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正傾訴著柔情蜜意,忽見瑜真直起了身子,神色焦慮地凝望著他,


    “你總算迴來了,彤芸難過,我也不開懷,你快去勸勸皇上,讓他收迴成命罷!”


    “彤芸怎麽了?”


    瑜真便將皇上賜婚一事盡數告知,傅恆聽罷黯了神色,並無意外,隻因他一早就知情,


    “在圍場時我就聽說了,也跟皇上說了李侍堯與彤芸兩情相悅一事,皇上隻說晚了。”


    “晚了?就是沒得商量了?”瑜真深受打擊,還以為傅恆歸來,可以扭轉局勢,然而他早就嚐試過,並無作用,那彤芸該怎麽辦呢?


    見她這般落寞,傅恆頓感失望,“原來你不是想我啊!隻是為了彤芸之事憂心?”


    瑜真怪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計較這個?”


    傅恆是於半個月前得知消息,他是男人,本身就沒那麽多愁善感,也明知皇上不可能迴心轉意,是以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不似瑜真這般,為此惆悵為此憂,


    “恕我直言,你們的煩惱都是自找的,明知不可能,還要抱希望,才會徒添惆悵!”


    她想要的是安慰和解決的法子,然而他不但沒有,反而還落井下石!恨得瑜真美目微嗔,瞪他一眼,


    “你這人說話怎麽那麽直呢?”


    隻因他看得通透啊!“拐彎抹角有用?你我的婚事便是例子,當初你不情,我不願,那又如何?我都拗不過皇命,更何況是彤芸?


    你還是勸彤芸死了那條心罷!婚事她不能做主,但看她是否幸運,婚後丈夫會不會疼她了!”


    “當初還不是你一個勁兒的撮合她和李侍堯!”


    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怨念,傅恆甚感委屈,“那也是他們你情我願,我才撮合啊!我的出發點是好的,能成是他們的福氣,不能成也是他們的命數,怪不得我罷?我又沒有棒打鴛鴦!”


    細想想,傅恆的確沒什麽錯,她又何必把氣撒在他身上?想清楚後,瑜真暗歎自個兒確實過火了些,


    “罷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眼下該怎麽辦呢?真的沒有一點兒辦法了麽?”


    若是有,他又怎會不去嚐試呢?


    “瑜真,我明白你心焦,可是身在皇族世家,姻緣一向不由自己做主,你還是勸勸彤芸,讓她放棄掙紮,等待嫁人罷!”


    如此殘忍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現今的彤芸,就好似曾經的瑜真,那時的她,無數次夢見傅謙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告訴她他還活著,說他會讓皇上取消她與傅恆的婚約!


    夢醒皆空,她終是抵不過命運,嫁了過來,雖說現在過得也沒那麽煎熬,但終是一生的遺憾,尤其在看到傅謙歸來的那一刻,那種揪心的疼痛與無奈,她真的不希望彤芸再承受,


    “正是因為我們都經曆過那種無奈,才不想讓彤芸重蹈覆轍啊!她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愛而不得的痛苦,我很了解,自然希望她能和我們不一樣,能夠有機會尋求自己的幸福。”


    愛而不得?不過幾個字而已,卻輕易的敲擊到傅恆那敏銳的心房!


    彤芸喜歡李侍堯而不得,那麽瑜真又是什麽意思?都曾經曆過?難道……?


    思及此,傅恆心下一緊,神色鄭重地盯著她問,“你喜歡誰而不得?”


    話才出口時,瑜真已經察覺到失言,迅速思量了應對之策,是以在他質問時,她已雙目坦然地迴望著他,從容不迫,


    “我是說你和爾舒,當初你不是想娶她為妻麽?後來因為我,改成了納她為妾,你不是一直耿耿於懷,記恨於我麽?”


    的確是如此,但是瑜真才剛說的是我們,說明不止是他,她也應該有心上人的,然而她不承認,他也不好逼問太多,免得瑜真說他疑神疑鬼,


    且傅恆的內心也是懼怕的,怕自己再追問下去,萬一瑜真說了出來,真有那麽一個人,是她錯過的,縱然兩人沒有在一起,隻怕他心中也會生出芥蒂,豈不是自討苦吃?


    如此想著,傅恆幹脆裝傻,不再糾結此事,迴過頭又來勸她想開些,


    “你我是陰差陽錯,或許是命中注定,也幸好我娶了你,否則便會錯過一段良緣,


    這麽算的話,薩喇善與彤芸,也不見得就是孽緣,指不定他們與我們一樣,婚後也可培養出感情來,豈不妙哉?”


    隻怕是難!“萬一彤芸一直不喜歡薩喇善呢?你不是說過,薩喇善時常去煙花之地麽?而且上一迴,他瞧見我三妹琪真便跑,我覺得他與琪真八成是老相識!


    這樣一個感情混亂的男子,往後必然也是妾室成群的,哪會像李侍堯那般,專心待她。”


    雖然傅恆與李侍堯是摯友,但是男人的心思,真不好說,“呃……你敢保證,李侍堯往後就不會納妾?”


    一句反問,氣得瑜真火冒三丈,


    “你怎的老與我唱反調?左右妹妹喜歡李侍堯,即便李侍堯負了她,她也心甘情願,但薩喇善負了她,她就是不甘心,你懂不懂?”


    “懂!我懂!夫人消消氣,我不說了好罷!”傅恆正哄著,外邊丫鬟來報,說是二姑娘來了。


    這彤芸一聽說她九哥自圍場歸府,再也等不及,立馬跑過來詢問狀況,問他可知曉,她被賜婚一事,傅恆沉重地點了點頭。


    彤芸猜測道:“哥你都曉得了,那李侍堯也必然曉得罷?”


    “我們在圍場時,就聽說了此事。我也去找了皇上,可是皇上說:君無戲言。”


    彤芸忙問,“那他什麽態度?打算如何?”


    這話,傅恆不好答,隻歎息著,最後說安排她二人見見,當麵說清楚比較好。


    什麽叫說清楚?難道……李侍堯已經打算放棄她了麽?


    見他這般凝重的神色,彤芸頓生不祥的預感,但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想見一見李侍堯,親自問個明白。


    河邊的兩人再相會時,皆是麵色沉鬱,一如陰雲密布的天。


    “才接到聖旨那天,我就立即入宮找了姐姐,可姐姐說她不能讓皇上出爾反爾,拒絕了我的要求,”此刻的彤芸已是六神無主,隻盼著李侍堯能帶給她一些希望,


    “欽齋,我們到底該如何?”


    如何?此時的他,也是迷茫得尋不到前路的方向,


    “我本想在圍獵結束後向皇上請求賜婚,可薩喇善居然捷足先登,提前跟皇上說了,等我得知消息時,聖旨已下,我也去找了皇上,誠懇的向他稟明心意,可是皇上說……”


    “他說什麽?”


    想到那句話,李侍堯便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沉吟片刻,他才忍痛重複道:


    “皇上說:遲了一瞬,便是一生,聖旨不可改,沒得商量。”


    聽到迴複的那一刻,李侍堯便覺自個兒跌進了黑暗裏,再找不到亮光!


    彤芸也明白,皇上不可能迴心轉意,可關鍵是他啊,“那你呢?你就不能想想別的法子,讓皇上看到你的決心?說不定他會感動呢?”


    “感動?”怎麽可能呢?“皇上若是那種隨意感動,任性妄為之人,他也坐不穩那個皇位!帝王家向來無情,你不會不懂。”


    她還在期待著,而他,已經認命了麽?彤芸難以置信地盯著他,心痛又失望,


    “所以你的意思呢?就這麽算了?讓我聽天由命,嫁於薩喇善?”


    身在官場,李侍堯再清楚不過,皇命向來難違,“彤芸,我也不願意,你認為我會舍得讓你嫁給他?我去找皇上的時候也是下了很大決心,跪了許久,可皇上不許我跟他橫!


    他說即便我跪死在那兒,拿命威脅,彤芸也必須嫁給薩喇善!毫無扭轉的餘地!皇上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說我還能如何?”


    她還指望著,他能有法子,如今看來,真是異想天開!天色越來越沉,風漸起,吹亂了她鬢邊的長發,彤芸低眸,極力隱藏著眼底的晶瑩,


    看她如此落寞,李侍堯的心都在揪扯著,情不自禁的緊擁著她,給以最後的安慰,“彤芸,你痛,我也不好受,怪隻怪我們,有緣無分……”


    被他擁著,彤芸越發悲愴,恨透了這所謂的有緣無分,再抑製不住內心的委屈,哭得淚眼迷蒙,


    “既然不能相守,老天又何必讓我們相遇?倘若不曾認識你,那麽皇上把我賜給誰我都無所謂,可是如今,嫁給別人我不甘心啊!為何要如此折磨我!”


    豆大的雨開始滴落,轉瞬便越來越疾,李侍堯拉她去那邊躲雨,她還不肯,一直哭著,淚水和雨水混淌著,溫熱又冰涼!


    看得李侍堯心碎不已,疼惜地吻上她的唇,


    那久違的溫柔,瞬間將她融化,可彤芸又害怕,怕這溫情隻是一朵曇花,隨即狠心推開了他,悲泣道:


    “你都不打算娶我了,還吻我作什麽?別碰我!我討厭你!”


    她那原本清澈無憂的眸子,如今已被恨意與哀痛占據,似在控訴著他的怯懦!


    本就壓抑的李侍堯被她這般指責,更覺忿然,


    “彤芸,這是皇上的意思,你怎麽能怪到我身上?怎麽叫我不願娶你?我也很煎熬,恨自己沒有薩喇善那樣的身世,才讓他有了先機,


    你難過可以跟我說,我的痛苦我的自卑又能跟誰說,隻能默默咽下,一個人承受!在圍場這些天,你都不知道我是怎麽熬過來的!好不容易見你一麵,你還要怪我!難道我就不想娶你,不想和你長相廝守?”


    明知他也無奈,可彤芸就是想看到他對她的堅持和決心,然而她隻看到妥協與順從,令她深感絕望,痛哭失聲,


    “我隻想拚力抵抗,讓皇上收迴成命!”


    這麽說,是有辦法的了?李侍堯眸光頓亮,忙問她,“怎麽抵抗?隻要你說出法子來,我就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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