大家都迴不來。
那我也不要迴去。
<hr>
“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小鈴這麽說。
“小鈴，你還有你爸爸。”我這麽說。
她的身體瞬間僵硬。
“難道……我們就不能支撐你嗎？”她似乎有些絕望地看著我。
“要我現在放著他們不管……不可能。”我看著她，也不逃避她的眼神。
我隻是覺得……
就這樣，也無所謂啊……
……
這種時候，你會怎麽做？
放棄你的人生，陪伴著你那愚蠢無比的好友，還是離開你那愚蠢無比的好友，繼續生存下去。
雙選題。
其實不難的。
我個人，傾向你選第二種。
“希揚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小鈴流著淚，靜靜地看著我，眼睛似乎在控訴著什麽，卻又無力，“你怎麽可以這樣……”
“你還是離開吧。”我歎氣，“我隻是突然不想走而已。但是，你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上下啜泣著，卻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我想過了，我覺得自己沒什麽事要做了。所以我留下來好了。”
“還有，我不能丟下他們。而且我想他們想了五年了，現在正好可以陪伴他們。”
我笑笑。
“你也不要這副表情嘛，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似的。我還是希揚啊。”
我還是希揚啊。
我還是我。
隻是，現在的我，開始絕望罷了。
所以，我真的，從來不奢望有奇跡。
我，早就不奢望了。
光芒從冰冷的儀器中迸射出來。
一開始，我以為隻是小鈴他們的魔法的餘波。
可是儀器開始破裂，我才察覺到哪裏不對勁。
銀色光芒四射。
好耀眼，讓我的眼睛刺痛，所以，淚水才會汩汩地流淌。
我以為，我早就不奢望奇跡會發生了。
他們四個一直躺在儀器中的人，此刻已經衝破封印，完好無缺地站在我們麵前。
緊閉著的雙眼同時睜開。
爸爸媽媽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先是震驚，然後，微微一笑。
我的那個妄想。
似乎實現了。
如果是現在的話，還會晚嗎？
沒有多想，我已經被緊緊摟在懷裏。
那熟悉的味道，那熟悉的體溫，那熟悉的感覺。
那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幾乎把我淹沒了。
我覺得自己好渺小。
突然，什麽都變得無所謂了。
隻要他們在我麵前，一切都，無所謂了……
好像一切的事情都變得無意義。
他們的醒來，給我帶來的衝擊力實在太強烈了。
強烈得足以讓現在的我，忘記一切。
可是，沒有時間多想。
還剩下，五分鍾。
“我們先出去。”我的聲音幾乎是虛弱的，似乎糅合了震驚的喜悅和易碎的幻想，“這裏快要爆炸了。”
大家的默契度，意外的，高得離譜。
用魔法的用魔法，帶路的帶路，沉默的沉默，和諧至極。
沒有人提出疑問，沒有人發出聲音，沒有人的動作有半點遲疑。
爸爸媽媽一直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就好像一直在傳達一個信息給我。
<b>〖我們在這裏。〗</b>
安心吧。
他們在我身邊。
一路上我們走過什麽我都忘了。
我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
他們醒過來了。
今天，腦袋似乎硬塞了太多的信息。
讓我接受不來——並不是不願意接受，隻是接受不來。
總覺得，一切都太突然了。
突然到我隻來得即淚流滿麵卻說不出一句話，也做不出一種表情。
不知道我們到底跑了多久。
隻感覺到眼前有光。
於是我們衝了出去。
豁然開朗。
一片園林，鬱鬱蔥蔥，看上去那麽生機勃勃，綠意盎然。迴頭看，隻一棟類似於城堡的建築。哥特式風格。已經倒塌了一半。
仿佛年邁的老人早已經不起歲月的摧殘，現在宣告終老。
我們看見不遠處的餘彥和躺在他身邊的泠焱和陽。
衝過去。
泠焱和陽像是熟睡了。
爸爸媽媽驚喜地看著陽，然後輕輕撫摩著他的臉。
沒有任何不協調的反應。
大腦突然嗡的一聲，像是無數個音節同時從腦海中迸發出來，嚴重擾亂了我的大腦中驅神經係統。
下一秒，一個新的信息重新輸入腦海。
陽沒有死。
<b>陽沒有死。
他還活著。</b>
……我真是受夠了。
一整天的心情都處於大喜大悲。
呐，如果可以的話。
再給我另外一個奇跡，好嗎？
我如此祈禱著。
“還有……十秒……爆炸……”冷月喃喃地說著什麽。
<hr>
諾亞還在裏麵。
十。
他還在裏麵，不知生死。
九。
我祈禱著，上天，能否再賜予我一個奇跡。
八。
我承認我是很貪心，但是，隻要一個就好了，一下下就好了。
七。
無數畫麵在我腦海縱橫交錯。
畫麵裏反複出現的一個人。
六。
畫麵裏反複出現的一個人，是諾亞。
五。
呐，請問，天神，我可以再許一個願嗎？
四。
如果可以……
三。
如果可以的話……
二。
我希望諾亞……
一。
能迴來。
零。
……你聽到我內心的，呐喊了麽？
<hr>
“轟隆——！！！！！！！！！！！！！！！！！！！！！！！！！”
強烈的白光，然後是直接轟在心底的大爆炸。
瓦礫磚塊在空中爆開，磨成粉，然後飄散開來。
整個地麵裂開一條縫隙，這座類似城堡的建築支離破碎，緩緩地陷入地底。
天在咆哮，地在咆哮。
那一聲轟鳴，就好像是十八層地獄中，死靈的哀歌。
那麽地迷惘。
那麽地悲傷。
那麽地……
絕望。
當我到達地下實驗室時，他們正在進行最後一步解密。
浸泡在銀色液體中的四人依舊安詳地沉睡著。
“希揚，諾亞呢？”光辰一見到我，便跑過來，眉宇間透出焦急的神色。
“……不知道。”我咬緊嘴唇，“他跑去追那個人了，我找不到他。”
“是……嗎。”光辰臉上明顯帶有失落，隨後又連忙笑笑，“沒事的，他絕對不會有事的，希揚你不用太擔心。”
“嗯。”我木木地點頭。
心情，沉重。
“對了，爸爸媽媽他們……怎麽樣了？”我走過去，隻見冷月額頭布滿汗水，雙手快速地在鍵盤上不斷地敲打著什麽。
儀器上空的巨大屏幕的數據不斷地被改寫著。
“太複雜了。”冷月輕聲說。
“我對這簡直一竅不通。”我聳聳肩，“如果……能逃出去就好了。”
“……你在想什麽。”這時一直在我身後沉默著的劉奕煒突然出聲。
我迴過頭去，笑道：“我有想什麽嗎？”
他先是一怔，隨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希揚。”剛才小鈴一直在用魔法研究著如何破解結界，現在才走過來，“你沒事吧？”
“沒事。”我說道，“現在怎麽樣了嗎？逃出去的幾率大嗎？”
“……運氣好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她支支吾吾。
“如果實在不行，你們先出去吧，我怕那個人會發起神經引爆這裏，諾亞也可能會輸。所以，”我笑笑，“你們先走吧。”
他們全體停下手的工作，看向我。
我撇撇嘴。
“我是說真的啊，你們先走吧。不要連累你們。再怎麽是朋友也……不應該拿這些東西來賭，很危險的。我不希望看到我的朋友因為我而，發現一些不好的事。”
他們沒理我，又繼續手頭的工作。
“啊！”冷月突然驚叫一聲，“數據……好像被修改了……”
“……怎麽了？”我聞言連忙走過去。
“數據不知道被什麽人修改了……”冷月皺起雙眉，“隻是……似乎破解變容易了。”
“……是餘彥。”兩秒後，我下結論。
“……餘彥？”冷月似乎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便，“他……還活著吧……？”
“還活著，”我對她笑笑，“太好了，我們都沒事。”“希揚……”這時小鈴輕聲唿喚我的名字，我迴過頭去，隻見她清秀的臉上帶著一絲疑惑和不安，“陽他現在……”頓了頓，又說道：“你的哥哥呢？”
你的哥哥呢？
“……餘彥看著他和泠焱。”我淡淡地說，“所以暫時不用管他們。”
“是嗎……”小鈴似乎有些不解地皺起雙眉。
“你……到底要做什麽？”劉奕煒走過來，狠狠地抓住我的手，神色嚴肅，總是深若寒潭的眼底此刻閃爍著複雜的神色，“你到底要做什麽？”
又問了一遍……
“做什麽？”我不覺有些無辜地看著他，“我沒要做什麽啊。”
他抓住我的手力道加大。
“你是想……留在這裏嗎？”
“……”
“你是想，萬一父母不得救，就留在這裏嗎？”
“……”
“陽他死了嗎？”
“……”
“維諾亞是迴不來了嗎？”
“……”
我怔怔地看著他。
爸爸媽媽不會醒過來……
陽他死了……
諾亞他再也迴不來了……
為什麽？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事情……真的變成這樣了麽……
“不是……”我看著劉奕煒，突然覺得他很陌生，很陌生，“才不是這樣……”
“那你，”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溫柔，“就不要這副表情了。”
“……？”
他伸出手，動作柔和地幫我擦掉眼角那莫名的液體。
我突然慌張起來，後退幾步，掙脫他的手。
“沒事。不用管我。”我說，“現在……可以請你們……盡力幫我嗎？”
“那是當然的。”他笑道。
突然。
城堡再次搖晃起來。
像是上層的建築紛紛倒塌，石磚不斷地從頭頂砸落下來。
我連忙在我們所有人周圍設立結界。
“我們速度得快點。”光辰的表情很焦急，“這裏好像快要倒塌了！”
“等等啊……”冷月額頭沁滿汗，空出手隨意擦了擦，又繼續在鍵盤上以極快的速度敲打著，“很快了……很快就能解開……”
我的心一緊，連忙走過去。
“真的嗎？”
“嗯……再給我一點時間。”她迴答。
“好。”我突然感到有些無力。
我……
什麽也做不到……
“我也來幫忙。”我走過去對正站在儀器旁的小鈴說道。
“不用，”小鈴正專心使用魔法，藍白相間的光束在她手心上下穿行，“我和光辰兩個人就夠了。”
“你累了，休息一下吧。”光辰微微一笑，溫和的眸子中帶著關切的神色。
“可是……這……”
這……
明明就是我自己的事……
你們明明不用被牽扯進來的……
“總之，”劉奕煒又繼續在我身後出沒——這家夥沒事幹麽怎麽老做我的背後靈，“你就別在這裏妨礙他們兩個了。”
心情悶悶的。
忽然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
不能得救，無所謂了。
出不去，無所謂了。
陽走了，無所謂了。
諾亞迴不來，無所謂了。
所以我們幹脆，一起在這裏結束吧？
這是……怎麽樣的感覺？
我們身處的這座建築物仍在隨時會倒塌的狀態下。
脆弱，搖晃個不停。
好像隻要輕輕一碰，就會粉碎。
“……怎麽會……”冷月喃喃自語的聲音不大，但仍把我從胡思亂想中拉扯出來，“怎麽……會這樣……”
“？”我迷惑地走過去。
冷月迴過頭來，白皙漂亮的臉微微扭曲，出現了一種近乎絕望的神色。
“……要爆炸了。”她的聲音顫抖，“不管怎麽樣……都要爆炸了……”
“？”我繼續迷惑地看著她。
“還剩……十五分鍾。”她定了定神，說道，而臉色依舊蒼白。
“十五分鍾後會爆炸？”我問，“那麽，儀器的密碼呢？”
“……密碼，一解開就會爆炸。現在隻差，確認鍵。”她眼底掠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那好，”我說，“你們先出去，我在這裏賭到最後一刻。”
“賭？賭什麽？”冷月神情驚異地看著我。
“奇跡。”我淡淡地說，“就賭，會不會有奇跡出現好了。”
“別開玩笑了！”背後靈劉奕煒又冒出來了。（yc：您老還有心情開玩笑= =|||）
“我沒有開玩笑。”我很認真地對他說。“不可能會有奇跡的。”他雙手緊緊地抓住我的肩膀，“我們一起出去。”
“扔下我的爸爸媽媽？”我笑了，“不可能的。”
“你死了就沒有任何希望。”他的眼睛閃過一絲不忍和悲哀，“活著……”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什麽時候死都可以的。那現在……”我撥開他的手，後退幾步，“為什麽要阻止我呢？我可沒希望你來阻止我。”
“希揚。”他喊我的名字。
印象中，這時第一次。
他叫我的名字，感覺似乎很無力，很悲涼。
為什麽呢？
我又沒有做錯。
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你們快走。”我扭過頭對小鈴和光辰說，“不然來不及了，你沒聽到嗎？還剩十五分鍾，光辰，你快帶小鈴離開。”
小鈴停止手頭的魔法，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在說什麽啊？”
“爆炸十五分鍾後……”
“我說……你要我們先走，把你留下來？”她笑了，仿佛聽到世界上最好的笑話。
“……有什麽不對嗎？”我頓了頓，說道。
“你是冒充的吧。”她又笑了——我說的話真有這麽好笑麽，“希揚才不是像你現在這副模樣的。”
希揚不是我現在這副模樣？
那她是怎麽樣的？
如果我不是她，那我是誰？
我確實是叫做希揚的啊——真是莫名其妙！
為什麽我要質疑自己？
“……”我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臉上的表情很有趣。
先是蒼白著臉，接著又變成鐵青。
“拜托你……”她再次開口，“你醒醒。”
“……你真是好笑，”我有些無奈，“我現在又沒睡。”
“拜托你……恢複原狀。”她又說。
……
恢複原狀？
我要恢複什麽原狀？（yc：就是別再那副一看就知道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模樣！）
……好奇怪。
我現在，似乎變得，好奇怪。
我是怎麽了？
腦海裏一個聲音不斷地碎碎念。
爸爸媽媽死了，陽死了，諾亞也死了，所以你也不可能會得救的。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奇跡的，奇跡隻是用來欺騙小孩子的感情。所謂奇跡，就是原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發生了。莫名其妙。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為什麽還會發生呢？所以，這是說不通的。這是不可能的啊。……都死了，大家都不在了，所有人都將離你而去，再次的，你又變成孤單一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不如你也離開好了。那樣，就不會有痛苦了。
那樣，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痛苦。
所以，我也一起消失好了。
我也一起消失。
好嗎？
part。44
小時候，我總是在妄想。
如果有一天，我在家裏度過很普通的一天，起床，刷牙，洗臉，早餐，上學，放學，中餐，午休，下午，上學，放學，迴家。
然後，一打開家門。
爸爸媽媽會一臉笑容地迎接我迴家，問我學校的生活，問我功課做完了沒，問我今天學到了什麽，問我有沒有乖乖聽課。
於是我也很乖巧地迴答——除了逃了一小節課出去秘密基地玩以外。
很平凡，但卻是我十五年裏，最高級的幸福定義。
如果這樣就是我所想要的幸福。
很可惜。
上天告訴我。
不可能。
所以。
當我知道他們其實並沒有死，而是一直沉睡。
我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無法言語。
隻覺得今生無悔。
所以……
我又怎麽舍得……不在他們身邊陪伴他們呢……
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更何況……
那個唯一可以阻止我這麽做的人，現在，並不在我身邊……
如果大家都迴不來。
那我也不要迴去。
<hr>
“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小鈴這麽說。
“小鈴，你還有你爸爸。”我這麽說。
她的身體瞬間僵硬。
“難道……我們就不能支撐你嗎？”她似乎有些絕望地看著我。
“要我現在放著他們不管……不可能。”我看著她，也不逃避她的眼神。
我隻是覺得……
就這樣，也無所謂啊……
……
這種時候，你會怎麽做？
放棄你的人生，陪伴著你那愚蠢無比的好友，還是離開你那愚蠢無比的好友，繼續生存下去。
雙選題。
其實不難的。
我個人，傾向你選第二種。
“希揚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小鈴流著淚，靜靜地看著我，眼睛似乎在控訴著什麽，卻又無力，“你怎麽可以這樣……”
“你還是離開吧。”我歎氣，“我隻是突然不想走而已。但是，你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唇，上下啜泣著，卻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我想過了，我覺得自己沒什麽事要做了。所以我留下來好了。”
“還有，我不能丟下他們。而且我想他們想了五年了，現在正好可以陪伴他們。”
我笑笑。
“你也不要這副表情嘛，好像根本不認識我似的。我還是希揚啊。”
我還是希揚啊。
我還是我。
隻是，現在的我，開始絕望罷了。
所以，我真的，從來不奢望有奇跡。
我，早就不奢望了。
光芒從冰冷的儀器中迸射出來。
一開始，我以為隻是小鈴他們的魔法的餘波。
可是儀器開始破裂，我才察覺到哪裏不對勁。
銀色光芒四射。
好耀眼，讓我的眼睛刺痛，所以，淚水才會汩汩地流淌。
我以為，我早就不奢望奇跡會發生了。
他們四個一直躺在儀器中的人，此刻已經衝破封印，完好無缺地站在我們麵前。
緊閉著的雙眼同時睜開。
爸爸媽媽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先是震驚，然後，微微一笑。
我的那個妄想。
似乎實現了。
如果是現在的話，還會晚嗎？
沒有多想，我已經被緊緊摟在懷裏。
那熟悉的味道，那熟悉的體溫，那熟悉的感覺。
那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幾乎把我淹沒了。
我覺得自己好渺小。
突然，什麽都變得無所謂了。
隻要他們在我麵前，一切都，無所謂了……
好像一切的事情都變得無意義。
他們的醒來，給我帶來的衝擊力實在太強烈了。
強烈得足以讓現在的我，忘記一切。
可是，沒有時間多想。
還剩下，五分鍾。
“我們先出去。”我的聲音幾乎是虛弱的，似乎糅合了震驚的喜悅和易碎的幻想，“這裏快要爆炸了。”
大家的默契度，意外的，高得離譜。
用魔法的用魔法，帶路的帶路，沉默的沉默，和諧至極。
沒有人提出疑問，沒有人發出聲音，沒有人的動作有半點遲疑。
爸爸媽媽一直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就好像一直在傳達一個信息給我。
<b>〖我們在這裏。〗</b>
安心吧。
他們在我身邊。
一路上我們走過什麽我都忘了。
我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
他們醒過來了。
今天，腦袋似乎硬塞了太多的信息。
讓我接受不來——並不是不願意接受，隻是接受不來。
總覺得，一切都太突然了。
突然到我隻來得即淚流滿麵卻說不出一句話，也做不出一種表情。
不知道我們到底跑了多久。
隻感覺到眼前有光。
於是我們衝了出去。
豁然開朗。
一片園林，鬱鬱蔥蔥，看上去那麽生機勃勃，綠意盎然。迴頭看，隻一棟類似於城堡的建築。哥特式風格。已經倒塌了一半。
仿佛年邁的老人早已經不起歲月的摧殘，現在宣告終老。
我們看見不遠處的餘彥和躺在他身邊的泠焱和陽。
衝過去。
泠焱和陽像是熟睡了。
爸爸媽媽驚喜地看著陽，然後輕輕撫摩著他的臉。
沒有任何不協調的反應。
大腦突然嗡的一聲，像是無數個音節同時從腦海中迸發出來，嚴重擾亂了我的大腦中驅神經係統。
下一秒，一個新的信息重新輸入腦海。
陽沒有死。
<b>陽沒有死。
他還活著。</b>
……我真是受夠了。
一整天的心情都處於大喜大悲。
呐，如果可以的話。
再給我另外一個奇跡，好嗎？
我如此祈禱著。
“還有……十秒……爆炸……”冷月喃喃地說著什麽。
<hr>
諾亞還在裏麵。
十。
他還在裏麵，不知生死。
九。
我祈禱著，上天，能否再賜予我一個奇跡。
八。
我承認我是很貪心，但是，隻要一個就好了，一下下就好了。
七。
無數畫麵在我腦海縱橫交錯。
畫麵裏反複出現的一個人。
六。
畫麵裏反複出現的一個人，是諾亞。
五。
呐，請問，天神，我可以再許一個願嗎？
四。
如果可以……
三。
如果可以的話……
二。
我希望諾亞……
一。
能迴來。
零。
……你聽到我內心的，呐喊了麽？
<hr>
“轟隆——！！！！！！！！！！！！！！！！！！！！！！！！！”
強烈的白光，然後是直接轟在心底的大爆炸。
瓦礫磚塊在空中爆開，磨成粉，然後飄散開來。
整個地麵裂開一條縫隙，這座類似城堡的建築支離破碎，緩緩地陷入地底。
天在咆哮，地在咆哮。
那一聲轟鳴，就好像是十八層地獄中，死靈的哀歌。
那麽地迷惘。
那麽地悲傷。
那麽地……
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