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兔初二的時候,她那個武大郎老師在班裏挑了幾個不錯的學生,組團去參加市裏的少年武術大賽。肖兔雖然沒能正式參加,但是作為候補隊員,她還是得每練必到。

    由於訓練的時間不多,為了趕上進度,武老師規定所有隊員必須在放學後趕到訓練場地,訓練三個小時才能迴家。

    肖兔她媽倒是不介意,反正女兒吃得多,鍛煉一下全當減肥。

    可是肖兔介意,她不怕訓練辛苦,她隻是怕一個人迴家。

    那時候,等訓練完三個小時迴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而肖兔練武的地方又在一個偏僻的小區裏,要走出去,必須騎著車,單獨過一條長長的弄堂。弄堂裏的路燈壞了快了個把月了,摸黑走在裏麵,偶爾還會跳出幾隻野貓,格外恐怖。

    肖兔從小怕黑,走了幾次那條弄堂,就再也不敢走了,厚著臉皮去求淩超接她。

    淩超不答應,說:“你還是別去了,一個女孩子家學什麽武術?”

    “不行!我媽說,我成績差,學武術對以後升學有幫助。”

    “成績不好,大不了我給你補習。”

    肖兔想了想,最後還是搖頭:“不行,我還是得去學武術。”

    淩超有些生氣:“你愛學不學,反正我不會去接你的。”說完,騎著車顧自己走了。

    淩超這氣生得莫名其妙,肖兔摸不著頭腦,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去練武。

    等訓練完,又已經八點多了,她走下樓正準備取車,忽然悲喜交加。

    喜的是,她那輛車頭上係著粉紅色綢帶的自行車終於被偷了!悲的是,沒了自行車,她就得一個人走過那弄堂,這簡直就等於要了她的命。

    肖兔心情低落,背著書包,耷拉著腦袋走到弄堂口,一眼望去,裏頭黑壓壓的一片,就連弄堂口路燈發出的亮光,都仿佛被吸進去,不見了。

    肖兔猶豫了一下,閉著眼準備狂奔過去。

    忽然,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肖兔,迴家啊?”

    肖兔轉過身,看到一個人,手裏拿著個瓶子,正是武老師的兒子武承偉。

    “恩。”肖兔點點頭,“你怎麽下來了?”

    武承偉朝肖兔亮亮手裏的瓶子:“我出去幫我爸打醬油。”

    打醬油?肖兔忽然眼前一亮:“你要出去?”

    武承偉點點頭:“

    對啊,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肖兔欣喜若狂,“我跟你一起出去吧,反正我也要迴家。”

    武承偉沒發現肖兔的用心,點頭爽快地答道:“好啊,走吧。”

    有人陪著走夜路,果然沒有想象中的可怕了,肖兔心情大好,一路蹦蹦跳跳,和武承偉有說有笑,沒一會兒,這弄堂就走到了頭。

    走出弄堂,武承偉說:“我們這裏的治安確實不太好,你下迴就把自行車放我家車棚裏好了。”

    “恩。”肖兔點點頭。

    “對了,那你待會怎麽迴去啊?”

    “我可以坐末班車迴去。”

    “也好,如果等不到車,你可以去那邊小店,打個電話迴家……”

    兩人正說著,忽然,一陣刹車聲,然後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肖兔還沒迴過神來,就聽見淩超冷冷地聲音傳來:“上車。”

    肖兔驚訝:“你怎麽來了?”奇怪,他不是說不肯來接她麽,怎麽忽然又出現了?

    正納悶著,淩超已經不耐煩了:“讓你上車就上車,廢話這麽多幹什麽?”

    他怎麽又生氣了呀?肖兔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麽,悶悶地坐上了他的自行車後座,然後朝武承偉揮手:“我走了啊,明天見!”

    “好,明天——”武承偉的話到了嘴邊,卻被一道要殺人的目光給活生生地又給逼了迴去,差點沒嗆著,“再……再見……”

    “哼!”淩超嗤了一聲,收迴目光,帶著肖兔騎遠了。

    武承偉這才迴過神來,左手拿著醬油瓶子,右手抓了抓腦袋,嘴裏喃喃道:“其實我隻是出來打醬油的……”

    淩超帶著肖兔迴家,一路都沒說什麽,肖兔也有些生氣,又不是她逼著他來接她的,他的態度有必要那麽差嗎?

    兩人都有氣,幹脆都不理對方,直到車子在一個紅綠燈停下,等待讓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詭異難耐起來。

    怎麽有這麽長的紅燈啊?肖兔暗自抱怨。

    她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得舒服些,抱著書包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淩超的背。

    淩超的背繃了繃,過了會兒,他忽然開口:“明天,我去接你。”

    肖兔有些心動,但是一想到淩超的態度,賭氣道:“不用了。”

    淩超不屑地哼了一聲:“你有膽子一個人迴來

    ?”

    被人看穿的滋味不好受,肖兔有些惱火:“大不了,我求武師兄陪我!”

    “你敢!”他忽然迴過頭,淩厲的眸子盯著她,像是要把人一口吃掉。

    肖兔嚇了一跳,從來沒見過淩超發那麽大的火,一時有些無措:“那個……綠……綠燈……”她弱弱地扯開話題。

    與此同時,他們後麵的車子已經不耐煩的按響了喇叭;淩超這才收迴目光,迴過頭繼續騎車。

    一路無言,到了小區樓下,淩超依舊不說話。

    沉默讓肖兔覺得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她又想起了那個傍晚,淩超和那群罵他沒爹養的壞孩子們打架時的樣子,真的很恐怖。

    正想著,淩超已經停下車,扭頭盯著她看。一陣風吹來,吹起他額前的劉海,隱約能看到發際那條淡淡的疤痕。

    肖兔心下一緊,也顧不著跟他較勁了,蹭得從後車座上跳下來,抱著書包一溜煙地跑上了樓。

    事實證明,肖兔不愧她媽當年給她取的這名字,她逃跑的功夫絕對跟兔子有得一拚!

    肖兔跑上樓之後,就開始心神不寧。

    淩超今天究竟是怎麽了?簡直跟吃錯藥似的,平常他雖然脾氣差點,也不至於這樣吧?肖兔想不通,也沒心思做啥作業了,於是就坐在書桌前,盯著窗戶發愣。

    肖兔的書桌正對著房間的窗戶,而窗戶外頭就是陽台,透過陽台大開著的窗戶,她能看到深藍色的夜空中星星點點。

    星星啊星星,你們能告訴我淩超為什麽發脾氣嗎?

    就在肖兔看得入神的時候,忽然一張臉遮住了她的視線,屋內的護眼燈是白色的,來人的皮膚也很白,再加上他是突然出現的,等肖兔認出是淩超的時候,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尖叫連連了。

    要說淩超怎麽會突然出現在肖家的陽台上呢?其實也沒什麽好驚訝的,因為他們兩家的陽台是緊緊貼著的,當初裝修房子的時候,肖兔她媽覺得反正女兒也要經常跑去淩超家做作業,幹脆就在陽台上開扇門,進出也方便點。她把這想法和淩超他媽一說,他媽也點頭同意了,於是這門就開著了。

    說白了,這兩房子其實就是一房子,是相通的!

    “兔兔,怎麽了?”她媽聽到肖兔的叫聲,問。

    淩超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肖兔迴過神,道:“沒……沒什麽!”

    她媽也沒當迴事,在門外喊:“那你做完作業快點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

    “哦!”

    肖兔應完之後,迴過頭,淩超不知何時已經從窗戶裏爬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坐在她床上,手裏擺弄起她那個白底藍花的兔子娃娃。都說女人難捉摸,其實淩超才是最難捉摸的,剛才還生氣呢,現在看上去又跟沒事人似的了。

    肖兔有點火,一把搶過他手裏的兔子:“你幹嘛啊?大晚上的,想嚇死我啊!”說完,她又有些後悔,怕淩超像剛才那樣生氣。

    這迴淩超沒生氣,隻是忽然從床上站起來,站到了肖兔身邊。

    那時候,他已經初三快畢業了,個子長得特別快,光站著就已經高出肖兔半個頭了,何況此時肖兔還是坐著的。如此高低相差懸殊,肖兔的氣場很快就被整個壓住了。

    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著淩超灼然的目光,仿佛自己是困在囚籠裏的小白兔,心忽然沒來由地跳快了幾拍。

    就在她感覺到臉有些發燙的時候,忽然聽到淩超嘴裏蹦出一個詞兒來:“錯了。”

    “什麽錯了?”肖兔有些摸不著頭腦。

    淩超伸出手,指了指她的數學作業本:“這題,錯了。”

    原來他是在看她的作業啊!肖兔鬆了口氣,如實道:“這題……我不會做。”

    “笨!”淩超說了聲,隨手從旁邊抽了張凳子坐下,開始給她講數學題。

    明明是很難懂的數學題,被他一講,肖兔很快就聽懂了,沒一會兒整課作業都做完了。

    “還有別的嗎?”淩超問。

    “還有化學……”

    “拿出來。”

    就這樣,淩超教完了她數學又教化學,教完了化學又教物理,等肖兔把所有的作業都做完了,他才站起來,準備爬窗戶走人。

    “等等!”肖兔叫住他。

    “幹嘛?”淩超麵無表情地問。

    肖兔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了,總覺得他就這麽走了,好像缺點什麽似的,想了一會兒,她道:“你明天,會去接我吧?”

    “恩。”他應了聲,跳窗戶走了,離開的刹那,那背對著肖兔的嘴角若有似無地勾了勾。

    今晚的夜色,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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