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多月的籌備,大宋帝國第一百二十七屆國會第四次全體會議終於於孔曆二五九一年的冬月十五正式召開。


    雄偉的四級議會會場內外,少長鹹集,群賢畢至。本來沒有資格參加會議的程祁在老朋友彭友直的帶領下也進了會場,與他一起待在一間屋子裏,通過一扇玻璃窗戶觀察著會場。


    會場是一個扇形的設計。底邊圓心的位置有一個高台,高台背後的牆壁上掛著大宋帝國的金色玄鳥紅旗和四級議會的四色彩旗,三百年前不知道多少人在這兩麵旗幟下殊死搏鬥,流幹了最後一滴血。現在他們的後輩卻團結在這兩麵大旗下,不能不說這是一種曆史的吊詭。


    兩麵巨大的旗幟下分別擺著四張高背皮椅,四級會議的四位級長將分別再次落座。


    四位級長之前有一張月牙形狀的圓桌,發表演說和接受質詢的人都將站在它的後麵,圓桌則是讓他們用來隨時翻查資料的。


    諮詢台外一圈圈的弧形排開十幾排椅子,依次疊高如古羅馬的劇場狀。坐在最前排的分別是大理寺、禦史台和內閣的高級官員,每位身著朝廷製服的高官身邊都有幾位穿著尋常服飾的伴當。程祁心裏猜想他們估計就是那些高官的機要秘書吧。


    在他們的身後,才是四級議會的議員們,議員們人數並不多,也就是兩三百人,而整個會場足可容納近千人。這多出來的位置自然就是留給各位議員老爺們的機要秘書了。


    秘書是個古而有之的官職,秦漢時代就已經出現在政府機構中,主要負責公文的收發流轉,與現在的秘書職務還是比較相近的。曹魏時的秘書令、兩晉時代的秘書寺,一直到後來的秘書省、秘書監,其實都強調秘書的本義:秘密文書。


    有時候程祁也不得不佩服中文造詞的厲害,有時候出現了什麽新東西新事物,眼珠子一轉把兩個簡單的字堆在一起就成為了新詞。比如說遼朝的警察,將警覺與偵察兩個字組合在一起,隻要稍通中文馬上就能明白這個新的職務的作用了。更不用說派出所,這簡直是已經達到了望文生義的程度。


    在會議開幕之後,並不立即就舉行正式的審議和質詢活動,而是先安排了一場氛圍融洽,氣氛和諧的交流會,讓這些一整年都沒有見到麵的國之大佬們先寒暄寒暄,真是所謂“先禮後兵”麽,免得一見麵雙方就互相拍板磚大家臉上都不太好看。


    洪承疇是本次會議的四位級長之一,在他的身邊自然圍著很多人。彭友直等他與那些代表們一一寒暄過了之後才帶著程祁上前去。洪承疇看到他們過來,也很高興:“法孝先生,程祁小友。正說著你們呢……來來來,這兩位代表是新補選上的,你們認識一下。這位是河北的鋼鐵大王柯內基,這位是長江上的航運大王範特。”


    “久仰,久仰。”


    “幸會,幸會。”


    程祁注意到這兩位商界巨子其實都還算比較年輕,看上去都隻有四十歲出頭的年紀,卻都已經富可敵國,心想這真是一人有一人的命運啊。


    洪承疇道:“咱們工商業界雖然分為兩級,但實際上實為一體。許多事情還需要兩位老弟多多幫襯。”


    “亨九先生是前輩巨頭,我等後進還要向先生多多學習。”


    洪承疇含笑道:“戮力同心,共創輝煌吧。兩位,晚上我在紫明樓擺了一桌,還請蒞臨。”


    兩位商界巨子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下來,顯然他們也是有心要結交洪承疇這樣長袖善舞的通吃高手。


    送走他倆之後,洪承疇把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一人,在他身上逡巡了片刻才收迴來。彭友直注意到他的目光,也順勢望了過去,過了一會兒,彭友直對程祁道:“你看見那個年輕人了嗎?”


    程祁搖搖頭:“不認識。”


    彭友直壓低聲音道:“來來來,我和你說……”


    費儉仁,兩淮路來的代表,大煤礦礦主,坐擁黑金不計其數,光是手下的遍布淮河兩岸的煤礦工人就有十萬之多。此人按說也是個窮苦人家的出身,靠著一點機緣運氣被一位土財主招贅挖到了第一桶金。然後靠著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巧取豪奪了合夥人的資產,被市井評價為“夜踢寡婦門,偷挖絕戶墳”的下三濫。但是還別說這市場競爭就是吃這一套,越是沒下限就越能發財。誠信經營的煤礦礦主都競爭不過這位黑心腸的費大老板,一個個地被他吃幹抹淨。二十多年下來,費儉仁成了大宋帝國最大的煤礦業主之一,也成為被人最為詬病的黑心資本家之一。


    彭友直道;“此人做生意不老實,兩淮的煤礦本是不錯的上等煤礦,但是他賣出去的煤,不是摻了黏土就是加了成噸的煤矸石,用在鋼鐵廠根本不合格。做人也不厚道,跟他合作過的合作夥伴幾乎就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前幾任的合夥人不是上吊自殺就是投水自盡。剩下來的孤兒寡母哎……也都是人間慘劇。可就是因為他有錢便勢力大,勢力大就能買通官府,兩淮路上下各級衙門他都能擺得平,現在又花錢買了個四級議會的代表,若是不把這樣的害人蟲清除掉,倒黴的可就不是兩淮路一路的老百姓,而是整個國家了!”


    程祁道:“亨九先生想……”


    彭友直看了看左右:“我們迴到屋子裏說罷。”


    一名四級議會的代表,在整個大宋帝國四萬萬人中都可以算得上是人中龍鳳。哪一位不是社會上的頭麵人物?就用吳三桂來做個比方吧,他算是一塊一百來斤的磨盤石頭,而費儉仁的話那麽就是一座泰山了。要把這樣的人搬倒,就算是內閣的成員都會感到“壓力山大”。


    不過洪承疇既然下了決心要去做這件事情,那麽也一定會做的十分周全。他讓彭友直來和程祁談話,便是其中的一步棋,在程祁看不見的地方,謀定而後動的洪承疇還做了更多的事情……


    在可以觀察到會場的小屋子裏,彭友直與程祁各自手捧一杯清茶,坐在兩張椅子上繼續剛才的話題。


    “亨九先生注意到你最近的一些活動,他對你的評價是八個字——熱血可嘉,有待磨練。自古以來最難的一件事就是把人組織起來,組織起來之後想要做大事那就是一件可以期待的事情。漢高祖起事的時候身邊十幾個鄉黨而已,劉玄德從軍的時候也不過兄弟數人。關鍵是把人組織起來,形成一個拳頭,一拳頭打出去,就勝過遊兵散勇無數。亨九先生現在想給你一個曆練的機會,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讀萬卷書,不如做一件事。”程祁側過身子去:“亨九先生想要學生做什麽?”


    “你們現在不是搞了一個自救會麽,這個自救會的綱領我也看了。主張工人、農民、小商小販一切受壓迫的貧苦人要自助自救。亨九先生的意思是,你們能不能想想辦法,讓這個自救會到淮南去發展發展?”


    “淮南?”


    “那裏煤礦眾多,又是水陸交通的樞紐,非常適合自救會開展活動。”


    “我明白了。”程祁眼睛一亮,忽然冥冥之中仿佛得到了什麽啟示一樣,淮南自唐代以來就是出驕兵悍將的地方,民風十分剽悍。有煤礦就有工人,水陸交通發達人口的流動性就強,容易魚龍混雜,非常適合渾水摸魚。


    “看來這裏確實是個幹革命的好地方。”程祁心裏暗暗想到:“而且周圍的反動勢力都很強大,革命發動容易卻不容易堅持,看來洪承疇為了選擇養蠱,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啊。”想到這裏,他問道:“亨九先生想要達到一個什麽樣的目標呢?”


    “你知道的,那個人在淮南的勢力很大,走中上層的路線把他扳倒顯然沒有什麽勝算。而且他之所以能夠在淮南橫行無忌,原因也在於他攜十萬礦工以自重。當地的官府怕事,不敢招惹他,司法係統也被塞得飽飽的不會無事生非。至於禦史台派下去的巡道禦史……哎,不多說這個了。這迴亨九先生想請你在淮南端掉他的老巢,這個任務可有難度?”


    程祁飛速地思索了一下:費儉仁是淮南的地頭蛇,在當地與官員沆瀣一氣,蛇鼠一窩,顯然按照定義來說應該是反動至極的頑固分子。對付這樣的人,法律幾乎是已經失效的。而要從政治上將他解決,就必須先挖掉它的樹根。


    洪承疇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程祁心裏想到:比那些東林黨要靠譜得多。


    “我願意去。”程祁點點頭:“不過有些方麵,還需要亨九先生、法孝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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