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夏天,我剛從東方八所拘留所被放出來,妹妹林b(林碧)從海口給我打來電話,她在那端大唿小叫:

    “哥,不好啦,你房間裏的東西全被人偷走啦。”

    那是1995年,我26歲。

    我的家鄉海南,從1988年開始建設大特區,這裏曾經是全國夢想創業人士的淘金樂土,可到了這一年,形勢急轉直下,中央實行銀根緊縮政策,海南房地產市場爛尾樓林立,日本大財團熊穀組計劃在海南省儋州市洋浦港建設“亞洲第二大自由港”的項目中途下馬——洋浦港變得滿目瘡痍,而我在儋州那大和東方八所經營的當地最大的兩家溜冰城也即將謝幕。

    一下子,我掉到了人生的最低穀。

    屋漏偏遭連夜雨,我趕緊從東方坐車迴到海口,開門走進自己租下的住所,眼前一片狼藉,客廳裏,電視、音箱不見了,廚房裏,煤氣爐、電飯煲不見了,臥室裏,枕頭、被子也不見了。這套房子,是我和我的助手王勇合住的地方。王勇在溜冰城搞策劃宣傳,是我最親近、最信任和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我趕緊給他打擴機,他沒有迴機,一直到永遠,他也沒有給我迴機。

    我隻好報警,民警趕過來勘查現場,他們說:“你看,門沒有撬爛鎖,窗沒有捅玻璃,這明顯是自己在搬家嘛,不要報假案哦。”

    民警沒有聽我解釋,自然這起盜竊案也就不了了之。不過,我真的也沒有什麽必要解釋……

    當時我很氣憤,甚至恨不得將那個忘恩負義的人千刀萬剮,覺得自己是個受害者,受到了很大傷害。但是,後來通過學習,我意識到:凡事要歸因於己,其實無論我生命中發生過什麽,我永遠是個責任者,王勇之所以那樣做,一定是我對他不夠好或者溝通不夠造成的。這樣一想,心情就變得舒暢了。

    一年多前,我在海口與人合夥開辦海南第一家溜冰城,3個月賺迴100多萬。那時,我是有房有車的大哥大,保安當保鏢使,出入前唿後擁,花錢大手大腳,那時誰敢惹我?

    但老麥敢惹我,老麥是我的老鄉、同學,也是溜冰城的合作夥伴。我和老麥拍桌子吵架,好合沒有好散,最後我們賣車賣房,拆夥分家,而我繼續易地擴建兩家溜冰城,隻想單打獨幹,大顯身手。

    一年後,我的兩家溜冰城慘淡經營,牢獄之災後接著住所失竊,海口不再有我的立身之所。

    遇到不如意,我就頭暈,心慌,一種周期性的偏頭痛就來了。

    我在兩邊太陽穴貼上跌打膏藥,從海口奔迴儋州那大紅桃a迪斯科溜冰城,這裏已連續虧損幾個月,我心灰意冷。我召集股東開會,原來很好的朋友開始互相埋怨,最後隻好決定對外宣布內部整頓,暫停營業;對內計劃尋找機會轉讓出手,並暗中遣散員工,隻留下幾個保安。

    然後,我帶著沉重的心情,又來到東方八所,還沒下車就覺得頭痛得越來越厲害。

    這是一個讓我心有餘悸的地方,同樣是紅桃a迪斯科溜冰城,可我連進去看一眼都不想,我直接走進自己借住的房間。

    海南的夏天,屋裏很熱,我拿一張草席,鋪在客廳馬賽克地板上,躺著看電視,頭痛一陣接一陣,像有隻魔爪一下一下地擰我的大腦。

    電視裏播報著房地產、股票等新聞,引不起我一點興趣,我拿著遙控器,不停地轉台,心煩意亂的我,最害怕看到的是“四台”或“四頻道”, 因為“4”在海南與“死”同音,是最忌諱的數字。

    頭痛,心更煩。我想:“這下完了,一年前我是百萬富翁,一年後,我從監獄出來,一無所有,兩家溜冰城每天都在燒錢,更可怕的是,我還欠著別人數十萬,部分還要支付很高的利息,這叫我怎麽活?”

    我自己的錢虧了不要緊,可害了我的親戚、我的朋友,他們把錢借給我擴大經營,沒想到我慘遭失敗。最慘的是我女朋友莉莉,她借了家人的血汗錢,從廣東順德送過來,支持我創辦溜冰城,現在就連她的這些血本也一“溜”無歸。我一直努力掙錢想證明給她看我還行,好不容易才得到一點點認可,誰知道結果……這下子肯定慘了!

    徹夜無眠,巨大壓力,使我頭痛加心痛,蒙朧中我睜開眼睛,看到電視沒有節目了,藍幽幽的屏幕上隻有一個綠色的“4”字,仿佛一隻什麽眼睛在幽幽地看著我,我心中一驚:好恐怖!我腦袋“嗡”一聲要裂了,頭皮發麻,手下意識拿起遙控器換台,隻見電視一閃,緊接著是靈堂一樣黑白飄蕩的雪花和嘈雜的沙沙聲,我懵了:第4頻道!沒有節目,一個飄飄忽忽的圓形圖案清晰地顯示著時間:4:44!

    這一刻,我絕望了,我覺得這是天要我去死。

    恍惚中,我把門窗關上,打開煤氣開關……

    此時,我感覺到外麵雷電交加,風越刮越大,刮得窗口的縫隙唿唿作響,在我聽來,那簡直是鬼哭狼嚎。

    我完全心灰意冷,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靜靜躺在客廳的草席上,等待老天的安排……

    迷迷糊糊中,我夢見,溜冰城被風刮倒了,我的債主們一個個變成厲鬼來找我,他們拉我、推我、扯我……

    推著扯著,把我扯醒了,我一身冷汗坐起來。原來是溜冰城的經理雷叔過來看我,給我送來吃的東西,他有鑰匙開門進來推醒了我。

    或許是我命不該絕,或許是那天風太大,或許煤氣太少,或許那隻是一場噩夢,總之我沒死得了。

    這件事現在想起來都後怕,差點永遠沒機會寫這本書。其實,一個人傻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有多傻,戴著消極的有色眼鏡,看到一切都是消極的,心態消極一切都變得惡性循環地消極,所以,我用生命的體驗感悟到這道理:

    “消極心態是人生最大的惡魔。”

    雷叔是我的堂叔,我在東方的時候,他每天都過來給我奉獻重振旗鼓的謀略,可我毫無鬥誌,滿腦子消極放棄的聲音。唉,都怪我不顧父母的阻止,不信親友的忠告,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海南的夏天經常刮台風。

    而那次據說是一場十年不遇的強熱帶風暴,雷叔告訴我,昨晚台風將溜冰城的鐵皮屋頂掀起來,他剛開始還派保安上去加固屋頂,但風大雨大人還差點摔下來,後來沒人敢上去了。

    一半屋頂沒有了,雨水衝進溜冰城,把木地板都泡得漲起來了。如果要繼續營業,就要請人來維修,如果要維修,就要再拿一筆錢出來,雷叔來問我:“怎麽辦,是修還是不修?”

    聽了雷叔的話,我心裏響起一個聲音:“看來老天都不幫我了,算了吧,這個地方,我們不能呆了,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吧。”

    我同雷叔說:“這裏不是我們好呆的地方,我們走吧。”

    雷叔說:“如果真的要走,燈光、音響和溜冰鞋等等那些值錢的東西可以一起拉走。”

    我已經心灰意冷,說:“你安排吧,我聽你的。”

    雷叔叫人先貼一個告示,稱台風造成設施損壞,溜冰城暫停營業,而讓部分員工放假,然後再找幾個心腹保安,從臨高找來一輛貨車,半夜裏,雷叔帶領幾名保安,把溜冰鞋和能拆的燈光、音響一起裝上貨車,他們拉上我,趁著夜色匆匆離開了東方八所。

    那時候,我幾乎一無所有,錢包裏隻有停了機的一個手機、身份證和幾塊錢。離開借住的房子,我心突突地跳,就像是自己在偷別人的東西,其實是自己偷自己的東西。

    逃離八所後,第二天,我給房東打電話,說我沒有錢交房租,房間裏剩下的東西都是你的。

    溜冰城的東西拉到海口,最後都當舊貨賣了。付清車費,再給那幾個保安兄弟分一筆遣散費,我已所剩無幾。我又氣又痛,再次迴到舊貨市場,要迴了幾雙溜冰鞋,心想開了3個溜冰城,總得拿幾雙溜冰鞋做紀念吧。後來,我爸爸把其中一雙溜冰鞋改成功夫鞋,多年之後,爸爸還誇獎我說:“那雙鞋真是好鞋,怎麽練功都練不壞。”唉,一百多萬隻換迴3雙溜冰鞋,那當然好功夫鞋啦。

    26歲,我進入人生的最低穀。

    其實,我們所經曆的生活狀態是我們意識的創造物,我之所以進入人生的低穀,是因為我的心態完全進入消極的深淵。反之,要想獲得成功、快樂和財富,首先要在心裏完全相信自己就是如此!想消極就會發生消極,越擔心的事情越會發生;同樣,想積極就會變得積極,隻有胸懷卓越夢想時,我們才可能變得卓越!

    創業、破產、欠債,在這個曾經是我創業的大特區,我走上一條逃避逼債和追殺的有家難歸路,一幕幕往事伴隨我在經常挨餓、四處借宿的流浪途中上演,我該怎麽辦呢?

    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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