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偎依在他的懷裏,軟語盈盈。

    思念,讓他如夢如幻,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搞不清是夢還是醒。

    他以往不飲酒的,然,這幾日,雖在病中,他卻依舊日日豪飲。酒是個好東西,可以一醉解千愁。以前,他從不允許自己喝醉,因為,他不容許任何東西控製他的心神。他希望自己能夠永遠保持清醒,所做的每一個抉擇,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由自己決定。

    然,這些日子,他卻希望自己能夠日日醉著,這樣他就可以將一切當做一個夢,夢醒後,她依舊在他身邊,對他盈盈淺笑,抑或對他刀劍相向。

    這一日,窗外飄著皚皚白雪,他趴在桌案上,又醉了。浮雲閣一片寂靜,隻有風聲在窗外唿嘯而過。

    恍恍惚惚間,一道人影,踏著輕盈的步伐,輕軟又飄忽地向他走了過來。她身影纖細,長裙的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搖動,顯得輕盈而飄逸。

    “是瑟瑟嗎?”大約是酒意使然,他雙眼模模糊糊的,怎麽也看不清那女子的模樣。不過,隨即,他唇邊便勾起了一抹笑意,倒是他糊塗了,能來浮雲閣的又能是誰?

    他的瑟瑟,終於迴來了嗎?

    那女子似乎是壓抑不住洶湧的情緒,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著,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她沒有立即開口迴答,隻是靜靜地佇立著。

    他心頭一陣激動,真的是她,是她不肯理他,還在生他的氣。他踉蹌著站起身來,便向她撲了過去,一把將她接在懷裏,樓的緊緊的,似乎要把她生生樓入自己的骨血之內。

    “瑟瑟,你終於迴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他緊緊摟著她,幽深的黑眸中,兩行清淚潸然而下,沿著他俊美的臉頰,滑落到他優美的薄唇上,鹹鹹的,似乎自從母親逝去後,他再也沒有嚐過眼淚的滋味了。

    她縮在他的懷裏,一動也不動。她何時變得這般乖了,他帶著淚微笑。俯身,薄唇急不可待地覆上她的櫻唇,向她訴說著他的思念和痛苦。可是,他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狠狠捏住女子的下巴,抬起她的臉,在昏黃的燭火下,細細打量著。

    暈黃的燭火映亮了眼前這張臉,黛眉彎彎如晚月,杏眼流波閃閃,朱唇紅豔,美得不可方物。她向他婉轉幽幽一笑更是柔媚入骨,我見猶憐。

    他再倒抽了一口氣,失望,如排山倒海般壓來,臉上因酒力而呈現的微紅在瞬間迅速褪光,一雙狹長的鳳眸,登時變得幽深難測。

    他推開她,冷冷說道:“你怎麽來了!”眉間露出不易覺察的蕭索之意。

    “蓮心,因為擔心樓主,所以,過來瞧瞧!”伊冷雪輕輕說道,觸到他犀利的眸光,緩緩垂下頭,露出一截如玉般的粉頸。低頭那一瞬,是無限的風情,可惜,看在夜無煙眼中,卻仿若未見。

    “我知道你已經恢複記憶了,不用再我麵前自稱蓮心了。”夜無煙定定說到,當日在黑山崖頂,他情急之下,喊了她冷雪,她也答應了。

    他的音質流泉一般溫潤幹淨,清風一般和煦溫柔。縱然他冷冷地說話,語氣裏隱含著怒意,依舊令她感到無比的舒暢。

    她望著他俊美的臉,那一對斜飛入鬢的軒眉,那一身不凡的風采和軒昂高挑的身型,還有他的溫柔,他的癡情,如今,都成為她午夜夢迴時的依戀。

    此時,他隻是穿著一件樸素的白衫,並未束發,也並未戴著金冠,可是,他身上那穩健而柔韌的力量,就像泛著冷光的劍錦,將蟄伏的力量潛藏在劍鞘內。

    他是一個天生的王者。

    以前,她並未發現這個男子多麽卓然出塵。

    以前,她做祭司時,雖說救了他兩次,對他,亦是有些好感。但是,並非深深的愛戀。

    直到在祭天大會上,他那曲隱含霸氣的曲子,還有那因而不露的淩厲,讓她深深折服。直到帳篷內,她惱他破壞了她祭司的位子,要和他永遠斷絕了那四年多有名無實的戀慕,她無意之間獻上的告別之吻,竟然,讓她的心狂野地跳躍,幾欲跳出胸腔。那一刻,她方知,她對這個男子,已經深深地依戀上了。

    隻可惜,她明白的似乎有些晚。

    “天已晚,你剛剛小產,迴去歇著吧。”他開口淡淡說道,語氣依舊是客氣的,也是柔和的,但是,卻有著莫名的疏遠。

    “無煙,我能陪一陪你嗎?”半晌,她昂起頭,帶著唯一殘存的驕傲,淡淡開口說道。

    “我沒事,你不用陪我!”他凝眉說道。

    “我實在是不忍心看你日日借酒澆愁,都一個月過去了,她若還在這世間,早已經尋到了。怎會杳無音信,一個大活人難道能從人間蒸發不成。你醒醒吧,不要沉浸在夢裏了。”伊冷雪挑眉說道,聲音柔和,杏眼中一片憂慮。

    夜無煙低眸,幽深的眸間劃過一絲黯沉,那張沉沉靜靜地臉,不知是因為這些日子病著,還是別的什麽,泛起了一絲鐵青:“立刻出去!”

    他語氣裏毫不掩飾的斥責令她的驕傲徹底崩潰。

    這或許是他第一次對她如此嚴厲的說話,雖然聲音並不高,但是眸底的寒意和冷冽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她初次見識了他的震怒,雖然不是咆哮,卻讓她心底後怕。

    她轉身,停直了脊背,帶著殘存的驕傲,奔了出去。

    夜無煙迴身,跌倒在床榻上。

    她不在這個人世了嗎?何以人人都這麽說?可是,他卻堅信她還在。她一定是跌入了水中,爬出了冰麵,否則那粒丸藥不會遺留在那裏,一定是有人將她救走了。隻要她還活著,他就不會死去,他一定會尋到她。

    他垂首,在暈黃的燭火下,打量著他的右手。

    他的手修長有力,因為長期練武,掌心磨了一層繭子。

    這雙手,曾經是他引以為傲的手,他的絕世劍法都是這雙手練就的。

    就是這雙手,夜夜將她抱在懷裏,可是,又是這雙手,將她擊入了無底的深淵。

    那一掌究竟是如何拍出的?他怎麽會拍出那一掌,就為了方才那個女子?

    他看著他的手,他從未如此的厭惡一樣東西,而且,這樣東西,還是他的手。

    他閉上眼睛,他覺得他再看到這隻手,便會瘋癲。沒有得到她的死訊,他可以活著,隻是,他再不能看他這隻手。

    他再次睜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伸出左手,扼住了右腕,深深用力,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夜,是一望無際的寂靜,隻有冷風夾著層層的碎雪在窗外肆虐,寒氣已經完全阻隔在外,爐火的炭火燒的熊熊的,不時迸濺出幾點火星子,金光閃閃,耀成一朵小小的燦金的細碎花末。

    有雪花從窗子裏飄入,被室內的暖意所化,沿著窗棱滑落,猶如夢中的淚水,自眼角蜿蜒綿延,擦不幹,拭不盡。

    如夢令046章

    是不是當肉體越痛,心底的痛就可以相對減輕?是不是當肉體痛到了極致,心痛就會隨之消失?

    他隻是心痛難忍,想要尋個法子減緩罷了。

    不過,試過後方知,這個法子根本不管用。

    冬日的夜,極長,長得似乎沒有盡頭。

    夜無煙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忍受著肉體和心靈的雙重折磨,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翌日,天色大亮。

    小

    釵和墜子推門進來服侍夜無煙洗漱,心驚地發現他的右手腕骨已斷,而寒症更是再次複發。

    近些日子,為了方便照顧夜無煙,雲輕狂也居住在浮雲閣。聽到這邊房裏的動靜,背了藥囊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床榻上的夜無煙,已然陷入到昏迷之中。

    雲輕狂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開始為夜無煙接骨。

    骨折的醫治,最忌拖延時間,從昨晚斷骨,到今晨,已經拖延了四五個時辰,骨骼斷開的錯口處,已經連在一起。雲輕狂隻有將斷口重新敲斷,再敷上藥膏捆上夾板。

    這隻手雖然不會廢掉,但是,最起碼半年之內,夜無煙的右手是不能動劍了。

    重新再敲斷腕骨,比之初次斷裂,更是疼痛,然,夜無煙隻是輕輕皺了皺眉,對於身體上的疼痛,已然麻木。隻是心口處那一縷苦痛,縱然是昏迷之中,也依舊痛的不能唿吸。

    十日後。

    墨城,夜無煙的府邸。

    因不常居住,這座府邸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樓宇寂寥,擺設極少,花草稀少,村木皆是適合北方生長的綠葉喬木。

    議事的廳堂內,夜無煙卓然而立,凝眸望著懸掛在牆上的地圖。身後,好幾個將領身著戎裝默然而立。

    夜無煙並未著戎裝,隻一襲家常的深玄色袍服,墨發僅用一根玉簪箍住。那袍服穿在他身上,略顯寬大,看上去更加風致翩翩。那張驚世的容顏,清減了不少,隻餘冷峭。一雙鳳眸,幽深如潭,冷澈如星,比之以往,更加銳利。

    他的視線,從地圖上收迴,掠到身後默立的幾個將領身上,靜靜開口道:“此番和北魯國關係日趨緊張,據探子迴報,北魯開始在雁京屯兵,大有南下之意。各位有何看法?”

    張子恆沉聲道:“王爺,勿論北魯國是否有南下之心,此番都該多加防守。”

    夜無煙淡淡頷首,眸光幽深。

    另一個將軍王策道:“王爺,既然此番爭端乃伊祭司所引起,王爺何不將伊妃交迴北魯園。為一紅顏惑國,還請王爺三思。”

    夜無煙聞言,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眸光卻是一深。

    當日,他將伊冷雪從火刑現場救出,不是沒考慮到南越和北魯國的關係。但是,他知悉,赫連傲天對於北魯國的祭司並不似他父親可汗那般迷信。一個國家有信仰是好的,但是,若全部君臣子民皆被這種信仰所縛,便非樂事。是以,赫連傲天對於他救出伊冷雪,並娶

    之為妃,並非有多麽抵觸。若不是他的父親下了要尋迴伊冷雪的命令,他連假意尋找都不會。是以,在黑山崖,他雖見到了伊冷雪,卻依舊放過了她。

    黑山崖和赫連傲天一戰,不在現場之人,皆以為是有人擄了伊冷雪,夜無煙前去相救,而赫連傲天前去劫殺。是以,雙方才會有一場酣戰。

    其實,南越和北魯此番關係緊張,並非伊冷雪,夜無煙心中,比誰都清楚。此時,就算將伊冷雪送迴北魯國也於事無補。

    張子恆沉聲道:“王策,此事並非因伊祭司所引起!乃有有心之人在故意挑撥。”張子恆對於此事,倒是有幾分了解。

    王策道:“那有心之人,當日何以將伊妃劫掠到黑山崖。黑山崖乃綿雲山數座山崖中的一個,既不算最險峻,也非最高的,何以會將她捆縛在黑山崖?”

    夜無煙凝眉,此事也正是他疑惑之處,讓他幾乎懷疑春水樓中出了內奸。夜無煙用人,極其謹慎,那些屬下,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若真有內奸,當真令他痛惜。

    “子恆,王策,向曼城和托馬鎮加派兵力,此兩城無地利天險。”夜無煙定定命令道。

    張子恆和王策領命而去。

    夜無煙在室內默然佇立,深濃的暮色從室外漸漸彌漫到廳內,他的身影也漸漸籠在黑暗之中。容顏看不甚清,隻一雙黑眸格外幽亮。

    右手被夾板捆搏,垂掛在胸前。左手探入內襟,掏出一粒丸藥。握在掌心,用大拇指輕輕揉著。

    不管他在部下麵前如何果敢堅強,到了無人的長夜,他便倍感空落。這顆丸藥,成了他唯一的慰藉。每當對她的思念無法抑製之時,看到這丸藥,就堅信了她還活著的信心。讓他能夠,熬過這漫漫長夜。

    “王爺,璿璣公子求見。”娉婷在門口輕輕稟告道。

    夜無煙黑眸一凝,冷聲道:“傳他進來!”

    嫂婷應聲而去。

    夜無煙迴身坐到了軟榻之上,有侍女進來,將案上火燭燃亮。

    院子裏,一個玄衣公子踏著沉沉暮色緩步走了過來,身後隨著兩個侍衛,一人執著一把油紙傘,傘上蒙了一層淡淡的霜雪。另一個抱著一個大書箱。

    “鳳眠拜見璿王!”玄衣公子緩步踏入室內,溫言拜倒。

    夜無煙眉頭擰了擰,低首看了看他,低聲道:“鳳眠,平身。”

    鳳眠雖是四大公子之一,但是,在夜無煙

    璿王這個身份麵前,該有的禮數還是不可少的。

    四大公子之中,隻有惜花公子鳳眠沒有武藝,如書生一般羸弱。也隻有他的身份最隱秘,乃璿璣府璿璣老人的玄孫。璿璣府為朝廷所用,璿璣府的璿璣公子卻為春水樓所用。

    世人都知璿璣府的璿璣老人是奇才,璿璣公子隻是一個常年多病的書生。卻不知,璿璣府真正的奇才是鳳眠。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譬如,千裏眼望遠筒,霹靂彈,加了機簧的弩……都並非璿璣老人所創,而是鳳眠研製而成。

    鳳眠沒有武藝,卻憑著聰慧的頭腦和靈巧的雙手,和武藝高絕的其餘三公子並稱為四公子。

    “鳳眠,冰天雪地,你何以至此?”夜無煙淡淡問道,他並未召他前來。

    鳳眠起身,緩步走到幾案旁的椅子上坐下,搓了搓凍的紅通通的僵硬的手指。冰天雪地,長途跋涉,雖說有馬匹,但是,這跋涉之苦,還是夠他受的。

    “王爺,鳳眠此番來,是要給您看一樣東西。”鳳眠低聲說罷,向身後的侍衛道,“把東西呈給璿王。”

    侍衛將手中的木箱放到地上,從中拿出一張白絹托在手中。娉婷緩步上前,接了過來,將白絹鋪在了桌案上。

    素白的絹帛上,用濃墨畫著一隻似船非船的東西,那樣子的確是船,隻是卻沒有風帆。

    “鳳眠,這是你新研製的船?何以沒有風帆,這如何在海上航行?”夜無煙沉聲問道。

    “王爺,這船不是在海麵上航行的,而是在水底行駛的。隻不過因為水底缺少空氣,在水下行駛的時辰較短而已。王爺,你看……”鳳眠伸指指著素帛上的船一一為夜無煙解釋,這船如何用,如何潛在水下。

    一雙溫雅的黑眸,在暈黃的燈下,灼灼發亮。一旦說起他設什的寶貝,他便如此沉迷。

    夜無煙聞言,鳳眸一亮,沉聲道:“鳳眠,此物真有你說的那般好?”

    鳳眠點了點頭,道:“王爺,鳳眠雖然隻是畫在紙上,因材質缺乏,是以並未做出實物,但是,鳳眠堅信,這種船是可以做出的。而且,鳳眠相信這世上已經有這種船了。”

    夜無煙軒眉一展,深幽冷冽的鳳眸中,掠過一絲笑意:“鳳眠,這麽說……這種船在冰下的河水中,也是可以航行的。而當日……”

    當日,瑟瑟,莫非就是被人用這種船從冰下航行,將她帶出了綿雲山。否則,何以他派人封鎖了墨城封鎖了綿雲山,沿

    著恨水河一直向東,都未發現任何可疑之人。這麽說,她活著的希望便更加大了。

    “我猜,當日,他們便是為了脫身方便,事先將此船藏在綿雲山中的恨水河畔。”鳳眠修長的軒眉微凝,沉聲道。

    前些日子,雲輕狂將發生在黑山崖之事,飛鴿傳書告訴了他。當時,他正在研製這種船,一瞬間便想到了,是否那些人便是用此船帶走了江姑娘。

    夜無煙點頭,如果那些人真是坐這種船逃走的,那麽也便可以解釋他們何以將伊冷雪劫持在黑山崖。因為黑山崖下便是可以脫身的恨水河。

    “不過,之所以選擇在黑山崖,有這種可能,但是也不能說沒有另一種可能。”鳳眠低低說道。

    “你是說內應?”夜無煙問道。

    “對。王爺可曾想過,可曾懷疑過,伊冷雪。”鳳眠低低地吐出伊冷雪的名字。知曉了事情的經過,或許是因為旁觀者清,他第一個懷疑的人,便是伊冷雪。

    夜無煙一呆,在整個事件之中,他一直是把伊冷雪作為受到傷害的一方,從未想過,這事情是和她有關係的。但是,此時想來,伊冷雪或許並沒有和劫持他的人勾結,但是,她可以要求劫持她的人將她擄到黑山崖。

    “她,應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本王已經答應了她的條件,娶她護她,她何以,還要如此做?”夜無煙凝眉道。

    “王爺,你隻是給她一個有名無實的身份,可是她要的或許不僅僅是這個。”鳳眠道。

    夜無煙起身,負手默立到窗畔。

    伊冷雪,在他心中,無疑就是一個仙子,或許是因為四年的癡等,在他心中,她早已接近神化,在他眼裏,她是那樣聖潔清冷。他不相信,她也會和凡俗女子一般,做出這等事情。

    “娉婷,你帶璿璣公子去歇息。”夜無煙在室內踱了幾步,便踩著夜色,向伊冷雪的居所而去。

    一輪孤月懸掛在暗藍的夜空中,幽幽泛著清冷的光芒。

    伊冷雪坐在爐火旁的紫檀椅子上,聽著火炭燃燒發出的劈啪聲。

    她披著一件鑲著雪狐毛的裘衣,雲鬟低挽,發髻上斜插著幾支碧玉簪子,耳帶嵌珠珊瑚墜子,一張素顏,雖然絕美,但是,卻隱隱透出一絲蒼白的病容來。

    近些日子,自從在黑山崖上被那場大雪和山風凍壞了身子,加之又受了些許驚嚇,她也得了一場寒症。如今,也落下了病根,雖說是挨著火盆子,可是,全

    身依舊還是畏寒。報應竟是來的如此之快嗎?當日,江瑟瑟為了給她驅毒,也曾落下了寒症。這麽快,她便也嚐到這種痛苦了。

    自從那次驅毒蘇醒後,她便一直處於一種不服輸,不甘心的境界裏。她在天佑院服侍了神佛四年,無欲無求,六根清淨,北魯國子民對她的膜拜,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是站在雲端,成為了神佛。可是,一旦從祭司的位子上下來,凡人的欲念便徹底控製了她。沉靜了四年的心湖,抑或是說壓抑了四年的欲念,在這一刻迸發而出。

    她想要的東西,她若是得不到,便極是不甘心。其實她要的也不算多,隻不過是他的愛。可是,他什麽都能給她,隻有愛,卻給不了。

    他保護她,他若到春水樓,便也帶她到春水樓,他若在王府,便留她在王府。他給她錦衣玉食,給她名分,對她溫言雅語,隻是,這種相敬如賓,讓她心底恐慌。

    縱然是他站在她麵前,不管離得多近,她都覺得他們之間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膜。而在那膜的另一麵,他的苦痛憂鬱,都和那個女子有關,和她沒有一點關係。

    她想要打破這種境界,她拚命地想要在他的麵前展現什麽,因為,她知曉,其實他並不了解她的才華。

    她精心設計了一些巧遇,甚至在夜裏撫琴歌唱,她要他知道,她不僅容貌絕美,更是才華橫溢,她精通很多東西。

    她可以和他並肩站立在一起,隻有她,才有資格和他攜手共麵天下。

    如夢令047章

    夜無煙踏著夜色緩步到了伊冷雪所居的院落。守在門口的侍女遙遙看到他,正要躬身施禮,夜無煙揮了揮手,侍女會意,悄然退下了。

    一場大雪,讓北方的氣溫驟降,室外,寒意凜冽。室內,燃了兩個火爐,倒也暖意融融。

    夜無煙踏入室內,借著跳躍的燭光,看到了坐在火爐旁的伊冷雪,大約是冷的緣故,她在室內還披著厚厚的裘衣。

    “王爺……”伊冷雪錯愣地起身,慌忙施禮,眸間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喜色。

    這麽多天了,他從未到過她的室內,今夜忽至,怎不令她驚喜。

    夜無煙一言不發,眸光犀利地掃了她一眼,轉身默立在窗畔。

    伊冷雪被他銳利的眸光一瞧,瞬間感覺自己猶如透明人一般,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窺透。她咬住唇,長睫毛顫了顫。

    “王爺……您用晚膳了嗎,我讓玲瓏備飯,

    王爺在這裏用膳吧。”伊冷雪淡淡說道。自從在他麵前恢複了伊冷雪的身份,那些嬌柔的話語,她在他麵前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不用了!我有話問你。”夜無煙轉身,俊臉上一片冰冷,平靜的雙眸中不見一絲感情。

    然而,伊冷雪還是呆了呆,心底劃過一絲驚懼。

    “不知王爺要問什麽事?”伊冷雪抬眸問道。

    “你是何時憶起前事的?”夜無煙淡淡問道,聲音無波無浪,令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當日,因她失憶,是以他說她腹中孩兒是他的。但是,他也和她說的明明白白,他心中愛的,隻是瑟瑟。她聽了,淚眼婆娑,卻並不介意,隻求他給她一個名分。

    可是,如今看來,她是早就憶起了前事,而他卻不知,她是何時記起的。

    “我是,在崖上蘇醒的那一瞬,才逐漸記起了前事。”伊冷雪靜靜說道。

    “當日,你是如何被劫走的?”夜無煙凝眉道。這些日子,夜無煙為了尋找瑟瑟,並未親自來問伊冷雪這些事情。隻是命狂醫過來問了事情經過。

    今日,他再次提起此事,伊冷雪心中頓時一沉。

    “當日,臣妾中了迷幻藥,一覺蘇醒,便在崖上了。實實不知,是如何被劫走的。”伊冷雪靜靜說道。

    夜無煙眉頭微凝,沉聲道:“冷雪,我希望你說實話!”聲音不怒而威,令伊冷雪心頭升起無邊的恐慌。

    “王爺,你是在懷疑臣妾嗎?”伊冷雪抬眸,淒然笑道,“自從江姑娘為我驅毒,救了我這一條命。我便對她,感激不盡,怎會陷害她。自從憶起那些前事,我便知曉,自己這身子,是配不上王爺的。可是我愛王爺,我不願看著王爺因為失去摯愛,永遠痛苦下去。所以我才賴著臉,要永遠留在王爺身邊。可是,可是王爺竟然懷疑臣妾嗎?如若是這樣……”

    伊冷雪抬眸望著夜無煙,眸底含著一絲幽怨,兩行珠淚順著臉頰滑落,而唇角,卻有鮮血流下。

    夜無煙一驚,鳳眸一眯,上前一步,扼住了伊冷雪的下巴。但見她唇內一片血紅,很顯然,是咬了舌。

    夜無煙眸光一深,狠狠掬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再發力。

    “來人!請狂醫。”夜無煙沉聲命令道。

    侯在門外的侍女見狀,慌慌張張地前去請雲輕狂。其實府內是有其他醫者的,不過,近段日子,春水樓無事,而夜無煙的受傷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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