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邵亭後,姬平沒有停留,一路西行去了東垣縣。


    自皇甫酈和蓋勳帶五千精兵到來後,姬平在黃河北岸的兵力達到了七千三百人,除卻這五千,還有荀棐的八百射聲士,以及張遼招募的九百壯卒和破了趙氏塢整編的六百趙氏家兵。


    如今,荀攸帶走一千,駐守軹關三百,箕關二百,邵亭五百,來迴押運輜重的一百,餘下五千二百都在東垣縣。


    五千兵馬,大多還是精兵,對於姬平此時掌控的地盤和自身的帶兵能力而言,實在是有些多了。


    他這才感到手下缺乏一名統兵的帥才,張遼算是最有潛力的一個,但還太年輕,缺乏經驗,指揮一支兵馬可以,但要指揮全局作戰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如今張遼隨著荀攸去上黨,反倒是個曆練的好機會。


    盧植曾率領北五軍討伐黃巾軍,統帥能力和經驗都不差,隻是年齡有些大了,將來領軍出征,跋山涉水,身體未必吃得消。


    看來培養後備人才勢在必行,但當前第一大事卻在雒陽。


    一旦袁紹等關東士人起兵,董卓便會遷都長安,火燒雒陽,盡驅百萬百姓遷徙。數十萬無辜生命在遷徙中喪生,這是慘絕人性的*。


    他既然穿越了,並活了下來,也有了一些實力,就不會隔岸觀火。


    他也不會忘記董卓對他和母親所做的一切,而且他還有一個承諾,他要救迴那些射聲士在雒陽的家人。


    所以,姬平將兩千士兵交給盧植守護東垣縣,留下三千人,他和荀棐、蓋順各帶一千,日夜操練。


    皇甫酈帶領的五千關中將士到來後,姬平便曾立時派人渡河去聯係唐方和耿忠,從太倉再次偷運糧食。


    太倉存糧足以供應宮中萬數人十年之用,又發放百官俸祿,儲量極大,他們通過地道從倉庫深處偷運,一時也不虞被發現。


    至於唐方,在董卓控製京師後,他在姬平早先的授意下向董卓效忠,暫時還是小平津關都尉。


    不過唐方雖然身份隱秘,但他畢竟不是董卓嫡係,小平津關是雒陽北部的重要關隘,一旦關東諸侯起兵,董卓勢必要換人,甚至等不到那個時候可能就要被替換。


    所以姬平就要趁這段時間多運些糧食和武器出來,否則唐方一旦被換,就沒機會了。


    中平六年,這一年的冬天非常冷。


    姬平還記得自己前世在圖書館裏看過一段資料,在中國曆史上曾存在四個冷期和四個暖期的交替變化,明末是第三個,而東漢正處於第二個寒期。


    氣候寒冷期不僅止於天氣嚴寒,更是各種自然災害高發期,尤其是漢末數十年來,旱災、澇災、蝗災、震災、霜災、風災、瘟疫反複爆發,都達數十上百次,這些災害對於以農業為主的經濟而言,絕對是毀滅性的災難。


    正是這長時間反複的災難,對以種地為生的百姓造成極大傷害,讓百姓對老天也失望了,所以張角一喊出“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瞬間就聚攏了百萬人附從。


    同時東漢偏偏盛行的是天人感應學,認為天子違背了天意,不仁不義,上天就會出現災異進行譴責和警告,如果政通人和,天就會降下祥瑞以鼓勵。


    頻繁的天災也讓尊崇天人感應學的士人對東漢天子漸漸離心,社會風氣也由積極進取轉為迷惘頹廢。


    到了十月底,連刮了三天三夜的北風,一場大雪過後,黃河開始上凍。隨後不過三五日,河上冰層已經有一尺多厚。


    雒陽,太尉府,麵色有些蒼白的董卓高坐上首,下首是他的文武親信。


    郎中令李儒行禮道:“主公,如今手下將士多有在雒陽劫掠淫辱之徒,甚至殃及士人和宗親,應該嚴加管束,否則於主公名聲和大業不利。”


    董卓哈哈笑道:“文優多慮了,手下兒郎向來如此,又從苦寒之地來到雒陽繁華之地,難免會有失態,何況本公何能震懾宵小,掌此大權,全賴將士之勇,如今本公有功於社稷,便是手下兒郎有些許過分行為,也無需在意,無須在意。”


    李儒看董卓不在乎,忍不住再次勸諫:“主公,今時不同往日,昔日主公征戰沙場,自然偏愛將士,但如今權攝天下,自當體恤百姓,還有顧忌士人,才是長久之計。”


    董卓搖頭道:“本公起於涼州,多賴將士之勇,百姓於本公有何恩德?在本公眼裏,他們不過芻狗而已,但相安無事,種地、交稅、服役便可。”


    李儒皺眉道:“主公莫非忘了黃巾張角乎?”


    董卓麵色變了變,隨即嘿聲道:“張角聚賊百萬,而何進、盧植、皇甫嵩尚能平之,如今本公坐擁精兵,又何懼之有!”


    李儒素知董卓脾性,看他始終聽不進勸言,不由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下首最末的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人眼神閃爍了下,又低下了頭,他便是太尉掾賈詡。


    董卓看李儒不再多說,得意的大笑道:“昔日在涼州苦戰,何曾想過有今日之榮華,而今本公廢昏庸、立賢明,為黨人平反,盡掌天下之兵,盡收士人之心,漢室已有中興之象,功在社稷,可比開漢四百年之蕭何、曹參二位相國,又豈能與楊彪、黃琬碌碌之輩並列!今本公欲加封相國,爾等以為如何?”


    李儒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什麽,下麵的董旻、董璜、董越以及胡軫、徐榮、李肅、呂布等一眾將領已經大聲附和:“相國!相國!”


    另一旁的李儒、賈詡、伍瓊、周毖卻是默然。


    董卓誌滿意得,哈哈大笑,卻不禁牽動了胸口傷勢,忍住咳了兩聲,麵色轉冷,哼道:“若是弘農王尚在,本公定要他求死不能!”


    李儒忍不住又道:“弘農王之事,多有蹊蹺……”


    董卓麵色變得有些難看,大手一揮:“文優不必多說,弘農王不過一個無用稚子,必然如他母親一樣早已被大蛇吞吃。”


    自從那次在姬平手中吃了大虧後,被一個少年挾持,對以勇武威震涼州羌族的董卓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恥辱,如今弘農王這個名號就成了董卓心中永遠的痛。


    隻要別人一提起弘農王,董卓便覺得那人在偷偷恥笑他。


    這時,太尉掾賈詡建議道:“董公,十常侍被誅後,地方官吏多有空缺,應盡快補上,又以河東郡為司隸重地,河東太守一職須早作任命,其中東垣、大陽等諸縣與京師隻有一河之隔,須要補親信為縣令。”


    董卓麵色稍霽,沉吟起來,他原本是河東太守,後來遷並州牧,如今又入京做了太尉,河東之地居於雒陽和涼州之間,是他的退路,對他極為重要,太守一職他已經沉思許久而難以定奪。


    這時,下人來報:“侍禦史擾龍宗有事來報。”


    董卓抬起頭,道:“宣進來。”


    很快,一個官員趨步進來,行了一禮,道:“侍禦史擾龍宗見過董公。”


    “何事來報?”董卓隨意說了一句,突然看到擾龍宗腰間佩戴的長劍,眼中登時閃過一絲暴戾,厲聲道:“來人,將這賊子拖出去亂棍打死!”


    眾人都是一驚,擾龍宗更是大唿:“董公!何故隨意打殺臣子?”


    董卓怒哼道:“昨日本公剛下令,凡麵見本公者不得攜帶刀劍,而不遵吾令,意欲謀反乎?”


    擾龍宗驚唿:“臣剛省親迴來,實在不知啊,董公饒命!”


    董卓冷笑一聲,一揮手,兩個侍衛將擾龍宗拖了下去。


    “來!喝酒!”董卓不在理會擾龍宗,舉起酒杯,暢飲而進。


    “主公英雄之氣不減當年,末將等遠遠不如啊!”底下胡軫等人大笑著,唯有李儒麵帶憂色。


    賈詡提了個建議,看董卓似乎忘了,便也沒有再進言。這就是他的一貫風格,話要說出來,但你聽不聽就是你的事。


    外麵很快傳來擾龍宗的慘叫聲,隨後慢慢消失。


    身在東垣縣的姬平不知道正是因為董卓的跋扈,讓他暫時免去了一難。


    三日後,太尉府傳來董卓大罵聲:“白波賊入寇河東,爾等為何不早報!”


    一人顫抖著迴答:“侍禦史擾龍宗曾來稟報,隻是……”


    “滾!滾!”太尉府很快傳來董卓惱羞成怒的咆哮聲。


    東垣縣,姬平再次收到耿忠差人送來的消息。


    十一月初一,董卓由太尉自任相國,位在三公之上,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讚拜不名,並且再次將劉協稱帝時的永漢元年改為中平六年。


    兩個多月以來,董卓大力招攬士人,如今大權在握,先前禮賢下士的偽裝卻慢慢揭下來了,兇殘的本性也慢慢暴露出來了。


    本人跋扈不說,董卓還縱容手下羌兵衝入雒陽富戶、皇親國戚內宅,搶掠財物,**擄略婦女,弄的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不過有了小青的恐嚇,董卓不敢如曆史上一般夜宿皇宮,穢亂宮廷,卻從宮中召了很多宮女入府,不少當初沒有隨姬平離開的宮女都慘遭**。


    姬平聽來人說,董卓如今非常跋扈,曾公然叫囂著,我相,貴無上也!意思是說,爺這相貌就是尊貴無上的!


    姬平想了想,又寫了一個段子讓人傳去雒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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