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日。


    下午。


    公寓,客廳。


    和煦的陽光灑在茶幾,蘇明的麵前泡了一壺熱茶。


    “……”


    它木訥的坐在沙發上,雙手環抱肚子。


    在發抖。


    “那麽,我來提問。”


    蘇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


    “這地方是你創造的嗎?”


    “……”


    它低下視線,小聲的迴應,“……是。”


    “具體怎麽創造的?太陽,人,包括我喝的茶。”


    “……”


    它嘴唇囁嚅著,半天也答不上。


    “你覺得能送我出去,底氣是怎麽來的?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是怎麽來的?”


    “……”


    它沉默了,搖搖頭。


    “關於你現在的身體,知道是哪來的,是什麽嗎?”


    “……怪物,它給我的。”


    “其他呢?”


    “……”


    又是沉默,抱著腦袋。


    “那你見過它?它是什麽樣的?”


    “……沒有。”


    它抬起臉,表情越來越扭曲,“我不知道,隻聽到聲音。問我要不要見到。我……對不起。”


    【人物:???】


    【好感度:206】


    【描述:對你有極致愛意的混合體。目標極度混亂,有概率失控。請注意引導。】


    盯視詞條框。


    蘇明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


    這算是啥?


    搞半天它才是被催眠的?


    一問三不知。很多念頭,比如能送自己出去之類的都是固有的印象,完全沒有事實依據。


    覺得這裏就是它創造的,但問是怎麽創造,何時創造,也不知道。


    也沒和預想中一樣失控。它可能比自己更想不明白。


    “迴答不上來就別去深究。”


    “我相信……你沒有惡意。也沒厭惡你。”


    “……”


    到底算不算謊言呢?


    到現在為止,蘇明仍然沒法確認她到底是哪來的。


    如果說之前通過詢問,從它口中知道一些現實裏的安詩瑤不可能知道的事。有點真實感。


    那現在問了半天,全都是沒有根據的迴答,又有種……它是預製人的感覺。


    全都是提前設定好的。


    從記憶到對自己的態度。但那又說不通……設置它的目的是什麽?就現在而言沒任何惡意的樣子。


    8月3日。


    晚。


    蘇明先生說的對。


    我肯定……因為在最後的時候,太過想念,甚至怨恨。


    以至於被怪物誆騙。


    想著,說不定有機會在怪物親自來之前把蘇明先生送迴去。萬一可以呢?


    但,他是怎麽來的?


    我為什麽一門心思覺得,是我帶他來的?


    明明從我存在於這裏的時候,一切就都準備好了。怪物說,想要留住蘇明先生會很棘手,隻有循序漸進的催眠……他才沒辦法記起能力,真正要做的事。永遠留在這。


    會不會是那樣呢?


    根本就與我想做什麽無關,怪物利用我,讓蘇明先生耽擱足夠久的時間,已經不需要了。


    不論我是想囚禁蘇明先生,還是放走他。都會來,都會殺掉……


    為什麽非要我做這種事?


    成為一個怪物出現在他眼前,成為一個惡劣的絆腳石。被厭惡。


    從哪可以離開?


    怎麽樣才能活著?


    “……”


    我依然能控製這具身體分出去的其他部分,卻沒法從它們口中得到迴答。


    什麽都不要,也不行嗎?


    明白了。


    我親手建造了囚牢,把蘇明先生關在這,等著它來。


    8月3日。


    晚。


    第二輪詢問開始。


    蘇明依然坐在沙發主位,它則是坐在對麵。


    不打算再問怪物的事。


    假如真的會來,那知道不知道,都隻會是一個結局。求之不得的結局。提前麵對本體嘛。


    老實說,即便現實裏小夜說過本體親臨不一定能贏過她們,但蘇明更希望能提前探底。代價無非是自己可能會被吃幾次罷了。


    噩夢難度又有什麽好怕的?


    【噩夢難度下,玩家如體驗不佳,可隨時退出任務。】


    單純從蘇明的角度看,玩不了可以直接退。


    “我想問的是。”


    所以,蘇明最關注的問題除去也許要不了多久會出現的怪物。就是它到底是不是預製人。


    “從在醫院確定關係後,我去了哪,你又在做什麽。”


    “……”


    它低下視線,一聲不吭。


    “既然你沒辦法送我出去,那總得讓我知道事情吧?我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行動?”


    “……蘇明先生說。”


    “我說什麽了?”


    “必須要去,海島市。”


    “去做什麽?”


    “……不知道。蘇明先生那時候,隻是……很強硬的,把我弄哭。說隻要知道一定會迴來就好。隻要知道……不會扔下我,不會扔下才做過幾次,還沒嚐到母乳……”


    “好,我知道了。那你在做什麽?”


    嘶。


    真的不妙。


    應該不止是單純的弄哭,啪到哭?


    很像是自己能說出來,幹出來的事。


    “我……在等。”


    “……”


    “後來等不下去,就想自己去找。可是,他們都說雪國從來沒有海島市,沒聽說過。沿海的人說,因為地震沉掉了。我也去過,什麽都沒有。”


    “……再後來呢?”


    “……”


    它別開視線,表情愈發扭曲。不住的顫抖。


    8月3日。


    深夜。


    對於我而言,那是很難熬的記憶。


    也不該拿出來說。


    可我能說的,能提供給蘇明先生的隻有這些。除了這,沒任何能幫上忙。


    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呢?


    明明知道,我說不定就是冒牌貨。搞不好我記得的一切都是預製好的,都是設定好的。沒有一件真事。


    就連我也是,隻是被創造出來,讓蘇明先生心軟的絆腳石。


    好溫暖。


    以前也是,約會時鼓起勇氣,趁蘇明先生在草地睡著,把他搬過來……變成膝枕的樣子。等他睡醒再說是他自己靠過來的。


    我想過,假如有機會……蘇明先生提供膝枕給我會是什麽樣?


    可是那時候很害怕,萬一會有什麽奇怪的反應,就那樣睡著都會被一覽無遺。傳統保守的形象幻滅怎麽辦?


    現在才明白。


    壓根不用顧慮那麽多。太保守,隻會在失去之後追悔莫及,發現有太多太多的事都因為所謂的保守而沒做,也沒機會再做。


    “之後就一直在找我嗎?”


    “……”


    嗯。


    我不顧家族的反對,在父親活著時因為他態度鮮明的管製,不想看我‘墮落’。還沒辦法的有所收斂。


    等他去世後。


    我便用盡手段,把家族的產業收到手中,變成錢。


    花錢,花全部精力去找。探尋海島市的真相。


    直到有人找到我,警告我別再去問。幾十年……精神恍惚的我,在所有人眼中有病的我,被奇怪的機構騙走所有存款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那也沒辦法吧?


    比起去海島市舊址,管製區的海底撈出也許是蘇明先生屍體碎片的東西。


    為什麽不考慮將錢投到研究時光機和蟲洞之類的機構呢?


    萬一會成功呢?


    抱著這種想法的我,節衣縮食,明明知道被騙。還是繼續投錢。


    直到最後,連電費也交不起。身體也因為同時運作好幾份工作,缺少睡眠落下很多後遺症。


    哪有什麽時光機,哪有什麽能穿梭過去改變過去的蟲洞?


    根本,沒得到任何好消息。都是騙,拿出似而非似的理論,誆騙我的錢。那種淒慘的結局。


    怨恨……


    究根結底到底怨恨什麽?


    我已經分不清了。


    如果我隻是一個被創造出來,讓蘇明先生心軟的怪物。冒牌貨。


    為何不追加強烈的指令?


    一定要囚禁,一定要怎樣……


    偏偏是現在這樣,什麽都搞不懂,什麽都分不清。


    “……”


    蘇明先生在思考什麽呢?


    想,我說的這些嗎?


    很討厭。


    還不如,徹徹底底把我當成怪物,普通的厭惡。那樣,我也能順勢想著‘我就是怪物’,就是預製好的。


    要麽是完成怪物設計好的作用,要麽就被殺掉。


    怎麽會變成,躺在蘇明先生的大腿上?


    不行啊。


    果然,比起當絆腳石……就算我是預製好的。我也喜歡。


    不想看到他難過。


    8月4日。


    淩晨。


    越是聽它闡述,蘇明越難以理解。


    太真實了。


    還是說,將本體比作高精度ai,它就是能創造出如此逼真的記憶?


    讓人分不清真假?


    buff太多。


    導致蘇明也沒法去分清。始終不覺得噩夢難度會隻弄個預製人冒牌貨當boss。


    8月4日。


    淩晨一點。


    蘇明躺在床上,沒因為真相大白就選擇分床睡。依然會摟著它。


    之前還以為它啥都知道。


    關於自己的能力也好,甚至遊戲……結果一問三不知。全都是預製好的,現成的。它有根據的記憶隻存在在這見到自己的那一刻。以及它口中雖說的‘前世’。


    “窸窸窣窣……”


    裝睡。


    能清楚的知道它輕手輕腳的爬起來。


    到底想做什麽呢?


    【好感度:209】


    【描述:對你有極致愛意的混合體,目標思維混亂,有概率失控。請注意引導。】


    就算不看描述,光憑它和安詩瑤大差不差的性格,蘇明也知道一定會發生什麽。


    “……對不起。”


    小聲的道歉。又伸出手,碰到蘇明的臉。


    能感覺到那隻手在變,越來越軟。


    催眠嗎?


    還以為它會做點更多的事,結果催眠完便輕手輕腳的離開。


    床頭櫃留了一張紙。


    【不管怎麽樣,下次再見……蘇明先生不用顧忌任何事。把我當怪物殺掉就好。】


    【……】


    它想做什麽?


    8月4日。


    淩晨兩點。


    蘇明就跟在它後邊,沒太遠。


    “……”


    它召集藏匿於昏暗中的‘人’。就是它身體的一部分吧?


    水果刀鋒利的刃在月光下映出冰冷的光。


    “噗呲!”


    “……”


    那種光景很奇妙,‘人’接二連三排著隊在它麵前,乖乖的等著被刺。


    可壓根沒淌出一絲鮮血。


    也沒有一個人死掉。


    它似乎也發現了這點,。


    “哐當。”


    扔掉水果刀,轉而又換成親手……用觸手絞。就像要把那些‘人’絞成碎片。


    明白了。


    它想削弱身體的能力,強度。但由它想到的辦法……過於笨拙。


    大概沒說謊。


    它說的都是真的,畢竟連承載著它意識的身體也沒吃透。


    “……”


    望著死而複生的‘人’,它似乎絕望了。


    又擦了擦眼淚,重新撿起水果刀。


    對著自己的脖頸。


    “慢著。”


    那真不是裝樣子,是真打算刺下去。連一秒猶豫都沒。


    如果不是蘇明一直看著,立馬衝過去,絕對刺進去了。


    “……蘇明先生?”


    “……”


    那張早就髒兮兮的臉,露出錯愕的表情。


    “我、我是……”


    它似乎很想解釋現狀,但又沒辦法組織出合適的言語。


    “不用說了。大不了就是多開一個後宮。”


    “瑤會原諒我的。”


    蘇明想清楚了。


    思考這麽多有的沒的幹什麽?


    還不如直接,先救下來,先讓它活著迴到現實。至於它口中的‘前世’,隻要它一直活著,之後有的是時間去了解。


    而且,如果它也能順利操控怪物的身體,本體就會更弱,自己這邊的勝算也會更大。


    完全沒有理由拒絕。


    至於收了和安詩瑤一模一樣的女人,嗯……瑤應該,大概,也許,不會太生氣吧?了不起自己睡兩天陽台。了不起就油膩到讓瑤說不出話。


    “從現在開始,你是小安。你也是我的妻子之一。”


    “我要帶你迴去。”


    念頭瞬間通達了。


    早就該這樣。


    想不通的問題為何不留到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挪到時間充足的時機再去慢慢了解?迴到現實,也不用一個人苦思冥想。小嬌妻說不定會給出更好的思路。


    8月4日。


    淩晨兩點。


    我沒法言喻現在的體會。


    蘇明先生……很奇怪。


    明明知道我可能是假的,也知道我是怪物。但說,要我也迴去。要拯救我。


    “……”


    當我想開口時,胳膊已經被拽住。被拉迴去。


    刀就扔在原地。


    非常過分。


    隻要我想反駁,就立馬給予無法反抗的親吻。捏。


    明明知道不是該有反應,或者淌出眼淚的時機。


    “再想想,到底是想跟我一起迴去,還是留在這成怪物,按你留的紙條一樣,被當怪物殺掉?”


    “我……嗚。”


    “還真思考上了?抱歉,其實我壓根沒打算聽你說啥。”


    “……”


    太欺負人。


    正如記憶裏,最後說要去海島市一樣。我不同意,哭,害怕。就一直做到我沒辦法拒絕。


    我真的分不清,說的那些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可懷抱的情感,壓根不是想默默的消失,或者成為一個好處理的絆腳石,弱一點的怪物。


    我也想……


    這樣抓緊他的衣擺。索取溫暖。


    “不要……不想當怪物的道具。嗚。我真的……”


    如果要我最後失去理智,成為怪物的爪牙。


    那還不如現在就死掉。


    “沒人要你當怪物的道具,也可以是當我的。接下來你隻要按我說的做,就能跟我迴去。其他的什麽也不用想。”


    “……”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至少感情是真的。”


    “……”


    我停止掙紮。也不再製止他拂開我遮掩下擺的手。


    “冷靜了?”


    “……”


    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其實就差一個肯定吧。我的確沒辦法去分清是真是假。可是蘇明先生就是唯一的聽眾。


    他願意相信,信任我。


    “您真的……打算娶一個,隨時都可能失控的怪物為妻?”


    “我身邊不是人類的女人不止一個。何況我覺得你應該是人類。”


    “……”


    “……”


    “如果,發現我有打算傷害您的跡象。請毫不猶豫的處理掉我。”


    “嗯。”


    “如果,因為我導致您沒法迴去,請立刻放棄我。”


    “……好,還有別的嗎?”


    “……”


    沒有了。


    身體開始燥熱。我以為蘇明先生會接著做下去,但他已經移開,躺在邊上。


    剛才那樣,隻是為了讓我冷靜。


    可到底是怎樣?


    就現在,被接受。甚至還有與蘇明先生一起迴去的機會。就我這樣……也可以。


    不管我說的是真是假,都會帶我迴去。和另一個我,一樣的待遇。


    我很虛偽。


    上一秒,明明那麽絕望的想著,就算死不掉也要變的更弱。再不濟,也要在給蘇明先生造成困擾之前要麽想辦法消失,要麽就幹脆變成怪物。


    現在卻,有所希冀。


    我還能做什麽呢?


    對。


    我不夠了解這具身體的能力,但可以讓蘇明先生來了解。他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勝算。


    燥熱……


    這種醜陋的貪戀。不應該再有。


    “小安,你怎麽不說話?”


    “……”


    我,要說什麽?


    “不對勁。這麽能忍?真要沒什麽想做的,我睡了。”


    “……”


    沒有想做的。


    今天發生的已經夠多了。得到的已經更多了。


    我應該思考的是,從明天開始如何讓蘇明先生在麵對我這種身體失控時,有更大的勝算。而非……索取溫暖。


    “唔。”


    但蘇明先生,為什麽要把食指放在我的嘴邊?


    再從臉探索到食堂,再從食堂探索到別的地方。


    又拿出來,放在我眼前。我能在黑暗中看清……那都是,我克製不住的反應具現化帶來的反應。


    他又抓著我的手,移到他肚子那。


    “其實壓根不需要催眠。我啊……是好澀的好人。”


    “再問你一次,真的沒想做的?”


    “這次沒有的話,我就真睡了。”


    “……”


    沒再抓著我的手,但我沒法再挪開。那種溫暖……渴求我的姿態。


    “……要。”


    “要啥?”


    “……都要。”


    “什麽都要?”


    “……”


    我的臉肯定越來越燙了。


    記憶裏和蘇明先生確定關係時,也是這樣……非要逼著我說奇怪的台詞。


    是興趣嗎?


    好吧。


    如果這樣就會高興……


    “請、那個……來。”


    我擺出羞人的姿勢,像是歡迎一樣,別開視線。


    好難受。


    明明是羞恥的模樣,明明之前催眠的時候也不是沒這樣幹過……但現在,非常難為情。


    8月4日。


    淩晨四點。


    雖說蘇明一開始是抱著某種目的去瑟瑟。但到中途……咳。


    不得不說。


    很容易害羞的瑤和已經成長為青出於藍勝於藍小色女的瑤,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魅力。


    算不算第二遍調教?


    無所謂了。


    沉淪就沉淪,這不比它以為自己被催眠做的更舒服?更有感情?


    現在才是真正的攻略。


    【好感度:212】


    現在看到的數值,都可能會是能讓她操控身體的底氣。


    夜夜能叛變,雲雀也能憑意誌力判斷,她也不是沒有可能。


    當然,這是最保底最無能的方法。


    真正要做的有很多。


    既然知道她有可能反客為主,真正操控這具身體?為何不提前想辦法讓她進入失控狀態奪取控製權?


    至於任務是擊敗她,也不是真的沒任何頭緒去完成。從雲雀那次幸運的過關後,蘇明就想過假如再遇到相同的情況該怎麽做。


    這次,算是用上了。


    想拯救她沒任何問題。


    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多一個瑤2.0複製體當妻子。


    而且,瑤應該也不會舍得讓自己真睡兩天陽台。


    嗯,就得是連吃帶拿既要又要,這才稱得上高尚完美的玩家。不留任何遺憾。至於出生不出生的,那是完成任務之後再考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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