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得連千山要去搶迴來,“我的分給他還不許?”


    工頭不給,直接甩手扔給了別人,“你不想吃,自然有人搶著吃,甭在那兒裝好人,不準讓!”


    瞥見連千山攥起了拳頭,目光變得兇狠,福靈安心知出手必然吃虧,立即拉住他,不希望他再因為自己而惹麻煩,


    “算了,不吃便不吃。”


    “好好幹活罷臭小子!”工頭一揚鞭,塵土頓揚,迷了連千山的眼,他也隻能忍著,低頭幫著瑾林幹活,心中越發懊悔,“都怪我,若不是我讓你留在嶽大娘家住一晚,我們也不至於被賣到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你又不是算命的,我也以為那家是好人呐!事到如今,後悔也沒用。先在此觀察幾日,再想法子逃走罷!”


    但這話也隻是安慰自個兒罷了,此處無論白日黑夜皆有人看守,待在這兒的人皆吃不飽飯,瘦成皮包骨頭,哪有反抗的力氣?


    兩人一直都在觀察著地形,計劃著如何找時機逃走,然而這天傍晚時分就有人開始竄逃,先是有幾個人為了盛飯排隊而大打出手,有工頭過去調解訓斥,原先不敢的忍無可忍,大打出手,其他幾個領頭的過來拉架,扭打在一處,


    而後這邊有幾個人開始趁亂逃走,向北邊瘋狂奔跑,連千山見狀,心潮澎湃,激動拉起福靈安,“我們也逃罷?”


    “不妥!”福靈安不肯起身,示意他別亂來,“不能跟竄,你看,那邊已經有人發現!”


    “跑那麽遠,他們也攆不上啊!”


    搖搖頭,福靈安不以為然,跟他分析著,“你看那工頭,根本沒想著去追,說明他有別的辦法。”


    話音剛落,工頭吹了個哨音,遠處山頭上立即出現幾個人,向著逃竄的那群人放箭,無一幸免,紛紛倒下!


    才剛還麻利奔逃的他們,瞬間就沒了動靜,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本以為是奔向希望,哪料一腳踩空,落入黃泉。


    福靈安記得那幾個人,其中有一個還欺負過他,搶了他一半饅頭,為了吃飽,他們什麽都不在乎,哪怕是別人吃剩下的也無所謂,盡管當時恨過他,可現在看到他一命嗚唿,福靈安還是很震動,深感可悲!


    知他心軟,連千山勸他別難過,“那幾個都被奴役了許多年,每日受盡折磨,能逃出去最好,逃不出去也是一種解脫,我想他們並不後悔。”


    也許罷!倘若逃走那麽困難,那他們又改怎麽辦?難不成一輩子待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被人使喚?


    熱燥的天,驟然飄起了雨滴,也許是老天爺為那幾條命生出了悲憫之情?屍體被拖入後山,其餘人淋著雨,還得繼續幹活,不許偷懶。


    哪怕有人倒黴,被雷劈死,工頭也不喊停,繼續揮舞著鞭子,在他們眼中,人命如螻蟻,死幾個無所謂,還有很多人供他們使喚。


    這天壤之別的生活,令福靈安開始生出一絲悔意,好好的公子哥兒不做,為什麽要跑出來顛沛流離,如今還被人囚禁受盡折磨,這就是他所追求的獨立和自由麽?


    每日不僅挨餓,還得曬著大太陽,福靈安受不住,眼一花,一頭倒了下去,工頭還以為他是裝的,上去就是一鞭子!


    才暈倒的福靈安瞬間又被疼醒,工頭厲色警告,“跟爺爺玩兒這招兒?你還嫩了點兒!”說著又揮起鞭子狠抽他胳膊,衣服被唰爛,瞬間滲出血漬!


    痛得福靈安哀唿出聲,連千山立即跑過去護住他,“別打了!他不是裝的,是真暈了!”


    工頭仰著臉,鼻孔都快要朝天,毫不在意他們的痛楚,“我管你真假,暈了也要打醒,繼續爬起來幹活,直到累死,扔到亂葬崗為止!”


    簡直毫無人性!“你們怎麽那麽狠心?就不能讓他歇會兒?”


    懶得聽他囉嗦,工頭立甩連千山一鞭,給他個教訓,“爺的話就是王法!你有什麽資格跟爺講條件?再囉嗦連你一起打!滾去幹活!”


    氣極的福靈安忍不住爬起來抹了把臉上的血漬,挺直脊背恨斥,“這是大清王朝,律法由愛新覺羅家族所定!你算老幾?


    律法明文規定,十三歲以下孩童不得入礦場,不得拐賣人口做礦工,可你這兒竟有七八歲的孩子,我們也是被拐來的!”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居然在這兒跟他講王法?活得不耐煩啊!“臭小子還懂大清律法啊?我就是犯法了又如何?有種找人來抓我啊!”


    他很想將惡人製裁,然而又能找誰?沒了富察二字的庇佑,他似乎什麽都不是,隻能任人欺壓,無力反抗!拖著病體,繼續幹活。


    家中的晴柔擔憂不已,福隆安看姐姐心情不佳,主動拉她到後園玩耍,她卻沒心情,懶懶的倚在涼亭處的躺椅上乘涼,思緒早已飄飛,惦念著福靈安的近況,


    恰逢永琪來府中做客,眼瞧著晴柔無精打采,好心過去問她,何故煩惱。


    晴柔與他不熟,懶得細說,隻道與他無關。


    永琪並不氣餒,又問她,“可是為你大哥失蹤一事?”


    “連你也聽說了?”晴柔甚感驚奇,他可是在宮中哎,居然也聽聞此事?


    點了點頭,永琪道:“之前略有耳聞,我還以為這麽多天過去,已經找到了,今日問起福隆安,才知仍舊沒有消息。”


    “倒是有一點兒線索,說是被人拐走,可能被賣到礦場去了。”說來她就擔憂,“你可知礦場是什麽地方?”


    “沒去過,但聽人說過,都是做苦力,那些人又瘦又黑,日日幹活,吃不飽飯,十分遭罪!”


    “啊?”一聽這話,她越發心疼,“大哥要是真被賣到那兒,可怎麽活啊?”


    自知失言,永琪立即改口安慰,“既然有線索,那就有尋找的方向,相信傅大人一定有辦法找到他,你安心等著便是。”


    有丫鬟端來切好的桃子請小主子們享用,永琪拿了一塊給晴柔,晴柔悶悶接過,吃了一口,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經福靈安還在府上時,誇過她的臉蛋兒像桃子一樣,粉粉嫩嫩,


    那時候他還不知真相,對她格外關懷,不吝讚美,自從真相揭開之後,他便對她改了態度,連說話都不願,說好了會考慮兩人的關係,轉身又悄悄離家出走,


    他離開之時,難道就沒想過她的感受麽?也許是真的不在乎,才會忽視罷!若然放在心上,又怎會舍得離開?


    越想越難受的晴柔啃著桃子默默流淚,永琪見狀,一時懵然,瞧見她懷側有手帕,伸手抽出來幫她擦眼淚。


    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晴柔立即止住了哭聲,坐直了身子,從他手中奪過手帕,眼神防備,“我自個兒來,不勞五阿哥。”


    沒想到這丫頭瞧著挺兇悍,還會為她大哥失蹤而哭,看來內心還是挺柔軟的,永琪倒是被她的模樣逗笑了,又怕她看到生氣,幹咳一聲,正色掩飾。


    心緒不暢的瑜真終日悶悶不樂,小禾過來看望她,提議陪她到後園走走,“已經有線索,那應該很快就能找到福靈安,姐姐勿憂,安心等待。”


    除了等待,也別無他法,最近忙的可是傅恆,除了派人調查之外,一下朝,處理完公事,他便親自去查訪,幾個礦場都找過,皆無人影。


    如今還剩兩個,若然再查不出,這線索又該斷了!姓鄭的已被關押,遲遲沒動,殺他容易,可是找到福靈安才是當務之急啊!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轉到後園,正撞見永琪凝視著晴柔,笑容溫柔,不由想起了前段時日,傅恆跟她說過的,皇上的意願。


    實情隻有他們夫妻二人知曉,不好跟旁人說,是以皇上的好意,竟不知是福是禍!


    她這幾個孩子的命運,怎麽就那麽波折呢?


    此刻的福靈安正遭受著煎熬,帶病幹活,日漸消瘦,連千山於心不忍,總想著如何帶他逃走,福靈安勸他不要冒險,“上次逃走的人是什麽下場,你也看到了,嚐試隻有死路一條!”


    “可你中暑發熱,身上又有傷,再這麽耗下去,那還得了!”麻煩是他惹的,他必須幫他解決,於是暗中策劃著逃走的法子。


    許是老天開眼,這一夜,眾人正在睡覺,忽然感覺一陣震蕩,似乎地麵在動!搭的木棚居然倒塌,砸中熟睡的人,礦地的人瞬間驚醒,高唿著地震了,四下逃竄,連工頭也嚇得不輕,一麵懼怕地震,怕山體開裂,一麵還要攔住工人,不許他們亂竄。


    手持火把的他們或揮鞭或持刀,勒令工人圍在空地處蹲下,不準亂動,但也有膽大的開始趁亂逃跑,連千山不再猶豫,拉起福靈安便跑,“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福靈安被他緊拽,下意識跟著跑,可又擔憂,“萬一被抓住……”


    這一點,連千山早就觀察過,“這是夜裏,照明不便,今天跑的人多,不止我們,他們抓不完!”


    “可是……”


    奮力奔跑的連千山無力迴話,“別說話!開弓沒有迴頭箭!先跑遠再說!”


    的確是不能迴頭了,福靈安也想賭一把,也許老天眷顧,讓他們成功逃走呢?


    然而想象的總是美好,事實上,身後的追蹤者越來越近,很快就要抓住他們,飽受折磨的福靈安病體未愈,本就沒什麽勁兒,才跑一會兒便受不住,開始氣喘籲籲,但依舊奮力堅持。


    情急之下,連千山突然跟他說了句,“別停!一直往東跑!”


    福靈安尚未反應過來,連千山已經折迴去,將那人猛然撲倒!然而他始終是個孩子,終是抵不過大漢的力道,很快被按壓在地,


    “臭小子,讓你跑!”工頭朝他腹部狠踹一腳,踹得他五髒六腑都扭著疼,縮在地上捂著肚子冒冷汗,跟著工頭又去追福靈安,忍著劇痛的連千山一把撲過去抱住他的腿,緊緊拖著,


    遠處的福靈安停了下來,一迴頭便看到連千山被踹得鼻青臉腫仍不肯鬆手的模樣,心頭驀地一疼,大聲喚著,“千山!”


    這人怎麽不聽話啊!連千山著急怒嗬,“別管我,別停下!快跑!”


    “我不能丟下你!”即便再想要自由,他也不可以自私的一個人逃走!


    討厭他的猶豫,青筋暴跳的連千山怒罵著,“別他娘的婆婆媽媽,快跑!保命要緊!死一個總比死兩個好,快跑啊!”


    “誰都別想逃!”兇神惡煞的工頭在月光下橫眉怒目,如鬼魅一般,狠厲的舉起匕首,刺向腳下礙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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