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渺渺拿了房間裏的經書,坐在院子裏看書。


    看了大概一個小時之後,見著小和尚拿著文房四寶從她身邊經過,她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合上書,跟了過去。她的步子很輕,就這麽不遠不近的跟著那個小和尚,過了長廊,又拐了個彎,小和尚進了另一處更深的院子,不過裏頭隻有三個房間,前麵的院子也不是很大,種著花草,院子的中間設著石桌石椅。


    宋渺渺掩在牆根後麵,看了一會,那小和尚出來的時候,便徑直的走到了她的麵前,她躲都躲不及,隻得尷尬一笑,“您好。”


    “老方丈叫您進去。”小和尚說。


    宋渺渺點了點頭,進去的時候,暗暗的吐了下舌頭。


    她進了老方丈的房間,目光一轉,便看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傅競舟。他不是在睡覺嗎?


    他低頭喝著茶,對於她的到來,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老方丈笑著問:“是什麽讓你跟著過來?”


    宋渺渺的視線在他書桌上的文房四寶上掃了一眼,老方丈便也了然,說:“你喜歡這個?”


    “有個小癖好,喜歡收藏這些東西,看到好的,就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極其輕微的譏笑聲,宋渺渺僅用餘光往傅競舟的方向掃了一眼,他仍低垂著眼簾,神色淡淡的,在那兒喝茶。


    老方丈說:“剛才跟傅先生下了盤起,我輸了,這不就把這套藏了許久的文房四寶輸給了他。現在,這個東西,已經是他的了。”


    老方丈走過去,將那盒文房四寶放在了傅競舟的眼前。


    傅競舟看也不看,隻點了點頭。


    老方丈說;“我還有些事,要出去一會,你們自便,若是離開,請幫我關上門。”


    說完,老方丈就先一步離開了廂房。


    宋渺渺站在原地,略微有些尷尬,怎麽都覺得自己像一條上了勾的魚兒。


    等老方丈的腳步聲遠去,宋渺渺想了想,轉身,一步跨出了廂房的門檻。


    半個身子才出去,隻聽啪嗒一聲,傅競舟將手裏的茶盞放在了桌子上,她頓了一下,繼續往外走。


    傅競舟說:“來都來了,不看一眼,就這麽走了?老方丈收藏的東西,可都是上等貨色,你不看一看?”


    宋渺渺抿了下唇,轉而一想,又走了迴去,站在了他的麵前,伸手就要去拿那盒子。她的手才剛放在盒子上,傅競舟的手便覆了上去,她條件反射,想要抽出手,卻被他一下握住。


    她的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抬眸看了他一眼,低聲說:“放手。”


    “坐下。”


    “你是故意的吧?”她問。


    “所以,你也是故意的?”他抬起眼簾,眸色微深,似笑而非。


    宋渺渺掙紮了一下,他稍一用力,便將她給扯了過來,膝蓋撞到了桌腿,發出了不小的動靜,茶盞內的茶水,也差一點溢出來。宋渺渺深深看了他一眼,另一隻手抵住了桌子,壓低聲音,“你要幹什麽?”


    “我讓你坐下。”


    她皺了皺眉,僵持了數秒,彎身坐了下來,“現在可以鬆手了?”


    傅競舟的手指在她的骨節上輕輕摩挲了兩下,然後鬆開了手,“孩子如何?”


    “才一個多月,還隻是個小豆子。”她低垂著眼簾,淡淡的說。


    他一隻手搭在桌子上,手指輕叩著桌麵,沉吟片刻,說:“有單子嗎?”


    “沒有,我隻驗了血。”


    他點了點頭,又是一陣沉默過後,問:“我上次跟你說的事兒,你的答案是什麽?”


    宋渺渺愣了愣,心口不由一滯,她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兒,是在梅花鎮的時候,在電話裏說的那事兒,關於金屋藏嬌的事兒。


    可其實那件事的答案,在她迴到傅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給了他答案。


    他現在來要答案,算是第二次詢問了吧?


    她想了想,說:“寺廟裏不適合養胎。”


    傅競舟抬起眼簾,目光冷冽,宋渺渺沒有抬頭去看,也能感覺到他的不快。


    她突地笑了一下,說:“以我現在的身份,其實不適合再玩這種玩意兒,看了也是徒增煩惱和傷感,還是不看了。”


    說著,她便起身,準備離開。


    這一次,宋渺渺走的很快,免得再次被他叫住。她一路快走,迴到了自己的房間,並關上了房門。


    她的喜好,傅競舟都知道。


    她還記得,結婚兩周年紀念的時候,傅競舟帶著她去參加了一場慈善拍賣會。


    場麵頗大,室內室外,蹲著不少記者,他們一出場,就成了焦點。那應該是她第二次,跟他一起,在媒體麵前露麵,第一次自然是他們結婚的時候。


    傅家低調,可該高調的時候,也絕不會小家子氣。


    宋渺渺雖學習了各種場合下的儀態,但她並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合,說是做慈善,但其實做慈善是次要的,主要是為了給自己的企業打廣告,然後樹立良好的形象。


    她坐下之後,就一直端正坐著,偶爾跟身邊的人說上兩句話。


    傅競舟則比她隨意許多,慈善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傅競舟拿了一塊糕點,放在她的麵前,說:“花錢進來的,你不吃,我的錢就白花了。”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堪堪叫宋渺渺聽見,她斜了他一眼,那天她的衣服穿的特別緊,一直端著特別不舒服,也特別累。東西最好是不吃,吃了漲肚,小腹凸出,就難看了。


    這衣服,還是傅競舟給她挑的,碼子偏小,但她也能擠進去。傅競舟問她要不要換,她也是客氣了一句,說不用,結果這人還真不給她換了,就讓她這麽穿著,遭罪。


    大動作都不敢做,就怕聽到嘶啦一聲,那就尷尬了。


    這慈善宴上有攝像,她若是不吃,被拍到,難免落人話柄。她吃掉一塊,第二塊便又遞了過來,結果就是吃撐了。


    在他還要給她拿的時候,她暗暗伸手,桌子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大腿,他這才罷手。


    慈善宴到了中場,就上了一套文房四寶,宋渺渺喜歡這些古玩意兒,隻一眼,就喜歡上了,隻是表麵依舊裝的若無其事,可眼神卻瞞不了人。


    傅競舟花了幾百萬拍下了那套文房四寶的時候,她臉上揚起了一絲淺笑。


    結果高興不過三秒,兩人一道起身拍照的時候,宋渺渺聽到了特別清脆的布料破裂的聲音。那天,後半場,她正是笑都笑不出來了,後來的報紙出來的照片,她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傅競舟雖不動聲色,可宋渺渺知道,他心裏肯定笑開花了。


    那天,她披著傅競舟的衣服出了會場,在車上,傅競舟把那盒文房四寶放在了她的手上,說:“送你。”


    宋渺渺撇嘴,說:“這不叫送,這叫補償!”


    她記得在他們的房間裏,專門有個櫃子,是用來存放她收藏的小玩意兒的。她走的匆忙,放在傅家的東西,她一樣也沒拿。想必現在都被丟掉了吧。


    她雙手捧著下巴,突然覺得很可惜,她淘到那些東西,可費了不少功夫和銀子。


    晚上,宋渺渺跟那些小和尚一塊先吃了晚餐,就迴了房間,坐在桌子前看書,卻怎麽也看不進去。


    這時,外頭忽然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她推開門,往外看了一眼,雨勢不小,地麵都濕透了。這時,漆黑的夜色劃過一道明亮的閃電,宋渺渺不由眯了眼睛,縮了縮脖子,迅速的關上了門,緊接著,便傳來了轟轟雷聲。


    宋渺渺怕的東西不多,由著高中的時候,親眼看到一個學生被閃電劈到,當即死亡,那日之後她就一直做惡夢,夢到雨天,那個被雷劈死的學生,突然就醒過來了,樣子特別可怕。


    再後來,一個雷雨天,她夜裏上廁所,不知是眼花還是什麽,看到了個影子,嚇了個半死。


    從此以後,就特別害怕打雷下雨的天氣。隻要下雨,便堅決不出門,夜裏也絕不關燈。這大概就是心理陰影,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好轉,就是害怕。


    夜裏這雨一直不停,閃電雷聲也不停,風雨聲很大,宋渺渺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


    閃電劃過,照亮夜空,也照亮了整個廂房。宋渺渺迅速捂住了耳朵,將被子蓋過了頭頂,這一聲雷特別響,宋渺渺整個人不自覺的縮成了一團。


    她一動不動,保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渺渺覺得埋在被子裏悶,便拉下了一半的被子,眯起眼睛,便看到牆上倒影出了人影。她當即嚇了一跳,猛地坐了下來,正要尖叫的時候,就被人一下捂住了嘴巴,摁迴了床上。


    她瞪大了眼睛,又一道閃電劃過,她便看清了來人,竟是傅競舟。


    她眨了眨眼睛,在雷聲來的時候,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閉眼的瞬間,隻覺耳朵上捂住了一雙手,雷聲瞬間就變輕了許多。


    她閉著眼睛,好一會才緩緩睜開,卻沒有去看他,隻是第垂著眼簾,心怦怦直跳,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說:“你這樣來我的房間,要是被伯母看到了,不太好吧。”


    他收迴了手,直接就在她的身側躺了下來。


    宋渺渺微的一驚,整個人不得不往邊上挪了挪,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你……你這是……這是要幹嘛?”


    他側過身,麵對著她,閉著眼睛,說:“睡覺。”


    “可是……”


    他倏地睜開眼,讓宋渺渺一下閉了嘴,隻訥訥的看著他。


    他說:“我是為了照顧我的小豆子,不受到驚嚇。”


    宋渺渺頓了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傅競舟並沒有等她想明白,就閉上了眼睛。


    半晌,她才終於明白過來,這小豆子是誰,不就是她肚子裏的小豆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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