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晴柔被燙傷,傷勢可嚴重?沒什麽大礙罷?”


    一直等著皇上問話的傅恆故作哀痛狀,順勢拱手迴道:“多謝皇上關懷,她被開水燙傷,手臂有衣裳遮擋還好,沒什麽大礙,最可惜的是臉頰被傷,皺起一層皮,好好的容貌盡被毀去,見不得人啊!”


    果然是傷了臉,乾隆忙問,“那大夫怎麽說?兩個月之內是否能恢複?”


    “怕是不能,”傅恆憂心忡忡,“大約會耽誤婚期,且大夫說她傷得太嚴重,即便壞皮褪掉,長出新皮,可能也有明顯的疤痕,與原來的不一樣,倘若有損容貌,怕是不配再嫁給五阿哥作福晉。畢竟皇子福晉得端莊秀麗,相貌醜陋者,恐被外人說閑話,永琪的麵子也掛不住。”


    本想就此提退婚一事,哪料皇帝竟道:“哎----既已定親,又怎能變卦反悔?兩個月好不了,那就推遲婚期,再等等便是,大不了年後再成親也無妨。”


    不是罷?要不要這麽講信用?驚慌的傅恆忙道:“皇上宅心仁厚,奴才叩謝皇恩,但晴柔此番形態的確不適合做福晉,有損皇家威儀啊!”


    乾隆義正言辭道:“容貌是其次,男子選妻,當注重家世品德,隻要德行端正便可。”


    本想以此做借口,哪知皇上態度堅定,不肯改變主意,依舊堅持讓晴柔做兒媳,這可愁壞了傅恆!如此一來,這病豈不是白裝了?


    出了宮的傅恆剛迴府,瑜真忙問他情況如何,“皇上可有鬆口?”


    搖了搖頭,傅恆無精打采的躺在椅子上,枕著手臂哀歎道:“皇上不願失信於人,說是即便晴柔毀容也不會更改聖旨,讓我們放寬心。”


    “這怎麽放心?”瑜真都快愁死了,扯著手絹恨斥道:“這個弘曆也真是的,關鍵時刻講什麽信譽,我就希望他反悔啊!準備好的台階他竟不下,實在可惱!”


    傅恆也是束手無策,無辜攤手,“皇上如此眷顧,不離不棄,我除了感恩戴德還能如何?若然一再拒絕,豈不是不知好歹?”


    他是賢臣,的確不該撒潑耍賴,很多話不適宜去說,但女人就不一樣了,即便說錯了什麽,皇帝也得裝大度,不能與之計較。為了女兒的將來,瑜真決定去一躺皇宮試一試,看能否說服乾隆。


    當然此事要先與傅恆商議,得了他的允準,她才會入宮。瑜真所言不差,他一個臣子,必須在皇帝麵前樹立君友臣恭的形象,即使提建議也要注意措辭,盡全力保住皇上的麵子,出了事也得自己想辦法去處理,不能埋怨責備皇上,


    是以很多時候他也有怨氣,他也很為難,但又不能拿皇上怎麽辦,而瑜真自有她的一套,讓她去試試也無妨。


    打定主意後,瑜真於次日換宮裝入宮,她一介婦人,不好直接求見皇上,便先去瑢真那兒,讓她找個借口將皇上請過來,再讓人在門口守著,瞧見皇上快進來時通稟一聲,她便趁機在瑢真麵前哭訴,


    “再這麽下去,我真怕晴柔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我就她這麽一個女兒,實在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恰逢乾隆進來,聽到這句,便問她出了何事,“晴柔怎麽了?病情加重了麽?“


    來得正好,瑜真掩帕低泣道:”姑娘家很在乎自己的容貌,臉被燙傷,她接受不了,整日痛哭,還絕食,怎麽勸都不聽,昨日竟還要自盡,說是變成那個鬼樣子,無法再見人,已經對人生失去了希望!“


    他都已然發話,怎麽晴柔還在憂慮?“這孩子也太脆弱了,朕已經讓太醫送藥過去。那麽多人為她診治,總能治好的,她怎麽就想不開呢?”


    瑜真順水推舟,“還不是因為自卑,雖然皇上說婚事還作數,可她太要強,無法頂著那張醜陋的臉嫁人,認為自己配不上五阿哥,一再請求我入宮跟皇上說退婚一事,她說五阿哥身份尊貴,實該擁有更好的妻子,品貌雙全方能配得上他。”


    “朕也說過,容貌不是問題,永琪也不是那麽膚淺之人,他若是有意見,朕必會好好管教!明日朕便讓他去一趟,看望晴柔,好讓她明白,永琪不是薄情寡義之人。”


    當她需要皇上自私時,他竟如此講義氣,倒令瑜真氣得肝兒疼,幹脆耍賴,直接拒絕,”千萬不要!永琪不能去,晴柔現在不願見人,總怕被嘲笑,五阿哥若是去了,她必定不願相見,求皇上不要再刺激她,我怕她一時想不開又要自盡!“


    她不同意,乾隆也就不再勉強,暗歎老天為何要出這樣的岔子來為難他們,實在是進退兩難啊!“那你說如何是好?怎樣才能穩定她的情緒?”


    難得呃機會,瑜真必須得抓住,“大夫都道她這個年紀燙傷無法恢複原貌,即使勉強等到來年再嫁,她也不會高興,她說嫁過去之後,將來也會被人嘲笑,說她是個醜福晉,是以一再懇請退婚,好讓五阿哥再娶個正常的福晉進門,


    皇恩浩蕩,澤佑富察府,臣婦與家人皆感激不盡,本是一段佳話良緣,怎奈天不遂人願,出了這樣的事故,晴柔自認沒資格再嫁入皇室,甘願讓位,求皇上成全她的心意,不要為難她,這孩子自尊心太強,若有婚事壓著,我怕她成日的擔驚受怕,


    這幾日她的精神都有些失常,時常胡言亂語,還鬧著說不想活了,若然丫鬟一個不留神,她再自盡的話,我連女兒都沒了啊!“


    乾隆一旦決定,傅恆不好強求,但瑜真哭訴無妨,畢竟她是婦人,即便言語不當,想來皇上也不會計較,是以她敢裝腔作勢賭一把,賭皇上其實也想換人,但礙於麵子才不好說退婚,假裝堅持,隻要他有這個心思,那麽她再說幾句他就必然會順勢妥協。


    收到姐姐遞來的眼色,瑢真也適時的在旁勸道:“皇上一番好意,怎奈晴柔無福消受,五阿哥雖不介意,但選福晉一事不能大意,福晉將來得陪他出席各種場合,應對滿蒙親貴,即便不要求天人之姿,也至少得端莊正常,若有明顯的缺陷,勢必被人笑話,是以晴柔的擔心不無道理,還請皇上三思啊!“


    眼看著皇上沉默不語,瑜真心焦不已,這迴乾隆若再不應,她可真是束手無策了!


    實則晴柔的性格,乾隆也聽人議論過,可惜傅恆沒有第二個女兒,為了家族聯姻,他權衡利弊還是選了晴柔,想著人的性子是可以改變的,這個問題妨礙並不大。然而如今容顏又被毀,他還特地囑咐令妃去富察府看望,探罷的令妃迴宮後也說晴柔的疤痕正在右臉之上,太過明顯,


    其實那個時候的乾隆已然有所動搖,隻是不願意被人詬病,才在傅恆請求退婚時沒有一口答應,另一方麵,他也在考慮,假如晴柔不適合出嫁,那麽除了富察府之外,又有哪家千金的身世與永琪般配?


    直至令妃給他提了個醒,說出一個年紀相仿,家世也相當的姑娘之後,乾隆才算有了後路,正好今日瑜真又提,他終於沒再拒絕,深表遺憾的應了她的請求。


    得了皇上一句準話,瑜真感激道謝,緊張的心緒終於暫時安定,她也再不必因為強迫女兒出嫁而備受良心的譴責,隻要皇上不要求她嫁於皇室阿哥,其他的都好說。


    迴府後,瑜真沒到自個兒屋裏,直接去見女兒,將喜訊知會於她,躺在床上苦思冥想的晴柔一聽這話,興奮的跳將起來,歡唿雀躍,“額娘你不是哄我吧?皇上真的改了主意,不讓我嫁給五阿哥了?”


    “千真萬確!”瑜真點頭笑著捏了捏女兒的鼻子,”你終於如願了罷?再不必擔驚受怕。“


    “太好了!”晴柔拍手喜滋滋地慶幸道:“看來這醜麵具沒白戴啊!我看到自己都想吐呢!那天令妃娘娘來見我,雖然安慰我別怕,可我看她瞧見我臉上皺起的皮時也嚇了一跳呢!就這幅鬼模樣,還做什麽福晉呀!


    還有咱們府上的幾位姐姐,大都幸災樂禍,巴不得我再也好不了,她們可有笑話看了!“


    抱怨過後,晴柔想撕掉那塊假皮,瑜真隻道不可,“哪有才燙傷就恢複的?讓人瞧見就不好交代了,還是得戴一段時日方可取下。”


    “那要戴多久啊!每日戴著可難受了,我這邊的臉都覺得好癢,好想撓一撓,晚上取下來的時候,臉上都會有紅疹呢!”


    戴久了必然不舒坦,可又不能立即取下,瑜真隻能勸她忍一忍,“能讓皇上改變主意已是天大的幸運,你受些小苦又何妨?若是想讓皇上發現你說謊,那你就取下罷!”


    這麽一說,她再不囉嗦,辦了個鬼臉,乖乖窩在母親懷中,心情甚好。


    那邊倒是不必嫁了,總算了卻一樁煩心事,然而獨處的時候,晴柔不禁又開始懷念起以往的日子,想念起某個人,可惜他已被她逼走,再無相見的可能,


    正惆悵之際,忽見雀兒氣喘籲籲的跑進來驚唿著,“姑娘!你猜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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