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敏中可是明眼人,料想這位姑娘是故意擠兌梁瑤峰才會這麽說,兩人看似針鋒相對,實則是有意引起對方的注意罷!那他也不參與,任由他們二人對峙。但見梁瑤峰起了身,踱步到亭邊,從容應對,


    “再驍勇的戰士,也需要將軍布陣,軍師謀略,單憑匹夫之勇亦無用,舞文弄墨的好處便在於此,知書達理,通政博史,才能為民謀利,報效國家。


    至於彈曲,那是陶冶性情,享受人生,何錯之有?”


    說話總是文縐縐的,梁蕊還要思考琢磨一番,才能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隻怕她的頭都要炸!


    “你沒錯,隻是我不喜歡這樣的男人,我喜歡舞刀弄劍,英姿颯爽,有氣概的大英雄!”


    與他何幹?“我活著又不是為了讓你喜歡。”


    梁蕊這才反應過來,也許梁瑤峰根本就不曉得九夫人的用意!因為夫人說過,等她先見完之後,表明了態度,再跟梁瑤峰提。


    所以她現在貿然說這些,在他聽來的確很突兀!怎麽辦?突然好尷尬!一臉委屈的梁蕊看向瑜真求救,瑜真隻覺他二人互相擠兌挺有意思,並不覺得瑤峰是討厭她。不過為了緩解氣氛,她還是開了口,


    “論政事,口若懸河是本事,但在女子麵前,千萬記得,收起你的伶牙俐齒,否則找不來媳婦兒呢!”


    一提到媳婦兒,梁瑤峰麵色頓窘,方才是滿不在乎,這會子竟是說不出話來了。


    傅恆對比深有體會,“你表姐說得對,在女人麵前,男人非但不能耍小聰明,還要裝傻!這才是聰明男人的做法。”


    看來他猜得沒錯,於敏中亦附和道:“九夫人所言極是,瑤峰今年多大,十六了罷?是該成家了!當年我像你這個年紀,已然成親。”


    婚事已是老生常談,他母親的催促都能令他耳朵起繭子,不過於大人終究不是家人,他不能表現出厭煩,隨即謙笑道:


    “功未成,名未就,我還不敢想這些。”


    “這有什麽妨礙?男人先成家,穩定之後,才能安心立業。我也是先成的家,後考取功名。”


    瑜真心道:這敢情好,不必她來勸說,於敏中已然開勸。梁蕊聽著梁瑤峰的話,頓時就明白,他並沒有成親的打算,又或者,他在借口拒絕,看來是對她的印象很不好,勉強沒有好結果,她隻能辜負九夫人的一片厚意。


    午時,他們在客廳用宴,梁蕊則跟著九夫人迴了她房中。用膳時,瑜真跟她商議著,明兒個正式找媒人來說此事,梁蕊急忙攔阻,


    “還是不要了,我看他並沒有那個意思,我們根本不般配,他喜歡的東西我都不懂,什麽琴棋書畫,我一竅不通,家世也不好,對他的仕途並沒有任何幫助。


    最重要的是,今天這一麵見的,跟仇人一般,還是別提了,提了太難堪。”


    為她夾著菜,瑜真打趣道:“無需懂那些,懂他就好了呀!旁觀者清,你們是否般配,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問一問是必須的,他若真沒那個意思,我也不勉強,所以你就甭管了,餘下的事,交由我就好。”


    頭一迴做媒,瑜真也是十分欣喜,若能成就一段姻緣,便是功德一件。


    對此事十分上心的瑜真沒有耽擱,次日便親自去拜訪她姨母,梁母聽聞此事,感激不盡,“你覺著好的,一定是好姑娘,那就依你之意,等瑤峰迴來,我問問他的意思。旁的孩子都是父母之命,他卻是任性,定要自己做主。”


    “有主張是好事,若然瑤峰沒有主見,隨波逐流,您才該擔憂呢!”


    瑜真走後,梁母心生歡喜,上個月她去求簽時,抽中了上上簽,說是今年有喜事發生,難不成,就是兒子要成親了?


    若然靈驗,她必定要去還願的。


    昨日一見,於敏中對梁瑤峰此人很是欣賞,今日又請他到府中一敘,探討《廣陵散》失傳的琴譜,又論政談科考,兩人十分投緣,中午與晚上,梁瑤峰都被留在於府用膳,直到星月當空,梁瑤峰才迴府,


    梁母等不及,匆匆趕過去,向他詢問起昨日之事,問他對那個姑娘印象如何。


    在於府飲了酒的梁瑤峰此刻被風一吹,仍有些暈暈乎乎,抬頭看向窗外時,似有兩個月亮一般,忽聽母親問起梁蕊,愣了一瞬,略加思索,才曉得她說的是昨日舞劍的那個女子。


    迴想起她,梁瑤峰眼前浮現的是一張俏麗的麵容,神態張揚,微揚的下巴透著一絲不羈與颯爽。


    舞劍的風姿,的確不同於一般柔弱文靜的女子,可她好像很瞧不起文人,總是對他冷嘲熱諷,不曉得自己哪裏得罪了她,明明是她無禮在先,他還沒有找她算賬,她居然還記恨於他!


    可他也沒提啊,母親又是如何知曉此事?追問之下,梁瑤峰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相遇不是巧合,是表姐故意安排,隻是臨時生變,兩人一碰麵就起了衝突。


    得知原委,梁瑤峰隻覺好笑,“昨日我對她可是很不客氣,她也明確表明,不喜歡我這樣的文人,那還問什麽呢?強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的,嚐過才知道!”眼看著兒子的麵上浮現笑意,梁母覺得,他應該對那個女子印象不錯,若然打心底厭惡,必不是這樣的神情。


    於是梁母又開始說起自家情況,說他已然到了成婚年紀,有了媳婦兒,她也就不必再擔心雲雲。


    今晚的酒,夠勁兒十足,此刻的梁瑤峰隻覺腦袋蒙蒙作響,一心隻想去沐浴換洗,趕緊躺床上歇息,於是隨口道了句,“娘您看著安排罷!”


    梁母一聽這話頓喜,“那就是沒意見了?”


    “嗯,”胡亂點了點頭,昏昏沉沉的他不願多提,說要沐浴,梁母欣喜點頭,“哎,好,娘讓人給你備水,沒意見就好,娘會為你安排的妥妥當當!”


    得了準話,梁母便正式找了媒人,準備提親事宜。酒醒之後的梁瑤峰混忘了此事,隻專心讀書,直到發現家中最近常有媒人走動,叔叔嬸嬸還說什麽好事將近,他才察覺不對,問了書童,才曉得母親已然準備為他定親!


    梁瑤峰頓感詫異,“怎麽這麽快?說定就定?問過我了麽?”


    書童點頭連連,“您親口答應的,說是沒意見。”


    答應了麽?仔細迴想,倒是記起母親似乎跟他提了此事,但後來說了什麽,他已沒了印象,“怎的這兩日我都沒聽你提過?”


    還不是心有餘悸,書童揣著手,低頭訕笑,“之前奴才特別關心少爺您的婚事,還收過姑娘贈的禮,轉交給您,被您好一頓訓斥,不許奴才再過問這些,奴才也就不敢提啊!”


    所以是他的錯咯?梁瑤峰此刻也不知說什麽好了,母親都在張羅了,他總不能中途反悔,聽說過幾日便要提親,那就是女方家沒有意見,那個梁蕊,不是很討厭他麽?居然答應了?難不成,隻是為遵父母之命才不得已而應?


    又或者是如他這般,稀裏糊塗的便應了?若說情願罷,也沒有特別深刻的喜歡,隻是不討厭,若說不情願罷,對她的印象還是挺特別,是以這婚,成不成他都是沒什麽所謂的,但看老天和家人安排罷,他不摻和。


    而梁蕊,也的確是沒什麽主意,她娘和哥嫂都沒意見,讚成這門婚事,那她也無話可說,梁大娘直歎著,


    “咱們家是祖上積德啊!橋大娶了個知書達理的千金,我女兒又要嫁給文雅的書生公子,將來可不愁孫子不識字,沒學上咯!”


    說得梁蕊大窘,搖著母親的胳膊推搡道:“哎呀娘啊,這事兒還沒成呢!您就想什麽孫子,未免想得太早了罷!”


    梁大娘故意拆台,“誰說你了?我說你大嫂,說裏孫呢!又沒說外孫!”


    “哼!不說了不說了!”氣得梁蕊無話可辯,轉身跑迴了房,再不論此事。


    一提起這個,桃枝也是無話可說,她與梁橋,至今沒圓房,又何談裏孫一說?


    每迴她都想問,可梁橋平日都在營中,有時還要在軍營值夜,迴來的並不規律,大多時候他迴來時,她已入眠,等她醒來,他已早起離開。


    能陪在她身邊的時刻越來越少,不過她很理解,也是多虧了八爺和九爺,梁橋才能破例進入八旗營,既入營,便該遵從規矩,她不能抱怨,不能讓他有後顧之憂。隻是這圓房一事,的確成了她心中的結。


    七月底的一天,梁橋終於得了一日的假,能在家陪伴家人,他便帶著桃枝一道去集市上,買了些新鮮的魚肉,迴來做了頓豐盛的午宴,


    梁大娘舍不得吃魚,一直給兒媳婦夾菜,“我老了,吃了浪費,你多吃些魚,再喝點兒湯,對身子大補!”


    夾了塊土豆,梁蕊接口道:“娘是想說,大嫂補好了身子,好給您添個孫子是罷?”


    “你這丫頭,就你話多!娘是著急,不過也明白,桃枝身子弱,得慢慢恢複,今年抱不了便罷,隻求明年能抱個孫子就好咯!”


    梁橋看了桃枝一眼,頗有些尷尬,到底是沒說什麽,默默給她夾著菜。


    梁家人對她的關懷,令桃枝感動又愧疚,也十分期待自己能懷上一男半女,至少算是給婆婆一個安慰,此時的她暗自下定決心,今晚定要好好問一問梁橋,到底為何不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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