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飯廳裏。

    牛子把啤酒準備好了把酒妹叫來,坐在酒妹對麵很有老大派頭地往椅子上一靠,腔調抑揚頓挫的:“酒妹!你來咱們這兒時間不短了,活兒幹得挺好,人到是挺踏實,隻有一樣不好,老喝那麽多白酒,還是烈性的,我們大夥擔心你這樣下去會喝壞了的,勸你好多次了你也不改,你知道我們多擔心麽?你不是說過,要想讓你戒酒,除非有人把你喝服了才行麽?其實我早就想跟你喝喝了,就是大同不讓,說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現在我們拿你實在沒辦法了,今天咱們試試吧,他們那些熊貨不敢跟你比,我來!還有大誌兄弟,他雖然不如我,但也願意陪榜,咱們算他一個吧。”

    除卻酒妹,誰都知道牛子喝酒遠不如大誌,聽他這麽大言不慚地吹牛都想笑,不過都忍住了,牛子這樣說是為了證明這事是他提出的,讓酒妹知道他最關心她,而大誌卻是他的得力幫手,有了大誌才能贏。大夥哪能破壞牛子的計劃呢?大誌裝得很窩囊,滿臉陪笑地說:“是啊,酒妹,牛子說得是大夥的心裏話,我們真的是為你好,為了你,我願舍命相陪!”

    酒妹量他們也沒多大能耐,既然好心,就成全了他們。她略帶幾分痞氣地衝牛子笑笑:“牛子,你應該叫我姐姐才對吧?你好像比我小。”

    牛子使勁點點頭:“嗨!你要是戒了酒,讓我叫媽都行!”大夥這迴忍不住哄笑起來,這牛子誠心誠意的,真舍得下本。他又加了條件:“說實話這幾天我胃不太好,也許會撐不下來,如果下來了讓大同頂替,不管怎麽著,我們哥仨有一個把你喝服了你就得認輸,以後不許再喝二鍋頭。就我們仨,不再添人了,添人算欺負你!”他拿大同當煙幕為的是把大誌藏住,他自作聰明地說完後吩咐:“小萱、寶山,上酒!”

    很快,三十瓶啤酒整齊地站在他們麵前,像是即將出發的部隊,牛子要用它們打敗可怕的幹十酒妹,啤酒剛從冰櫃裏取出來,瓶瓶布滿細密的汗珠,仿佛已經被對手嚇怕了。酒妹似乎有些不滿:“喝這個呀?一看你就是輕量級的。”

    “怎麽?這不是酒麽?天氣熱,這個喝不死人,就這個吧。怎麽?怕啦?”牛子狡猾地笑笑,以為酒妹上當了。

    不料酒妹說:“行,如果你們輸了呢?”

    牛子說:“輸了我是你兒子!當然大誌不是。”酒妹哼了哼:“好,反正都是你占便宜跟我攀親。”

    牛子又規定要用杯子喝,而且不能喝得太快,比的是酒量不是速度,因為他不擅長“吹喇叭”,酒妹又答應了。大同做裁判宣布開始,三個人開瓶倒酒一起連續幹杯。牛子喝藥似的屏住唿吸緊鎖眉頭咕咚咕咚往下灌,一瓶下去便公牛似的粗喘起來,倒酒也開始變得磨蹭,使勁打嗝往外放酒屁,好讓胃裏有更多的空間。大誌仍是一貫作風,穩如泰山不緊不慢地喝,他覺得與酒妹相比,他的肚子要大得多,還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五六瓶裝進去沒問題,而身材苗條的酒妹是沒地方放的,她的胃也滲不了那麽快,即使不醉也會因喝不下去而認輸。

    而酒妹呢,跟大誌一樣沉穩,一瓶下肚後說:“真是沒味兒,大同,你給我剝幾蒜,增加點兒辣度。”桌上正好有幾頭為顧客準備的生蒜,大同趕緊給她剝,心想:這紫皮蒜可辣,非得給你起點兒反作用不可。接下來,酒妹嚼一瓣蒜喝一杯酒,喝一杯酒嚼一瓣蒜,大同都供不上她吃了,大夥一看,齊下手幫她剝蒜,以為她經常喝烈性酒舌頭已經麻木了,這蒜對她來說根本不夠辣度。大夥心裏暗歎:唉,這迴又像個辣妹子了,辣妹子辣呀!不怕辣!

    比賽繼續進行,四瓶酒下去了,大誌仍然沒事,牛子已經顯得很吃力,臉色黑紅,鬆了鬆腰帶繼續死撐,每喝一口對他來說都像是致命的折磨,幸虧事先練習過,不然早完蛋了。他端著一杯磨蹭著不肯往嘴邊送,看著酒妹跟大誌喝下第六瓶。而酒妹呢?目光依舊沉穩,隻是臉色微紅,汗水嘩嘩地往下流,仿佛被潑過水,背心都濕透了,汗水從衣角往下滴。牛子恍然大悟:哦,她吃蒜是為了出汗,好讓酒盡快排出去。以前聽別人說過這種喝法,今天初次見到,驚得有些發呆。

    牛子近乎淒慘地喊道:“別剝啦,上當啦!蒜是排汗的!”大夥納過悶來了,都說這樣犯規,不許酒妹吃蒜了。酒妹隻好不吃,但仍能繼續喝,仿佛還有地方裝酒。牛子感覺肚子漲得要炸,膀胱發緊,胃裏的酒翻騰得要噴薄而出,難受得仿佛再喝一滴都會死掉。他醉醺醺地舉起空杯晃悠著說:“甘……啊甘……”

    酒妹抹抹汗微喘著粗氣說:“還幹啊?你行麽?”

    不料牛子竟然給她跪了下來,拚出最後的力氣說:“甘拜下風!可是小弟求你別再喝了,我不願你被酒毀掉,我……愛你……愛你!” 說完“咚”地磕了個響頭,腦袋紮在地上不動彈,右手垂死掙紮般使勁往門外一指,示意把他弄出去,他不想在酒妹麵前嘔吐。幾個小夥子趕緊攙著他跑出去了,牛子嘔吐幾口後難受得哀嚎起來,仿佛把腸胃都吐出去了。大夥看看牛子磕頭的地方,鮮紅地印著杯口大的一片血跡,牛子的頭破了。

    牛子這樣做這樣說完全出乎酒妹的意料之外,酒妹感覺那片血跡紅得刺目,繼而刺得她心中劇痛,滿腦子都是對自己的悔恨:喝酒之前牛子就說大夥已經拿我沒有辦法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為了我戒酒,他明知喝不過還要舍命相陪,剛才又磕頭求我……我哪有資格接受這樣的大禮呢?想不到平日愛開玩笑毫無正經的牛子有一顆真摯善良的心,對我如此關懷,而我一直都沒把這些放在眼裏,以為他是在胡鬧。我有什麽值得他愛的呢?我現在在別人眼裏就是個酒鬼、神經病!

    我知道,我喝酒是為了讓自己麻醉,每晚能安穩地睡覺,避免那些痛苦的迴憶來困擾,其實更主要是想任性、叛逆,想讓自己變成另類的怪人來麵對生活,讓以前的親人朋友討厭我、憎恨我、不再理我,反正他們也不愛我,因為愛我的人已經死了,或是不敢再愛我了,我不再留戀了。酒幫助我與往事永別,遮蔽不願迴顧的記憶,讓我在新的生活環境裏成為被人注意的角色,盡管這角色是另人頭痛的、不安的、反感的,但是開始的時候我喜歡。對,我喜歡,我喜歡給別人打擾別人,讓別人對我感到頭疼卻又無可奈何,我喜歡別人為我考慮,為我操心,這樣我才感覺是焦點,被人重視。

    可是,我的任性、叛逆給我換來了什麽呢?春花與大同生氣,想要趕我走,大同想幫助我戒酒,卻又沒有辦法,最終順著我的心意比賽喝酒,我拿著他們的善良當遊戲,最初的目的竟然是想讓他們服氣他們不如我!現在牛子央求我戒酒把頭都嗑破了……這一切有意思麽?好玩麽?不,說實話這反到讓我難過、心痛,我真是太不道德、太沒有良心了!我對不起大同他們,也對不起我自己。

    我本不是個壞女孩,想要變壞,卻沒有足夠壞的心腸,真是壞得沒有意義沒有價值,幹脆做迴我自己吧,這樣才能活得更好,我不能再對不起他們了。

    酒妹想到這些時,眼淚已經不知不覺地流了一臉。她長歎口氣,把自己的心事說給他們聽,解開了他們多日來的種種疑惑。大同和大誌這下終於稍鬆了口氣。大誌心中暗喜:牛子這酒沒有白喝,酒妹總算被感動了,女孩子就是吃這一套,戒酒應該沒問題了,說不定牛子從此開始會受到酒妹垂青,那就真的算大收獲了。

    大誌這浪漫的人腦子裏總是在想些浪漫的事,而大同這個領導卻有另一番感悟。酒妹讓他傷了不少腦筋,而牛子竟然把她給搞定了,招數並不複雜,之前他是沒有想到的。他忽想起老子的一句話:治大國如烹小鮮。意思不是說治大國像是烹小魚一樣容易,而是說烹小魚時不能總是翻動,會把魚翻爛的,講的是無為而治。翻動不多,卻能事半功倍。他想:在一個大的團隊裏,做領導的不見得要事必躬親,那樣你根本也管不過來,一點小事就夠你研究很久的。在必要的時刻,總會有人想出辦法來,幫助你去解決問題,你做做決定就可以了,而這些想辦法的人就是潛在的骨幹精英,盡管他們看起來並不是很理想,比如猛張飛式的牛子,要知道現實中理想的人是很少存在的,因此你對人的要求不能太高。感悟了一會兒,大同心中添了幾分愜意:做領導也是種特別的藝術和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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