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下唏噓完了,扭頭一看,某人還保持著挺拔站姿立在床邊,隻是神情越發凝重了。

    她這才發覺異樣,有點不確定他這臭臉又是為了哪般,隻好扯扯他的褲子。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詹亦楊猛地抓住了手腕。

    他似乎有些痛苦,抓得十分用力,胡一下手腕都有些疼了:“幹嘛?!”

    詹亦楊垂眼瞅瞅她,欲言又止的樣子。直到一掛鼻血悄然滑下,他才咬牙冒出兩個字:“醫院……”

    一小時後——

    醫院,骨科。

    醫生分析了x光攝片,診斷結論是:“鼻骨撕裂。”

    受害人詹亦楊表情看起來非常平靜,罪魁禍首胡一下卻是一臉菜色,立在他身旁,頭都不敢抬。

    詹亦楊正準備詢問醫生,瞥見旁邊這隻縮頭烏龜正尷尬地絞著手指頭,失笑,“幫我去買早餐吧,我餓了。”

    聽他這麽一說,胡一下慌忙抬起頭來,如蒙大赦似地瞅瞅他,果斷飄走。

    剛“飄”到診室門口,就聽見兩個年輕護士在不遠處咬耳朵:“我估計啊,是小兩口吵架,女的一發狠,就把男朋友的鼻梁給踢骨裂了。”

    胡一下:o_o"

    “嘖嘖……太狠了!那麽英俊的一張臉,她怎麽下得去手……哦不,下得去腳?”

    胡一下:-_-|||

    “我比較好奇那女的是不是練跆拳道的,那男的個頭絕對超過180,一個女孩子腿怎麽踢得到這麽高?”

    胡一下:~~o(>_<)o~~越發沒臉見人,一路悶頭竄逃。

    在醫院外巷的小攤上買煎餅果子,有點不太情願再迴去,硬著頭皮要師傅加這個料、那個料,借此打發時間。

    磨蹭到最後,把煎餅師傅都惹煩了,她才不得不迴到醫院。遠遠看見詹亦楊已經站在大門外的台階上等她了,手裏拎著藥袋子。

    這一幕給胡一下的感覺——愧疚中似乎還摻雜了一點點甜蜜。

    現在看他,似乎鼻梁比剛才更腫了一些,可這男人奇怪的很,也不喊疼,直到坐上了車,都沒抱怨一句,胡一下越發坐立難安,他專心開車的時候看起來還挺兇的,胡一下隻好等紅燈、車停下了才小聲問一句:“這是要去哪?”

    詹亦楊咬一口煎餅果子:“上班。”

    胡一下也咬一口煎餅果

    子,嘴上應了聲:“哦。”心裏想,眾人心目中神聖不可侵犯的詹副總的光輝形象,就要徹底毀在她胡一下的手裏了……

    真是不能隨便腹誹某人啊——胡一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心頭正嘀咕著,突然就被辣得出奇的煎餅果子嗆得直咳嗽。

    這報應來得既暢快又嗆辣,胡一下被辣得滿臉通紅。

    聽見咳嗽聲的詹亦楊偏頭斜乜她一眼,隻見她邊“嘶嘶嘶”地直抽氣邊低頭仔細檢查煎餅果子:“誰這麽缺德?給我放這麽多辣椒?”

    正自言自語著,轉念一想,讓煎餅師傅拚了命加調料的缺德鬼,似乎……是她自己。

    對著嘴巴扇了會兒風,喝點水,辣意稍微緩解,胡一下不敢再吃了,偏偏又餓得慌,貪婪的眼神不自覺瞟向了詹亦楊。

    巴巴兒地咬著礦泉水瓶口,做一派心無城府狀:“你這一看就沒什麽味道,吃我這個吧,口味超勁爆,超好吃。”

    “不用了。”

    他越是拒絕,胡一下越是鬥誌昂揚,傳銷分子上身似的,不把手裏這東西推銷出去,誓不罷休。逗誰都不如逗她來得有趣,詹亦楊索性整個身子側向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勢:“我不太習慣吃別人吃過的。”

    胡一下皮笑肉不笑:“放心,很幹淨。”其實她更想說,kiss的時候吃老娘多少口水你都不嫌髒,現在矯情個p……

    “我這個也很辣。”

    他說著,優哉遊哉地又咬一口。胡一下都快翻白眼了:“騙誰哪?會比我這個還辣?讓我嚐嚐。”

    說著就要伸手去奪,可惜,被眼疾手快的詹亦楊捉住手腕沒有得逞。

    “真的想嚐嚐?你確定?”

    他似笑非笑的樣子看得胡一下渾身發毛,“算了!不嚐了!”使勁一揮手,卻沒揮掉他的鉗製。

    詹亦楊的笑容越發讓人膽寒,“現在後悔晚了。”

    話音一落,詹亦楊猛地一下拉她過來,雙手捧住她的臉,吻住。

    他口腔裏火辣無比,胡一下覺得自己的嘴都能冒煙了,迷迷糊糊地想,這廝還算誠實,他的煎餅果子真的比她的辣多了……

    直覺地想要退開,又舍不得結束唇舌間極致的糾纏,隻能閉著眼,任由他細致地品嚐,舔舐。

    這男人明明不喜歡吃甜食,嘴裏還辣的夠嗆,可她怎麽覺得,自己快要如同冰激淩,被他吮化了……

    連被他短而刺的胡渣掛到,盡管有些疼,還是舍不得分開,胡一下的拳頭軟軟抵在他胸口,力氣化作繞指柔,直到下巴被紮得一片片泛紅了,才嚶嚀一聲:“你的胡渣……”

    詹亦楊稍稍分開彼此,雙手仍捧著她的臉,看她的眼睛,還有唇,看得胡一下連連縮脖子。餘光瞥見紅燈轉綠,詹亦楊正襟危坐,突然一個急轉彎,車子駛上了反方向車道。

    胡一下舔舔嘴唇,有點神不守舍,“不是說去公司麽?”

    詹亦楊換擋,加速:“迴家刮胡子。”

    刮胡子?好吧,刮就刮吧,胡一下沒意見,可……為什麽他胡子刮著刮著,就把她刮上床了呢?

    這間公寓采光極好,臥室裏窗簾也沒拉,胡一下趴在床上,頭正好側向床邊,正午的陽光透進來,她的眼皮暖融融的,她卻不肯睜眼。

    公寓主人從浴室裏出來,擦著頭發坐到床邊,拍拍她的臀:“中午想吃什麽?”

    胡一下紛紛咬牙,卻是氣若遊絲:“吃你!”扒皮拆骨都不足以宣泄她被反複吃幹抹盡的憤恨。

    胡一下十分後悔昨晚的表白。

    他的手還在她的背上作惡,她不理,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他索性整個人貼過去,湊到她耳邊:“你確定?剛才還沒吃飽?”

    胡一下咬牙,裝死。詹亦楊把她鬢發撥到耳後,她圓潤可愛的耳垂露了出來,他也沒客氣,一點一點地啄。

    胡一下用力晃晃腦袋:“你信不信我現在一肘過去,副總您的鼻子就不單單是骨裂這麽簡單了!”

    臥室裏響起了他的笑聲。

    這算是被她唬住了?胡一下老毛病又犯了,稍微得點便宜就容易忘乎所以,這迴依然如此,裹著被子跪立而起,居高臨下睨他:“以後你敢在對老娘為所欲為,老娘就把你不務正業、上班時間拉女下屬滾床單的事告訴所有人!”

    她得瑟地連眉毛都揚起,全然不複片刻前隻有進氣、沒有出氣的嬌弱樣,詹亦楊撫額,手臂遮住了揚起的嘴角。

    “早上隻有一個和日方的談判,而且已經遲了,況且,你覺得我現在這副樣子還鎮得住對方那些鬼子精英?”

    他鼻子上敷了膏藥,看著真有些可憐,這男人賣肉又賣萌,玩強勢又玩弱勢……胡一下怎麽也玩不過他,認輸了,歎氣了:“咱們算是扯平了。我要吃牛排。”

    詹亦楊的手若有似無地揉著她的耳垂,像在想什麽,

    頓了頓才說:“有個地方,免費牛排,紅酒……你想到的都免費,想不想去?”

    他越是循循善誘越像沒安好心,胡一下懷疑地打量他:“有這種好事?”

    他不置可否,隻問:“膽小,不敢去?”

    “去!你還能把我賣了不成?”

    胡小姐輕易激不得,一激就上鉤。待她被帶到據說一切免費的場合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場合叫做,訂婚宴。

    又被奸商擺了一道的胡小姐鬱鬱寡歡,訂婚宴的女主角胡小姐似乎心情也沒好到哪兒去,尤其是見到胡一下和詹亦楊攜手前來。

    胡一下就納悶了,方舟一看就十分精明,怎麽會看不見自己未婚妻眼裏燃燒的熊熊烈火?

    難得的好天氣,草場上三三兩兩的聚著幾撥人,自然也有不顧低溫穿著露這兒露那兒的女人,十分養眼。

    詹亦楊要領她上前和方舟打招唿,胡一下有點慌了手腳,趕緊反拉住他:“我事先聲明哦,我隻負責吃,不負責演戲。”

    “沒問題。”他牽起她的手,挽到自己胳膊上。

    胡一下還是有點不情願,假洋妞今天這一身禮服,她似乎在某大牌最新的高級成衣目錄上看過,自己在目錄上訂的衣服還沒從歐洲調貨呢,假洋妞就已經穿上了。

    甚至假洋妞旁邊那倆小跟班都是一身不菲的行頭,兩相對比,一身羽絨服的自己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柴火妞。

    暗暗咬牙:奸商還不如直接告訴她要來做什麽,她好換一身“戰袍”來。

    幸好假洋妞見他們走近,在方舟耳旁說了幾句,當即轉身迴室內。

    胡一下勇氣頓時迴來了,三蹦兩蹦來到方舟麵前:“準新郎官你今天好帥啊!”

    草地上輪椅行進不太方便,方舟的本意似乎是要攔下自己老婆,可惜遲了一步,但這些都無礙方舟看向胡一下:“小姑娘嘴巴甜,等會兒發你紅包。”

    方舟轉向詹亦楊,依舊一臉和煦的笑:“不是說工作太忙,抽不開身不來了?”

    “還是你的訂婚禮重要。”

    某人還真是撒謊不打草稿——胡一下心中默默鄙視。

    方舟平日喜歡穿休閑服,此時一身漿得筆挺的禮服令他整個人煥然一新,連輪椅都是新的,胡一下秉持著欣賞一切美的事物的心態,眼睛黏在方舟身上,詹亦楊突然抬手,作勢要蒙住她眼睛

    ,胡一下才不甘不願收迴目光。

    方舟倒不以為意:“你這鼻子怎麽迴事兒?”

    “新造型。”

    詹亦楊說著不忘挑眉乜她一眼,果然,她的臉瞬間幻化成一個“囧”字。

    “這新造型……夠別致的啊。對了,小姑娘,這訂婚禮辦得怎麽樣?”

    胡一下煞有介事地環顧四周,其實隻為避開詹亦楊有些指控的目光:“不錯不錯。”

    “你這表情可不像在說‘不錯不錯’,倒像在說‘不咋地’啊。”

    胡一下聳聳肩:“如果是我結婚,我要布加迪威航開路,阿斯頓馬丁攝像,齊柏林ds8護航,然後我和老公騎著驢進教堂。”

    方舟“噗”地一聲笑出來,詹亦楊嘴角動了動。

    準新郎還有其他客人要招唿,詹亦楊也要應酬,特別是一些到場的長輩,“你就別去了,到時候被問到懷孕的事,有你受的。”

    胡一下巴不得如此,點頭如搗蒜。

    “在這兒等我,待會兒帶你去見準新娘,說句恭喜就成。”

    胡一下有點不願意,索性不置可否,得空溜去吃東西,爽爽哉爽哉。

    長形餐桌圍成方形,胡一下端著整整一盤食物躲在桌子下啃。

    即使窩在這麽角落的角落,還是免不了擔心自己會被某人輕易揪出來,所以胡一下一直在抓緊時間把食物往嘴裏塞——

    起碼吃飽之後,能有足夠勇氣麵對假洋妞那張讓人羨慕嫉妒恨的臉。

    哪料她躲在桌布後,吃到都快吐了,竟沒有一個人來尋她。胡一下吃到最後渾身不是滋味,悄悄蹲起,扒拉著桌邊,露出兩隻眼睛,望向主會場那邊。

    對麵正巧有個客人在舀魚子醬,桌底下突然冒出一個腦門和兩隻賊溜溜的眼睛,客人頓時嚇得一聲低叫,手中的勺子應聲落下,幾滴魚子醬汁正好濺到胡一下腦門上。

    胡一下沒能在主會場搜尋到熟悉的身影,這才記起對麵還站著個被自己嚇得沒了聲的客人,抹掉額頭上的魚子醬,朝對方抱歉地笑笑,腳底抹油,溜!

    詹亦楊個頭高,氣場又足,人群中格外惹眼,胡一下琢磨著她在外頭這麽仔細偵查都沒找著他,那他鐵定躲室內去了。

    端著杯果汁,大搖大擺地進室內,三層樓,房間挺多,胡一下剛上樓梯就聽到一樓走廊似乎有輪椅聲,循著這聲音小跑著過去。

    果然,遠遠就看見方舟劃著輪椅朝她這方向而來,胡一下正要開口喚他,卻被他一反常態的一臉冷色唬住,不知不覺噤了聲。

    一樓走廊隻有最裏邊有一間房,看房外的裝飾,似乎是準新人們的休息室,胡一下正朝那隻開了一線門縫的休息室裏偷瞄,剛抬起頭來的方舟發現了她。

    “嗨嗨!”偷窺被抓,胡一下抓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看到詹亦楊了嗎?”

    方舟臉色漸漸和緩:“他好像在外麵。”

    “哦……”好奇心作祟,胡一下仍忍不住往休息室瞄。

    方舟拍拍她胳膊:“小姑娘,幫我推輪椅吧。”

    胡一下隻能效勞了。推著輪椅往外走:“我都20好幾,老大不小了,被你們一口一個小姑娘的叫,怪不好意思的。以後還是叫我狐狸吧。”

    方舟笑笑:“我上次叫你狐狸小姐,你家那位明顯不樂意。狐狸這個稱唿,還是留給他做專屬稱唿吧。”

    同一時間,休息室裏。

    胡亦夏好不容易止住抽噎,詹亦楊慢慢放開懷抱:“我不知道方舟到底會縱容你到什麽時候,但我的縱容,隻有這最後一次。”

    他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她沒有接。詹亦楊也沒有再說話,這就要走。

    “為什麽?她才是後來的!”她的中文並不好,又帶著哭腔,越發說得不清不楚,詹亦楊頓住腳步,沒有迴頭,一個字一個字地迴答:

    “隻有她一個。”

    ……

    胡一下把輪椅推到主會場的圓桌旁,若有所失地連連環顧四周,方舟笑她:“才一會兒不見,你至於這麽緊張麽?”

    “誰緊張啦?我是怕他……”……怕他去招惹你女人……這話胡一下可沒有勇氣說。

    她不願說,方舟也不問,隻一笑帶過,胡一下也跟著笑,偶一抬頭就看見詹亦楊朝這邊走來。

    一到近旁,便十分自然地摟她腰:“聊什麽這麽開心?”

    方舟沒迴答,隻問:“還在哭嗎?”

    “不哭了。”

    這兩人打啞謎似的,胡一下心癢癢地想問個究竟,可詹亦楊已經要帶她走了:“有點餓,去吃東西。”

    “我不餓。”

    胡一下抗議無效,片刻後就被帶到灌木叢邊的二人餐桌。

    “方舟這訂婚禮置辦的真為客人設想啊,怎麽

    還安排了情侶桌在這邊?”

    詹亦楊笑笑。

    片刻後服務生還送來了酒。詹亦楊幫她倒上一大杯。

    酒香撲鼻,胡一下快忍不住了,捏著杯柄,手指緊了又緊:“你不是不準我喝酒麽?”

    “我問過冷靜,隻要不是白酒加威士忌就沒事。”

    “……”胡一下皺著眉頭打量對麵的他,“你什麽時候和冷靜變成統一戰線啦?”

    “秘密。”

    他一臉“喝酒有理”的樣子,胡一下很久沒開酒葷了,仰起頭“咕嚕咕嚕”灌下一大口,咂咂嘴:“渾身舒暢!”

    詹亦楊微笑,替她滿上。

    這時,服務生送完酒,剛走出他們的視線範圍,忙不迭從褲兜裏掏小費來數,笑得眉眼盡開:“兌一瓶白酒加威士忌就給1000,天哪,老天再賜給我幾個這樣的極品傻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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