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我想起了一個我聽說過的故事。


    一個兵荒馬亂又饑荒的年代,一個書生帶著妻子和兒子為了躲避戰亂從家中逃了出來到一個深山裏避難。山裏有兩戶人家,是一對夫婦,和另一對夫婦。


    他們見到書生一家,同情他們的遭遇,熱情的收留了他們。正巧兩家人邊上,有一戶搬走的人家空出來的房子,現下被當做倉儲。在他們的張羅下當即勻了出來給書生一家居住。


    書生感念這兩家人的深情,一來外麵實在亂,二來這山裏確實寧靜適合讀書,三來這兩家鄰居這般好心也不算孤單,於是就和家人安頓了下來。


    妻子雖然開始有些疑心,覺得這兩家人真有點奇怪。為什麽年紀與他們相仿,卻都沒有孩子呢?書生說她多疑了,這亂世之中什麽事都有,人家說不定也是逃難的時候死了孩子,或者生不出來恐家中難容,這才避世而居都有可能。於是二人不再起疑,能有處落腳的地方已經是萬幸了。


    頭天夜裏,一家人剛剛睡下,就好像聞到一股非常濃鬱的燉肉的香味。一家人一直逃難,一路上風餐露宿,多久沒吃上一頓熱飯熱菜了,更別說是肉了。夫妻二人一肚子的饞蟲都勾了出來,口水根本止不住的,年僅四歲的兒子更是哭鬧著要吃肉。


    夫妻二人起身從窗戶往外看去,就看隔壁兩家人都亮著燈,煙囪裏冒著炊煙,都在燒火煮肉,一家人實在饞的難受,但是又不好去跟別人要,隻能忍耐著過了夜。


    第二天,妻子縫補衣裳,書生讀書,兒子在屋外玩耍。


    鄰居的兩家人白天都不在家,書生覺得他們都是山裏的獵戶,應該是打獵去了,要不晚上怎麽會有肉吃呢。於是心想著多寫幾幅字帖,等那日偷偷下山賣掉,得了錢就跟他們換些野兔野雞的吃。


    吃了些野果野菜將就著就上床去睡了。可是到了夜裏一家人又被一股濃鬱的肉香逼醒,這兩家人又在大晚上的燉肉吃了。


    自這天之後,每天都是這樣,一到夜裏,都是那股勾得人肚子裏的饞蟲一起鬧騰的肉香。書生一家天天吃野菜野果,哪裏受得了這香味的誘惑,尤其是小兒子,哭鬧著根本不睡覺,非要讓他去隔壁勻點肉吃。


    書生沒辦法,自己也想吃,翻箱倒櫃的找出一塊上好的新墨,咬了咬牙,握在手裏出了門。


    鄰居見他深夜來敲門也奇怪,聽他來意後,倒顯得有些慚愧,覺得是鄰居了應該分享一些食物的,於是當即拿碗夾了幾塊肥瘦得當的肉塊給書生。


    書生感激涕零,端著碗正要迴屋,另一家鄰居卻喊住了他說,自己家也沒理由不送些給書生,於是也夾了幾塊給書生。書生當下眼淚都掉下來了,覺得真是遇著了好人了。


    一家人關在屋子裏,幾口就把肉塊嚼得幹幹淨淨,這一輩子都好像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這肉,肥瘦得當,滑嫩爽口,尤其是那皮子雪白脆嫩,真是極品的美味。卻不知道這是山裏什麽動物的肉。


    吃過一次之後,記住了那肉的味道,書生一家就再也忘不掉了,一到晚上就忍不住饞的難受。可是家裏再也沒有值錢的東西去換了,又架不住妻子和兒子可憐的央求,於是咬了咬牙預備第二天冒險下山去當掉一些衣物。


    換了幾個散碎的錢,晚上又跟鄰居換了幾塊肉吃。


    第三天,實在沒東西可當了,妻子就把自己的嫁妝找了出來,晚上又換了幾塊肉。


    可是這樣總不是長遠,這肉塊的香味實在難以抵擋,夫妻二人決心要賺些錢財,可靠著寫字縫補的手藝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哪裏能這麽快討到錢?於是二人心一橫,不如走了邪門的路子,上集市裏順些別人的玩意兒。


    書生再也不讀書,妻子也再也不縫補,夫妻二人每天白天下山偷竊別人的財物,晚上跟鄰居換肉吃。不過四歲的兒子太小,總不好帶在身邊,就讓他留在屋中,也拖了鄰居幫忙照看。


    就這樣過去了十來天,夫妻二人這天偷竊被人發現,好不容易才逃脫了迴來,心想著今天沒了錢就沒了肉,實在難受,迴家洗了洗就倒頭睡了。


    書生警覺,忽然想著睡前怎麽把兒子忘了,他不是還在鄰居家吧?於是起身去找兒子,其中一戶鄰居已經睡了,兒子在的那戶人家倒還亮著燈。


    他怕吵著別人,於是躡手躡腳的走到那戶人家門外,卻聽到裏麵讓人毛骨悚然的對話。


    “這家孩子肉比那家的嫩啊,明兒就燉了吧。”


    “這兩口子迴家竟也不找兒子了,我還想夜裏一同解決掉他們三個呢,省事了。”


    “剩的肉可不多了,還賣給這家人不少。要不,我也想過幾天再動手呢。”


    “上一家人太瘦了,不夠吃半個月的,這家人可好,到底是讀書的,白白嫩嫩。對了,還給賺了不少錢財呢。”


    然後,他聽到了鋸子在鋸……鋸骨頭的聲音……那是他的兒子!


    他悲憤難當,卻知道自己絕不是這兩家人的對手,他嚇得不敢做聲,想趕緊迴到自己屋裏叫醒妻子一同下山報官,給兒子報仇。哪知剛剛走到自己家門口,就聽見裏麵也有了動靜,是另外一戶鄰居,那戶已經滅了燈的鄰居,正在他的房中!


    他聽到一陣陣悶響,那是用布包著硬物狠狠的砸在人的頭上的聲音!是妻子,是妻子已經被活活的打死了!


    “那書生呢?是不是跑了?”


    書生捂著口鼻,眼下是慫膽勝了悲憤,一股腦的趁著夜色衝下了山去。


    跑遠了,他嘔吐了整整半天,原來這些天他們一直在吃人肉!


    許多年後,他才想明白過來,這兩家人原來也是有孩子的,可是因為戰亂饑荒也做了易子而食這樣的慘無人道的事。而後,竟然發現這人肉是異常的美味。於是兩家人合夥在山中建了這三棟房子,引誘逃難的人入住,先以人肉引誘他們,騙取錢財,然後殺了他們吃肉。再用這肉引誘下一家人。


    他可憐的妻子和兒子,也成了犧牲品。


    然而……書生歎了口氣,想起往事心裏難過起來。


    “老板,再來碗茶。”


    書生收起難過的思緒,提起茶壺,笑吟吟的上前倒茶。他幾年前經營起來這個道邊的小茶攤,專門為過路的商客提供茶水餐食。每當遇到茶攤裏隻有一位客人的時候,他總會上前與他搭話。


    “客人獨自一人?”


    客人是南方人,皮膚很白,說話很細:“可不是,趕路呢。老板隨便來些吃食吧。”


    書生問:“這位客人,您可知道世上什麽肉最好吃的?”


    “嗯?牛肉吧?我是愛吃的。”


    書生說:“那可不是,我最愛吃的肉嘛……”


    話還沒完,那客人已經倒在了地上暈死了過去。書生擱下茶壺,看了眼被喝光了的茶杯,掏出了腰間別著的一把柴刀說;“我最愛吃的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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