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州牧府。


    袁紹坐在上首,看著下麵的荀諶、韓馥等人,麵沉如水。


    在奪取冀州後,袁紹檢點各項事務,卻陡然發現,鄴城的糧倉幾乎空了!他立時召來荀諶等人詢問,才知道就在三個月前,韓馥將糧食盡數借給了上黨荀攸。


    袁紹霎時間便怒起心頭,日前輕易奪取冀州的歡喜去了大半,在他的眼裏,冀州早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韓馥借糧,分明是借他的糧,挖他的心頭肉。


    兩百多萬石!那可是足以讓十萬大軍食用一年的糧食!他目前嫡係人馬加上在冀州收攏的軍隊,有兩萬人,這兩百萬石就是他兩萬大軍五年的糧食!何況這兩百萬石糧食中,不但有鄴城的,連帶巨鹿郡的也借出了不少。


    沒了這兩百萬石糧食,他在冀州的發展,至少在一年內要受到很大限製,對他與公孫瓚的對決將會產生很大影響。


    一念及此,袁紹便心如滴血,咬牙切齒,他一語不發的盯著下麵的韓馥……還有荀諶!這糧食是借給上黨荀攸,而荀攸是荀諶的侄子,縱然荀諶是他入主冀州的主要助力之一,但袁紹在這一刻,卻從心底開始對荀諶產生了懷疑。


    袁紹一語不發,下首的韓馥、荀諶、郭圖、辛評等人在這沉悶的氛圍中也是保持沉默,其實除了韓馥本人,便是荀諶也不知道韓馥為什麽竟會借出兩百萬石給荀攸,何況郭圖等人了,所以他們隻有沉默。


    偏偏一向怯懦的韓馥此時卻是堅持起來,無論袁紹如何詢問,就是不說借糧的原因,到讓一旁的郭圖等人有些詫異。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韓馥之所以不說出姬平,並不是什麽忠心,還是因為怯懦。不過這個懼怕的對象是臨走時警告他的典韋!


    就在半日前。韓馥聽到典韋帶著沮授殺出了鄴城北門,隻是一人。憑著兩杆青龍戟,便殺死了五十多個士兵!在韓馥眼裏,兇神惡煞的典韋比袁紹可怕一萬倍,所以他不敢說。


    “韓將軍。”沉默了許久,袁紹看向韓馥,緩緩道:“之前借糧之事,便不必多說了,但是。凡有借,則必有還,還請韓將軍前往上黨,讓荀攸還我冀州之糧!如今黑山賊肆虐,吾會派都官從事朱漢一路相護。”


    “這……”韓馥一怔,抬起頭看向袁紹,有些遲疑,但看到袁紹那眼中閃過的一抹森然,不由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應道:“是……”


    他此時心中卻充滿了怨忿。他借糧之時,他還是冀州牧,這冀州還是他的。如何區處是他的事,沒想到他將冀州牧讓給袁紹,袁紹非但不念及恩情,反而怨他借糧。而且袁紹派了朱漢隨行,朱漢心中素來怨忿自己,袁紹派朱漢,分明是監控自己。


    他當時借糧,關袁紹鳥事!此時韓馥心中反而有些恨自己當初沒把冀州所有的糧食全部借給姬平,讓袁紹餓死去吧!讓公孫瓚滅了這虛偽的家夥!


    上首袁紹自然不知道韓馥心中的想法。而是又看向了荀諶,沉吟道:“友若。上黨荀公達乃你族侄,此行還需你隨韓馥去上黨一趟。務要取迴所借之糧。”


    荀諶似乎早料到了袁紹這一句話,隻是拱手應命。


    一旁的許攸、逢紀和郭圖眼裏幾乎同時閃過喜色,在他們眼裏,荀諶絕對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如今袁紹剛做了冀州牧,正是權力分配的時候,荀諶這一走至少也要三個月,他們便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韓馥和荀諶離開後,袁紹舒了口氣,看向下麵許攸、逢紀、郭圖等人,道:“如今公孫瓚南下,陳兵巨鹿,以諸君所見,該如何應對?”


    許攸一笑,撫須道:“主公何須猶疑,便依先前所議,拖延公孫,先破黑山。暗中將渤海郡、河間國、中山郡、常山國讓與公孫瓚,與之周旋拖延,常山國、中山郡乃黑山賊之地,公孫瓚若取,必與黑山賊壞了盟約,而河間國與渤海郡地近青徐,青徐三十萬黃巾隨時都會進入渤海郡,公孫瓚到時必然首尾難顧,而主公正好趁機平定黑山賊,立穩根基,再戰公孫瓚。”


    袁紹沉吟道:“若公孫瓚不顧渤海郡,該當如何?”


    逢紀急忙道:“渤海郡地近幽州,公孫瓚可以不顧,但主公可暗中傳信劉虞,劉虞聽聞黃巾北上,必然會令公孫瓚抵禦。”


    這時,一旁的郭圖突然開口道:“公孫瓚而今鋒銳難當,主公可暗中激使公孫瓚自行任命刺史郡守兩千石之官,此乃大逆之舉,劉虞素來忠於漢室,若公孫瓚為之,則必為劉虞所忌,使其陷入孤立無援之地。”


    袁紹眼睛一亮,許攸和逢紀卻同時看了一眼郭圖,眼中精光閃爍。


    許攸搶著開口道:“主公,如今董卓退守函穀關,而長沙太守孫堅依附袁公路,兵進雒陽,被表為豫州刺史,若是他們占據了雒陽,則不可不防哪。”


    袁紹眼中閃過一絲陰沉,哼道:“孫堅不過一介武夫,助公路所圖不小,豈可讓他壞了我袁氏名聲,諸君可有計策?”


    剛才沒開口的審配道:“主公,丹楊太守周昕、故九江太守周昂及其弟周喁,皆效命於主公,但相隔兗、豫,路遠難以相助,可令其一人為豫州刺史,與偽豫州刺史孫江相爭,趁孫堅兵在雒陽之時,出其不意攻打豫州刺史治所陽城,斷孫堅後路。”


    “正南此計甚好。”袁紹撫掌而笑,道:“你即刻擬表,表周昂為豫州刺史,仲簡,你親自往揚州去見周昂,傳令於他。”


    審配和淳於瓊同時領命。


    ……


    南陽,太守府,一處隱蔽的居室。


    微微發福的後將軍袁術坐在那裏自斟自飲,下麵一個中年文士正指著他,厲聲斥責:“袁公路,吾懷天子密詔,往見吾父,召兵馬迎駕,你怎敢拘禁於吾,壞天子大事!此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袁術抬起頭,笑眯眯的道:“劉侍中,且稍安勿躁,如今天下大亂,黃巾、黑山、白波賊寇肆虐,公孫瓚、韓馥又心懷不軌,幽州路遠,吾恐你路上出了意外,壞了天子大事,留你在此,正是保護於你,忠於天子之舉也。”


    “袁術!”那中年文士指著袁術,氣的渾身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正是奉關中劉協之命,在司徒王允的幫助下,潛出武關聯絡父親劉虞救駕的侍中劉和!


    不過在路過南陽之時,劉和看袁術勢力雄厚,便將密詔之意告知袁術,希望袁術協助父親劉虞出兵,不料出身四世三公的袁術卻將他扣留了下來,直令劉和心急如焚。


    “袁術,你扣留了我,誰去傳信給吾父,莫壞了天子大事。”此時的劉和對袁術還存在著一些僥幸心理。


    聽到劉和質問,袁術笑眯眯的道:“劉侍中勿要擔憂,吾已派人致信劉幽州矣,相信不過三個月,劉幽州自會派兵馬前來。”


    袁術說著,眼裏閃過一絲貪婪之色。


    劉和癱坐在地,神色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袁術,隻覺此次從關中出來,第一個遇到的袁術,就已經似乎變成了當初的董卓,那其他諸侯呢?或許他們原本就都是董卓,隻是沒有董卓的那個機遇而已。


    ……


    巨鹿郡,邯鄲。


    公孫瓚大軍便駐紮在這裏,虎視鄴城所在的魏郡,而魏郡邊界,也屯駐著袁紹的一萬兵馬,與公孫瓚對持。


    清晨,天還沒亮時,連綿數十裏的軍營中,姬平和張郃正帶著手下的六百多新兵跑步,這時他們南下時一路操練的內容之一,後來趙雲也帶著郡兵也加了進來,。


    不過他們此舉,卻惹來那些剛起床幽州兵的嘲笑。


    “哈哈!這些蠢貨,打仗是殺出來的,不是跑出來的……”


    “弱!實在是太弱了!他們上了戰場,就是送死的命……”


    “也說不定,他們不是在練習逃跑嗎,沒準到時候跑的快……哈哈!”


    四周傳來的嘲笑,令姬平和趙雲手下的新兵都有些難堪,許多人隻是低頭快跑,一路連頭也不敢抬。


    看到這一幕,趙雲不會理那些嘲笑的幽州兵,沉聲對身後的郡兵道:“公孫將軍手下的將士,都是身經百戰,與異族拚殺出來的好漢,我們從常山而來,確實不如他們,正要好好操練,成為強兵,保護百姓。”


    奔跑中,不少郡兵緩緩抬起了頭,但趙雲一句不如,仍然讓一些人心中不服,一些人心中沮喪。


    趙雲身側的姬平撇了撇嘴,道:“有子龍和我帶頭,你們羞愧什麽!他們笑他們的,我們跑我們的,上了戰場,不過兩句話,一是活下來,二是殺敵人,千裏奔襲、長途作戰,跑不動,怎麽上戰場,跑不快,怎麽殺敵人。總有一日,烈火燎原之時,他們跟在我們後麵吃灰,也趕不上。記得,堅持每日跑步操練,強大了,我們迴過頭嘲笑他們。”


    趙雲的大義激勵,反倒不如姬平這種心底話來的實在,眾新兵不由紛紛抬起了頭,加快了步伐。


    迴到營中,姬平和趙雲去見田楷,已經有兩日了,公孫瓚所說的衣甲兵器還沒有發下來,連軍糧也是有一頓沒一頓。


    他雖然覺得自己投到公孫瓚手下的行為有些猥瑣,但也是暫時為公孫瓚效力,沒兵器,沒衣甲,沒糧食,他和趙雲便要去討個說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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