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宋渺渺才終於明白過來,這小豆子是誰,不就是她肚子裏的小豆子麽?


    她抿了唇,強忍住了一絲笑意,不動聲色的將半張臉縮進了被子裏。


    他明明閉著眼睛,可好像在腦袋上還長了一隻眼睛似得,說:“閉眼,睡覺。”


    她聞言,迅速的閉上了眼睛。


    雷聲再起時,她便不似剛才一個人時那樣害怕,不知不覺,竟也睡了過去。


    夜裏雷聲不斷,她卻睡的出奇安穩,一次都沒有醒來。


    傅競舟反倒沒了半點睡意,在第三個雷聲過後,便緩緩睜開眼睛,將蓋住她半張臉的被子,輕輕的往下拉,露出整張臉。她睡的很安穩,唿吸均勻。


    他原本抱著手臂的手,緩慢鬆開,旋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在她的鼻尖上觸了一下。她沒有絲毫反應,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他的手指慢慢往下,手指點在她的唇上停住。


    她突然抿了一下唇,伸出舌頭,舔了舔唇,她的舌頭很軟,劃過他的指尖。


    傅競舟沒動,宋渺渺縮了一下脖子,腦袋垂的更低了一些,他的手指便從她的唇上移開。


    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收迴了手,轉了個身,背對著她。


    他剛閉上眼睛,便感覺到背上一熱,他微的蹙了一下眉,卻沒有動。她的額頭抵在他的背上,整個人靠的極近。他保持這個姿勢好一會,便慢慢的轉過了身。


    宋渺渺動了動,卻沒有換姿勢,額頭抵在了他的胸膛上。他一隻手搭在腿上,沒動。


    她身上有一個淡淡的青草味,跟以前不一樣,以前她的身上是一種很清新的水果香。她喜歡水果香的香水,用的久了,衣服上就一直沾了這種味道,洗都洗不掉。


    不過這也是她身上獨有的氣息。


    過了六年,一切都變了。


    ……


    第二天清晨,宋渺渺睡到自然醒,睜開眼睛,身邊早就沒人了。


    她有些恍惚,身側的位置沒有一絲褶皺,仿佛她的身邊從來就沒有人,昨天晚上的一切,是她做夢而已。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才起來。


    她洗漱過後,去菩薩殿裏上了一炷香,然後在外麵的水池前喂鯉魚。雨過之後,山裏的空氣特別好,讓人神清氣爽。


    可宋渺渺卻一直沉浸在昨晚那個夢裏,夢裏傅競舟的臉那樣清晰,清晰到像是真的一樣。


    在寺廟的日子總歸如此,除了看書念經,就沒別的事兒。這天,宋渺渺在寺廟裏轉悠了好幾圈,卻沒有看到傅競舟的影子。


    傅競舟倒是沒找到,反而引起了鍾秀君的注意。


    “宋渺渺。”她喊了一聲。


    寺廟裏本就清淨,這一聲不算響亮,但很清楚的傳入了宋渺渺的耳朵裏。


    她聞聲,轉頭看了過去,就看到鍾秀君一臉嚴肅的站在亭子裏。宋渺渺吸了口氣,走了過去,“伯母。”


    “坐。”鍾秀君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下。


    宋渺渺也沒有推拒,彎身坐了下來。


    “我看你都轉悠了三四圈了,是在找人吧?”她拿起茶壺倒了杯水,移到了她的麵前,目光如炬。


    宋渺渺低垂著眼簾,心裏虛了一下,不可否認,她確實在找人,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找,就算讓她找到了,難不成還要上去問,昨天晚上他是不是來了她的房間嗎?


    “沒有,我就是走走,一直待在房間裏,也很無聊。”


    鍾秀君喝了口水,低低一笑,說:“是嗎?隨便走走,會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


    她笑了笑,說:“那不然我在找誰?”


    “你自己心裏清楚,你在找誰。”她的神色冷了幾分,看了她一眼,說:“我以為我跟你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也以為你是個明白人,說到做到,可現在看來,是我看錯你了?”


    宋渺渺抬起眼簾,對上了她的視線。


    “在佛祖腳下,做一些缺德事,你就真不怕報應?”


    她舔了舔唇,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我真的沒有。”


    鍾秀君沒說話,隻低低的哼笑了一聲,說:“既然在房間裏無聊,就坐在這裏陪我喝茶吧。”


    “好。”


    傍晚吃飯的時候,宋渺渺接到了一通電話。


    傅沅在電話那頭,嚴肅的說:“渺渺,你聽到這個消息,一定要先冷靜。”


    宋渺渺停下了筷子,“你說。”


    “小恬不見了。”


    宋渺渺猛地站了起來,一張拍在了桌麵上,“我現在就迴來!”


    不等傅沅說什麽,她立刻就掛斷了電話,衝出了齋堂,徑直的去了傅競舟的房間,也來不及敲門,直接就闖了進去,“小恬不見了,我現在就要迴去!”


    傅競舟正在換衣服,對比她的焦急,傅競舟顯得十分冷靜,淡淡的說:“關門。”


    “我說小恬不見了!小恬丟了!”她加重語氣。


    他迴過頭,臉上沒什麽表情,強調,“我說關門。”


    宋渺渺吞了口口水,轉身關上門,幾步走到了他的麵前,仰頭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小恬不見了!她不見了!我要迴去!”


    “我已經知道了。”他點頭,依舊慢悠悠的穿著衣服。


    她等了一會,見他沒有任何其他反應,終是忍不住,用力的敲了敲桌麵,說:“小恬也是你的女兒!你……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傅競舟瞥了她一眼,穿上褲子,冷聲說:“你覺得著急有用嗎?你越著急,小恬就會自己迴來?”


    她抿了抿唇,心裏有口氣,卻發不出來。他說的對,著急沒有用,一點兒用都沒有。可看著他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便忍不住生氣。


    正當兩人僵持的時候,身後的門被推開,鍾秀君的聲音隨即傳了進來,“老三,吃飯去了……”


    她的聲音是一下子停住的,下一秒,就聽到重重的關門上,和她帶著怒意,刻意壓低的聲音,“你們在幹什麽!”


    此時的宋渺渺雖然衣著整齊,但傅競舟卻不是,他的褲子鬆散,皮帶都掉在地上,床鋪是亂的,怎麽看都覺得不正常。她幾步過來,一把將傅競舟拉了過來,與宋渺渺保持距離,低聲說:“你有沒有搞錯?早上的時候我才跟你說過,你現在就幹出這種事兒?你們兩個,有沒有顧及到自己的身份?有沒有想過這裏是什麽地方!你!你真是……”


    她揚起手,就要打過去,被站在身後的傅競舟一下扣住了手腕,“媽,你先冷靜一下。”


    鍾秀君用力掙紮,傅競舟卻抓的很緊。


    宋渺渺往後退了一步,吸了口氣,說:“傅沅給我打電話,說小恬不見了,我過來隻是想讓傅競舟送我迴去,我們什麽都沒做!”


    “什麽?”原本還在掙紮的鍾秀君,一下停住,迴過頭看向宋渺渺,一臉不可置信,“你說什麽?”


    “我說,沈悅桐弄丟了我的女兒!”她忍不住吼了出來,眼眶微微發紅,帶著一絲怒意,“別人對我的孩子是真心的好還是假意,我最清楚!你以為沈悅桐是真的好嗎?”


    “你……你在說什麽!人家悅桐可是真心實意……”


    “對啊,真心實意的對待小恬,可她卻把小恬弄丟了!這就是疼愛咯!”她說完,不等鍾秀君說什麽,就衝出了房間。她突然想起來安叔是跟她們一起上來的。


    她都的很快,像個眉頭的蒼蠅一樣,一間廂房一間廂房的尋找著安叔。


    傅競舟一下拉住了她的手,將她拽了迴來,“你幹什麽?”


    她猛地甩開他的手,“你不在乎小恬,可她是我的全部!”


    “你現在這是想弄掉肚子裏的小豆子嗎?”


    他的一句話,倒是讓宋渺渺一下就冷靜了下來,隻深一下淺一下的喘著氣。


    他說:“傅家那麽多人,一定都在找小恬,別著急。去收拾東西,我們這就下山。”


    宋渺渺看了他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轉而就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她抬手抹掉了臉上的眼淚,吞了口口水,在心裏安慰自己,一定不會有事。


    她迴到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就去了傅競舟的房間門口,就站在門口等著。


    鍾秀君這會也過來了,隻冷冷的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等傅競舟收拾好,幾個人就連夜下了山。


    由著山路濕滑,天也黑了,這下山的路很難走。傅競舟走在宋渺渺的前麵,迴頭看了她一眼,說;“小心點。”


    她低垂著眼簾,輕輕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


    鍾秀君瞥了他們一眼,可這種時候,縱是心裏不快,但也生生壓下。


    走了一段之後,下麵的台階有些破舊,傅競舟所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宋渺渺有些條件反射的想要掙開,並停下了腳步,說:“我自己可以走。”


    他沒說話,但3握著她手的手,卻沒有鬆開。


    鍾秀君的餘光又瞥了他們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宋渺渺見他堅持,又想到肚子裏的小寶寶,安全起見,便由著他拉著她的手。


    一行人下山,花了比平時兩倍的時間。


    到了山腳,鍾秀君說:“宋渺渺坐安叔的車,我坐老三的車。”


    傅競舟鬆開了手,徑直的走向了自己的車子,宋渺渺將右手在身上蹭了蹭,就走到了安叔的身邊,跟著他上了車。


    傅競舟的車子在前麵,安叔的車則緊跟在他的後麵。


    鍾秀君透過車前鏡,看了傅競舟一眼,他的神情專注,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的路。


    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我相信,悅桐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要被宋渺渺迷惑了。”


    “我分得清是非。”


    鍾秀君淡淡的歎了口氣,沉吟了片刻,說:“老三,你可不要幹混蛋事兒。”


    這一次,傅競舟沒有說話,像是沒聽到似得,隻是專注的開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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