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做婚裳的送來讓她試穿,她卻不在,驚動了太夫人,審問下人,得知彤芸偷跑出去,太夫人怕她是去見情郎,大為觀火,於是在此等她,定要給她個教訓!


    問她去了何處,她隻是跪下,不敢從實招來,心中十分惶恐,若然說出是去見李侍堯,母親必然動怒,訓責於她,


    “不說就給我跪著!還有你院子裏的丫頭們,都要杖責!”


    她犯的錯,總不能連累下人,彤芸怕這跪了一地的丫鬟嬤嬤們受苦,隻能將心一橫,打算道出真相,


    “迴額娘的話,女兒其實是去……”


    “太夫人請息怒,二姑娘其實是被我請了出去。”


    彤芸的話才道一半兒,忽被一道洪亮的男聲打斷,詫異迴眸,一道紅影頓映眼簾,心下略驚!


    薩喇善?此人不是已經被她請迴去了麽,又怎會突然出現?


    瞥見他身後跪著阿俏,彤芸當下明了,怪不得沒聽到這丫頭的聲音,想必方才一進屋,瞧見太夫人時,阿俏便已悄悄溜了出去,將薩喇善又請了迴來。


    此話一出,太夫人不由蹙眉,


    “不知世子找彤芸,有何貴幹?”


    彤芸心下忐忑,生怕薩喇善提及李侍堯一事,抬眸看向他,想給他使眼色,他卻一直不迎她的目光,兀自說道:


    “也沒什麽,得了樣寶貝,想贈與彤芸姑娘,奈何她不肯收,我隻好作罷。”


    隻要不是李侍堯就好,生怕女兒敗壞門風的太夫人聽罷此言,暗鬆了一口氣,但也不能姑息縱容,必得有個警示,


    “恕我直言,縱然世子與彤芸有婚約,也不該私自叫她出去,終究未出閣,此舉於她名聲不好。”


    薩喇善並無反駁,恭敬拱手,“是驍良唐突了,謹遵太夫人教誨,驍良一定恪守禮教,成親之前,絕不再打擾二姑娘。”


    那是彤芸頭一迴聽到這兩個字,驍良,料想應是薩喇善的字,她倒覺得這字,比他的名好聽得多。


    因著他的幫話,太夫人沒再繼續追究,也不好就此請他離開,遂客氣地道了句,


    “天色已晚,老九他們幾兄弟都在府上,世子若是不介意,大可去找他們敘敘舊。”


    明知隻是客套話,薩喇善本該婉言謝絕,可一想到彤芸,竟又鬼使神差的應了,


    “多謝太夫人,驍良正好有要事向九爺請教,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太夫人愣了一瞬,心想這薩喇善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啊!罷了,由他去罷!


    眼看著他轉身離開,去往昭華院的方向,彤芸隻覺此人十分怪異,琢磨不透。


    她私下去見李侍堯,本就觸了薩喇善的禁忌,他本該生氣才對,又怎會幫她隱瞞說謊呢?


    他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而這傅恆罷!麵對薩喇善的突然到訪,也是一臉懵然!要知道他與李侍堯私交甚好,是以與薩喇善並無什麽交情,偶爾在眾人相聚的大宴上一道碰過杯,其餘時刻,並未單獨喝過酒,這可如何是好?沒話說豈不尷尬?


    傅恆就琢磨著,把老四、老七請過來,人多話多,不至於冷場!


    然而薩喇善竟道:“有些私事,隻與大舅子說說即可,還是莫叫旁人的好!”


    私事?莫不是和彤芸有關罷?他這麽一說,傅恆頓時會意,再不說請人過來的話。


    兩人在外屋飲酒,瑜真在裏屋喝著湯,仔細聽著他們的談話,才知彤芸今兒個竟去見了李侍堯!


    傅恆聞言,挑眉,舉杯,心略慌,“然後呢?你們又幹架了?”


    “沒幹成!彤芸居然上前拉架,而她受了傷。”


    什麽?“你連我妹妹也敢打?”傅恆一拍桌,將酒杯擱於桌前,便要為妹妹討個公道,薩喇善笑笑,給他斟上一杯酒,


    “九爺何必動怒?彤芸曾經答應過我,不會再去見李侍堯,今日卻違背誓言,該生氣的應該是我才對!”


    傅恆頓感不悅,“即便如此,你也不該跟她動手,告訴我,我自會教導她。”


    薩喇善便把當時的情形複述了一遍,傅恆這才明白,他隻是失手,又聽聞他之所以會來昭華院,是在幫彤芸開脫,便對他漸漸改觀,


    “你對彤芸,也算有耐性,假以時日,她自然會明白你的用心。”


    “這點我倒是放心,隻不過,李侍堯那邊,還請九爺幫我帶句話:


    人最悲哀的,莫過於癡心妄想,他若不想毀了自己的前程,就不要覬覦我的女人,否則我定會讓他身敗名裂!”


    捏著酒杯的薩喇善,眸光凝聚,厲色冷言,毫不含糊!傅恆曉得,他是最後一次警告,而李侍堯,真的不該再繼續與彤芸糾葛,這樣隻會毀了她的名譽,又毀了他的前程!


    “話我會帶到,但我相信彤芸是個有分寸的女子,應該隻是跟他做個了斷而已,你莫要遷怒於她。”


    “我若怪她,也就不會幫她蒙騙太夫人。”薩喇善隻盼彤芸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莫再恨他。


    傅恆深感薩喇善也是性情中人,收起了曾經的偏見,倒也能聊得來,兩人開懷暢飲,酒性正濃之際,瑜真出了裏屋,說是要去看看彤芸。


    薩喇善起身拱手請求道:“還請九嫂替我美言幾句,我真不是故意傷她!”


    瑜真勸他放寬心,“彤芸這性子,遇事隻會在自己身上找責任,絕不會怪罪於誰。”


    道罷,瑜真披了杏色長袍,踏著夜色,去看望彤芸。


    得知薩喇善正在昭華院飲酒,彤芸“啊?”了一聲,搖頭表示不解,“他還真去了啊!不會和九哥大眼瞪小眼罷?”


    瑜真巧笑道:“談笑風生呢!我走之時,兩人聊得正起勁兒。”


    彤芸實在無法想象,這兩人能聊些什麽,“他……可有說我什麽壞話?”


    “他誤傷了你,還怕你生他的氣呢!哪裏敢對你有什麽意見。”


    提起這個,彤芸甚感慚愧,“我本不該再去見李侍堯,畢竟曾經答應過薩喇善,讓他瞧見我又去見李侍堯,他必然會生氣,是我有錯在先,又有什麽資格怪他?”


    瑜真就猜,彤芸必會這麽說,所以說薩喇善是杞人憂天,她的性子較強勢,彤芸可是十分善解人意的,瑜真直誇她,說這樣的女子,才更討男人的喜歡。


    彤芸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容易受委屈,還是嫂嫂這樣的脾性好,不會被欺負。”


    “欺負我的人還少麽?”瑜真甚有自知之明,“我容易得罪人,都在暗地裏給我使絆子呢!”


    阿俏怕主子受罪,才過了一個時辰,又來給她擦藥酒,瑜真又陪她說了會子話,看了看她的懷表,將近戌時,這才迴去。


    彼時,薩喇善已然離開,丫鬟們正在收拾,傅恆隻道自己還有事,要去一趟書房,瑜真不禁好奇,不知他究竟有何事,迴迴晚上都要去書房,以往也沒見他有這習慣。


    殊不知,他是在為她的生辰做準備,白日裏忙著公事不得空,他隻能利用晚上的空閑,木雕尚未完工,他必須得加緊趕工,爭取在她生辰之前做出來。


    未免節外生枝,不好解釋,彤芸瞞著她額娘,不敢讓她知曉自個兒的腳受了傷,這幾日也不敢四處走動,九嫂知情無妨,若是旁人瞧見問起,可就不好答話了。


    正月二十,陰了幾日的天終於放晴,外頭天暖,阿俏便搬了躺椅,放在院中,扶主子出來躺著曬暖,


    彤芸躺在日頭下,被照得暖烘烘的,直犯困,阿俏在一旁泡著茶,恍然瞧見一抹紅影,抬眸一看,竟是薩喇善少爺!


    腳步那麽輕,她竟然沒察覺,擱下茶盞的她忙要福身行禮,薩喇善微抬指,示意她噤聲,阿俏不敢造次,惟有聽從,垂眸退後,立在一旁,畢竟他是未來的姑爺,不能得罪!


    旁邊還有凳子,薩喇善就此坐下,靜靜地凝望著她的睡顏,


    芙蓉嬌麵,癡心錯付惹人忿然惹人憐,


    強人所難,多年以後是感念抑或憎怨。


    被人看著的彤芸渾然不覺,就這麽睡了過去,薩喇善怕她凍著,悄聲命丫鬟取來薄毯,覆於她身,卻因此驚醒了她。


    睜眸便見他的臉容在她正上方,嚇得驚唿一聲,迅速坐起身來,警惕地將薄毯捂住自己,緊張又恐慌,“你怎會在此?誰許你進來的?”


    薩喇善朗笑道:“來找九爺,有什麽問題?”


    才不信他,彤芸心下生疑,實在想象不出來,“你與我哥?有什麽好說的?”


    現下雖不對立了,可也的確感情不夠深厚,“這不是拿他作幌子嘛!其實就是想過來看看你的傷勢,恢複得如何。”


    他可真有膽,彤芸不安地望向院門口,生怕有人進來,“我額娘說過,不許你來找我。”


    薩喇善狡辯道:“隻說不許我帶你出去,沒說不許來見你罷?若是問責,我就說我來找九爺,她也無可奈何。”


    彤芸可不敢在她母親麵前逞能,正想著該如何打發他時,忽聞丫鬟來報,“姑娘!那邊兒出事了!禾姨娘與九夫人起了爭執,正鬧將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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