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十常侍剛謀劃著要毒害天子,這兩日卻沒見到張周,天子的病似乎反倒好了,讓他們心裏直打鼓。


    姬平哪有心思理會郭勝,隻是想著怎麽才能逃出皇宮,出了永安宮,看郭勝還要跟隨,皺眉道:“郭常侍,退下吧,朕去看看母後。”


    郭勝應了一聲,飛一般邁著小步子離開了。


    “還有,不要讓朕知道你們事後找耿忠和小玉的麻煩。”姬平又補了一句。


    郭勝身子一僵,忙道:“臣萬萬不敢。”說罷逃一般倉皇而去。


    看著耿忠和霍小玉眼裏透出感動的神色,姬平笑了笑,沒說什麽。


    十常侍雖然專橫,畢竟是宦官,依附於皇權,暗裏有手段,但明麵裏對天子自然有所顧忌,他保護身邊幾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當然,若是換成董卓,他恐怕連自身也難以保全。


    姬平先去北宮找了唐婉,一道見過母親後,便在宮中轉悠起來,路過一處宮殿前,聽到殿中傳來讀書聲,聲音稚嫩,他便與唐婉一道推門進去。


    “臣弟見過皇兄,皇嫂。”殿中一個*歲的小男孩正在讀書,看到姬平二人,忙起身上前行禮,正是姬平同父異母的弟弟劉協,那夜十常侍圖謀取代他的董侯。


    靈帝**荒唐十數年,但大多子嗣夭折,最終活下來的皇子也就他和劉辯兩個人。


    “自家兄弟何須多禮。”姬平笑著扶起劉協。


    “皇兄是天子,禮不可廢。”劉協一本正經的模樣。


    姬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讀書也要勞逸結合,不如與我出去走走如何?”


    他不知道十常侍是否找過劉協了,但對這個兄弟,姬平或者說是劉辯的心中是有幾分愧疚的。


    自己的母親何後不但毒死了劉協的親生母親王美人,又逼死了撫養劉協長大的董太後,劉協如今在宮中更是孤苦無依,或許將來要做皇帝,但此刻處境要比姬平慘得多。


    小小年紀的劉協,已經顯得頗為早熟,這其中的心酸和代價,誰又能知道。


    “皇兄,臣弟今日的書還沒讀完呢。”劉協還在遲疑,卻被姬平強行拎了出去,劉協踢腿掙紮了兩下,似乎覺得行為不雅,便不再反抗。


    一旁的唐婉不由抿嘴輕笑,她對小小的劉協也很是同情,也讚賞他的聰慧,但此時,唐婉卻覺得姬平這種帶著幾分無良的性格更讓她親近喜歡。


    一路上,劉協舉止沉穩,完全沒有孩童應有的活潑和朝氣,反倒是姬平這個兄長言笑隨意,很“輕佻”。


    姬平也察覺出來,劉協看似事事尊敬他這個皇兄,但實際上總保持著一種淡淡的疏離。


    他心中有些無奈,卻也沒辦法,何後殺了王美人和董太後,劉協不恨屋及烏就已經算很不錯了。


    幾人從北宮出來,又順著架在空中的閣道向南宮走去。


    雒陽皇宮包括東西南北四宮和永安宮,其中南宮和北宮是兩大主體宮殿群,南宮在西周時就有修建,至呂不韋食邑雒陽十萬戶,再次擴建南宮。直到東漢明帝時,才修建了北宮。


    兩宮相隔一裏,分別占據城內南北兩半部分的中心位置,都建於夯土高台上,北宮地勢更高,其間以架空的閣道相連。


    從閣道上望去,迷蒙的雨幕下一片片宮殿看不到頭,姬平暗自慨歎皇宮的宏偉氣勢。


    不說別的,單隻北宮的主殿德陽殿,東西長三十七丈多,可以容納上萬人,玉階高達兩丈,殿中還有噴泉,極其奢華,可惜不久之後就要被董卓一把火燒個精光。


    他看似在遊玩,實際上卻是在踩點,暗中留意四周路線。


    事關自己的小命,容不得半點疏漏,萬一在十常侍作亂那次逃不了,他很快便會被董卓軟禁起來。所以,隻有趁現在這個機會,仔細了解一下皇宮的情況。


    在踩點中,他一直在琢磨著一個事情,這皇宮之下會不會有逃走的密道?


    他前世去過西漢長樂宮遺址,從遺址看,西漢在長安的皇宮是有密道的,不知這雒陽的皇宮有沒有?應該會有吧。


    凡是統治者,最怕謀反,建造皇宮時多半會留有後路,何況南宮是呂不韋那個老謀深算的家夥修建的,或許北宮也有。


    隻是,從外麵看是看不出來密道的,他決定趁著這段時間去東觀、蘭台的藏書之處,找找密道的線索。


    南北宮之間的空中閣道曲曲折折很長,走了很久才到南宮。


    他們避開了處理政事的尚書台等宮禁之地,主要在後·宮遊玩,不過在路經建章殿時,他心中一動,便要進去。


    除了兄弟劉協外,他其實還有一個姐姐,名叫劉菡,封號萬年公主,是靈帝當年荒唐時和一個宮人所生,所以地位不高。


    不料到了建章殿外,幾人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在責罵:“什麽公主?一個賤婢……”


    姬平不由皺起眉頭,帶著唐婉和劉協闖入了宮殿。


    宮殿中,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宮裝女子正低頭落淚,斥罵她的卻是一個手持鞭子的宦官,神情極為乖張。


    尼瑪,這些宦官還真反了天了!


    看到這一幕,姬平怒從中來,麵沉如水,二話不說,衝上去就是猛力一腳,將那宦官踹了個大馬趴,腦袋磕在了柱子上。


    他又俯身拎住那宦官的腦袋,猛力在柱子上撞了幾下。


    姬平身後,唐婉和劉協驚愕的張大了小嘴,霍小玉眼中卻閃爍著異彩。


    “哪個雜碎……”那宦官腦袋磕得頭破血流,一時發懵了,隨即爬起來舞著鞭子就要破口大罵,抬頭卻看到沉著臉的姬平,猙獰的麵目一僵,呆在那裏啜喏著:“陛……陛……陛下。”


    那低頭的宮裝女子抬起頭來,清秀的麵容有些蒼白,美麗的眼睛微微紅腫,急急躬身行禮:“賤妾拜見陛下,渤海王,唐貴人。”


    姬平忙扶起她,和聲道:“姊姊不須多禮。”這個時代姐姐都喚作姊姊,他總有些不習慣,但還是要順應時代。


    唐婉也上來扶住她,柔聲安慰:“姊姊,你沒事吧?”


    萬年公主眼睛一紅,偷偷看了一眼那宦官,眼裏閃過一絲懼色,忙連連搖頭。


    姬平看姐姐身為公主,竟然如此懼怕那宦官,可見平日裏沒少受欺負,十常侍害他也罷,這幫小雜碎也如此跋扈,打罵他姐姐!


    他本是消了幾分的怒氣再次暴漲起來,二話不說,迴過身來,一把奪過那宦官手上的鞭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抽打,又狠踹了幾腳。


    那宦官在地上翻滾嘶嚎著,很快變得鼻青臉腫。


    一旁劉協早看呆了,他從來沒想到自己軟弱的皇兄竟然有如此強悍暴力的一麵,耿忠卻不感到意外,畢竟他那夜親眼看到天子殺人,如今打一個人又算什麽。


    看著那宦官連連伏地求饒,姬平冷哼一聲,道:“狗奴,還不報上名來?”他一向尊重人,但對這欺負他姐姐的狗宦官卻毫不留情。


    那宦官忙道:“奴婢是黃門令丞張屏。”


    黃門令丞是黃門令的屬下,協助黃門令主管宮中宦官,與耿忠的中黃門仆射相當,官秩都是六百石。


    張屏看姬平麵色冷肅,忙又道:“奴婢是張老祖的義子。”


    “張讓?”姬平眼裏閃過一絲陰鬱。


    張屏身子一顫,愕然看了姬平一眼,忙低頭應是。


    張讓曆任三朝,被宦官尊為老祖宗,便是姬平的父親靈帝也唿張讓為父,張屏哪能想到姬平竟敢這般直唿張讓之名。


    姬平冷哼一聲:“你滾去告訴張讓,朕要帶長公主迴北宮居住,若是再敢以下犯上,便以謀反論處!”


    說到後麵,他聲音已是森冷,令一旁幾人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姬平對張讓毫不客氣,一個作威作福的宦官,又處心積慮謀算他,靈帝是唿張讓為父,難道還讓他姬平唿張讓為爺不成?


    張屏麵色慘白的應了一聲,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姬平看劉菡還有些驚懼,安慰了她兩句,讓唐婉和霍小玉幫著姐姐一並收拾東西,自己卻和劉協出了宮殿,來到殿前院裏。


    瞥到院子東南有一口井,他走了過去,看到井口石欄上刻著一個“甄”字,身子一顫,又走近前探索了一番,暗思:“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甄官井?”


    傳聞在董卓焚燒洛陽遷都後,孫堅便是在甄官井中發現了丟失的傳國玉璽,後來孫堅身死,孫策便以傳國玉璽向袁術借來兵馬,開辟了江東基業。


    不過甄官在這個時代是一個官職名稱,有甄官令,專門管理和製造磚瓦等建築材料,所以甄官井也未必隻有這一口。


    這時,劉協在他身後道:“皇兄,此事恐怕會得罪張常侍,須要告知太後。”


    姬平摸了摸劉協的腦袋,歎道:“宮中的宦官勢力是太大了,你我身為皇族,生死卻操控在他們手中,著實無奈。不過他們的好日子也不會太久了,你日後做了皇帝,可要引以為戒,對於身邊的宦官,必須控製他們的權力,不可放縱和依賴,當然,對於朝臣也是一樣。”


    劉協身子一顫,忙跪下道:“皇兄,臣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姬平一愣,扶起劉協,看他麵色蒼白神色驚恐,不由失笑道:“我說說而已,你不必在心。”


    他知道將來董卓會廢了他,立劉協為帝,也就是有名的漢獻帝,所以下意識說了出來,不料竟嚇著了劉協。


    劉協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帶著幾分責怪道:“皇兄貴為天子,話可不能亂說。”


    姬平看到他認真的模樣,無奈的連連應是。


    迴到北宮,已近黃昏,報知了何後,將萬年公主安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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