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夏儷、林更新翁婿和解以後,夏愚思對程祁的催更頻率就少了很多——或許是她真的聽了自己老爹的話,天天與自家夫君忙著造人大業的緣故吧。


    話分兩頭,雖然少了可愛的表姐這位催更狂魔,但是黃陽又給他引來了一位新的吐槽大師——就是那位神龍現首不現尾的“江湖快意生”前輩,他似乎是盯上了程祁的這本《笑傲江湖》,幾乎每章都要點評一二,有時候還會預言一下後麵的發展——當然程祁可不會讓他那麽如意,撕稿子這種事情又不是什麽難事。而那《錢塘文海》也是有趣,他們還專門給程祁來了一封信,想要出版他這本書的單行本——附帶有某位吐槽狂魔的點評。這一下子就讓程祁想到了後世大名鼎鼎的金聖歎老先生還有神秘的脂硯齋主人。


    脂硯齋時間還早了點,不過程祁自己找了一本曆法書算了一下,今年是孔曆二一九五年,也就是西方耶曆紀元1644年——在程祁來的那個時空,崇禎皇帝在煤山的老歪脖子樹上吊死的那一年。


    想到那個時空,華夏淪陷,生靈塗炭,千裏錦繡江山淪為蠻族的殖民地,而在這個時空,北方的大遼帝國無情地碾碎了一個又一個野蠻部落,牢固的統治著冰雪之地,成為華夏拓殖泰北的藩籬,程祁就感到一陣唏噓。


    “按照這個時間來換算的話,或許我遇上的就是金聖歎也有可能呢。”


    程祁手上拿著的就是這位疑似是金老板“江湖快意生”的最新長篇書評:在大宋的圖書市場上短篇小說是最受歡迎的,在江南的書刊市場上,最為熱門的《三言二拍》就是中短篇小說的合集。長篇小說也已經成型,並且細分為曆史演義、神鬼誌怪和閨閣閑情幾類。其中閨閣閑情大體上類似於所謂的言情小說,其中有少數精品,但絕大多數都是胡編亂造,敗壞風氣的那一種——江南市井生活發達,對於男女之防看的並不是很重,而且宋人有用“春宮圖”“春體小說”辟火的民間習俗,很多帶著惟妙惟肖彩圖的言情小說也在出嫁婦女的枕邊頗為流行。


    如果因此把小說家就看成三教九流的分子那就大大錯了。自從第一帝國末期開始,利用小說“托物言誌”就成為了一種社會時尚。當時的先進分子們創作了一大批諷刺封建貴族驕奢淫逸、玩物喪誌的小說,在讀書人中間起到了很好的宣傳作用。共和革命時期,麵臨著數個方向上的君主聯合軍的共同絞殺,為了喚起廣大人民的衛國熱情,又有一大批借小說故事來宣揚愛國熱情和進步思想的小說廣為流傳。


    進入到了第二帝國時代,小說本身的意義已經超越了文學,而更深層次的影響到了社會和政治。北方以山西的五台文學和河北路的保定文學為中心發展起來的“抨世流”,激進的抨擊各種社會醜惡現象,揭批人性中醜、虛和惡的方麵;而南方福建晉江地區的“夢朽派”則用浮誇的筆法描繪了在物欲橫流的商品社會,金錢對人際關係的衝擊,辛辣的指出一切都可以交換:地位、名譽、品德……有了金錢,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失去了金錢就是世界上最醜陋的人!而江西作為自古以來的文化重鎮,在這一波批判現實主義的大潮中自然也不肯落後,前有前七子高舉“自然性命”的大旗,以自然主義的筆觸描繪世間萬象,後有江右王門的眾多門徒以“天性革命”為旗號,猛烈的批判一切社會製度,鼓吹無政府、無君父、無拘束的虛無主義。


    但是,盡管大宋的權威圖書統計期刊——位於上海縣的東方出版館《大宋圖書年鑒》——指出每年新出版的小說數以千計,在各色報紙上連載刊登的更是多到無法統計。然而在《笑傲江湖》之前,還從未有哪怕一本俠義小說能夠完全跳出官府公案和武林仇殺的窠臼,借武俠這杯酒,來敘說人心的險惡到了一個媲美前麵所說的餘果、托斯耶魯爾和倪采這些前輩大師的程度。


    江湖快意生認為,雖然《笑傲江湖》說的是江湖中人為了一本前朝的秘笈和武林的至尊地位而勾心鬥角的故事,但是明眼人一眼就應該能看出來,這說得其實是某某公司日前發生的董事會內部的鬥爭的影射……


    讀到這裏的時候,程祁不禁苦笑了起來,這家公司他聽都沒有聽說過,而江湖快意生的想象力也著實是太豐富了。


    不過江湖快意生雖然點了一下某家公司的名字,卻並沒有深究下去,而是指出這種事情並不罕見,也並非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樁,隻要人心的貪欲被勾起來之後,一切神聖的東西都可以被毀棄,再為堅固的關係也都頃刻間煙消雲散。而《笑傲江湖》作為一部小說的成功之處就在於它以一個特殊的視角去描繪了人世間普遍的醜惡,把武俠小說的檔次從市井文學拉到了嚴肅文學的層次。


    最後江湖快意生在經曆了若幹次預言失敗之後也終於學聰明了:“我不敢再賭接下來的劇情如何走向,而是和普通的讀者一樣期待,令狐衝這樣的赤子該如何在大染缸一樣的江湖中生存下去——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曾經被諄諄教誨要做一個君子,而不是一個浪子;而我們絕大多數人遇到辟邪劍譜這樣的“機遇”的時候,又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動心?且不要嘲笑自宮的荒誕,不要忘記了,古往今來曾經有過多少個宦官!而即便在今天,又有多少人在頭腦中已經把自己給自宮了!”


    程祁讀罷了這封洋洋萬言的長評,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在一張信箋之上寫下了給《錢塘文海》編輯部的迴信:“丁酉日來函已讀,快意生前輩說得極通徹,鄙作有幸得大手點評,願為一前驅,憑大王驅使。”


    他這話說得極為客氣:我的那本小說啊,一點兒都不成器,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物。快意生前輩大大寫的點評才是一字千金的至理名言。現在有一個機會,能夠把他的這些高見集結發表,我很樂意搭一個順風車。


    其實這種做法在他來的那個時空也是一點都不稀奇,君不見,許多名氣不大的作者的新書腰封上都有若幹位名人的聯袂推薦,而在這個時空,流行的則是找幾位名人在字裏行間來一番評論。江湖快意生是江南極為著名的文評家,有他的點評自然新書上市不愁銷路。更何況就目前的現狀而言,《笑傲江湖》的評論文字幾乎都趕得上正文長度了,對於讀者來說簡直就是買一送一,跟白撿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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