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少戈臉色一變,連傷口都來不及包紮就跑去找西嵐了。


    聽龍少戈說明情況後,西嵐頭疼地扶了扶額。他這哪裏是在辦案啊,分明就是給龍少戈當爹,管他吃喝拉撒還不夠,還要管他未來媳婦,關鍵是還不給錢!


    斟酌片刻,西嵐打算帶龍少戈進宮查探一下,於是吩咐屬下拿了一套三階侍衛服過來,讓龍少戈換上。


    墨藍色的製服配上銀質腰帶,再加上高起的衣領,使得龍少戈看起來越發修長筆挺,整個人憑添了幾分英氣。*拿來一塊黑色頭巾給龍少戈包上,扯得皺褶而蓬鬆,以掩藏犄角的輪廓。


    西嵐見龍少戈穿得像模像樣的,抱著手臂略微點了點頭。龍少戈還以為他要誇獎自己,卻聽他說:“穿一天收一個金銖。”


    龍少戈頓時滿臉黑線,鄙夷道:“錢錢錢,你那點小心眼兒就塞得下錢!”


    西嵐不依不饒道:“沒錯,我心眼兒就這麽小,不塞錢難道還塞你啊?”


    龍少戈懶得跟他拌嘴,事不宜遲,兩人立即跨上一角馬,向皇宮馳去。


    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夫,二人便抵達了宮門口。西嵐喝停駿馬,拿出懷中的金色令牌給守門兵看了一眼,守門兵便打開門放行了。由於皇宮內不能騎馬,兩人將馬安置在指定位置後,便向宮殿內疾走而去。


    一路走去隻見玉宇瓊樓,雕梁畫棟,二人穿行在偌大的宮殿間,宛如在畫中穿行。


    這時一群巡邏的藍衣侍衛穿過抄手遊廊走來,見西嵐招了一下手,一名侍衛便脫離隊伍向他們跑了過來,上前向西嵐鞠了一躬。


    西嵐開門見山道:“這兩天有沒有一個小姑娘被抓進來?穿著淺綠色衣裙,長得水靈可愛,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


    侍衛想了一會兒,才問道:“您是說那個會耍雜技的小姑娘嗎?”


    龍少戈激動地搶話道:“對,就是她,雪茶會耍雜技的!”


    侍衛無奈地搖頭道:“現在都快黃昏了,估計早就被斬首了吧。”


    “什麽?!你再說一遍!”龍少戈上前一把揪住侍衛的衣服。侍衛莫名其妙地瞪著龍少戈,西嵐攔下龍少戈,繼續問明了事情的原委。


    了解到整件事的始末後,龍少戈痛苦地抱住了腦袋。雪茶會攻擊艾靈完全是因為自己,遇到這樣的事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拖累了她的爺爺還不夠,現在又害她平白無故地丟掉性命。她才十七歲,正是如花美眷的大好年華,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罪不可恕。


    西嵐沉默不語,打算帶龍少戈去西門外的刑場,希望還能給她收屍。


    “西嵐——”一道低沉雄渾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人未近而聲已至,西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誰。他迴過頭去,遠處的人影瞬間移到了跟前。那是一個瘦黑的侍衛,肩頭有七枚徽章,身材稍稍有些佝僂。


    “東勤大人。”西嵐鞠躬的時候用手把龍少戈也按著鞠躬,因為此刻在他們麵前的,可是帝王四大護衛之首的東勤啊。


    “陛下召見。”東勤笑盈盈道。他右臉上有一小塊肉向裏凹進去,那本是一塊疤但看起來就像一個大酒窩,因此他說話時給人的感覺總是笑意盈盈的,盡管他沒有笑。


    西嵐於是讓龍少戈去對麵那個涼亭等自己,再三叮囑他不許亂跑。


    亭角上的風鈴被吹得叮鈴作響,龍少戈坐在涼亭裏胡思亂想。他想萬一自己去晚了,雪茶的屍首被別人收走了怎麽辦?他要對著她的墳塋懺悔一輩子,怎麽能連她的屍首都不管呢?


    片刻之後,龍少戈實在坐不住,便起身去找刑場了。偌大的皇宮,盡是一樣的迴廊和宮殿,他走得暈頭轉向。


    一隊巡邏的藍衣侍衛迎麵走來,看見龍少戈杵在遊廊裏抓耳撓腮,為首的侍衛上前喝道:“你哪個隊的?”


    龍少戈一怔,抓著後腦勺支支吾吾道:“西……西嵐那個隊的。”


    “放屁!抓住他!”侍衛首領怒斥道。


    龍少戈嚇得拔腿就跑,一隊侍衛立刻追了上去,之前也有過像這樣喬裝成侍衛的刺客。而且龍少戈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那就是像西嵐那樣的高階侍衛是不分隊的,隻有五階以下的侍衛才會被分隊執行任務。


    為了找到原來那個涼亭,龍少戈大費周章地爬到了宮殿頂上。可他縱眼望去,像那樣的八角涼亭簡直遍地都是。


    “在那兒呢!”屋簷下一個侍衛指著龍少戈大喝道,龍少戈見狀立即在屋頂狂奔起來。好在皇宮建造得十分緊湊,很多宮殿都是連在一起的,或者相去不遠。


    但總有那麽一兩個地方是例外的,就像麥田裏總會長幾根狗尾巴草一樣。橫在他麵前的間距將近八丈,要知道他不會風靈術,單靠武技躍過這種跨度是十分困難的。


    就在龍少戈猶豫不決時,無數箭矢已經破空而來。於是他退後兩步,衝刺起來奮力向前一躍。出乎意料的是,他不僅躍過去了,還將一整排琉璃瓦踢得四散橫飛。


    一腳踩空,屋頂便破了一個大窟窿,他不慎失足掉了下去。混亂間隻聽得一陣裂帛聲響,緊接著撲通幾聲,水花四濺,溫熱的液體很快包圍了他。


    龍少戈從水裏站起身來,信手抹了一下臉上的積水,卻見氤氳水霧間,白綾紗下,一個雪膚花貌的女子正定定地望著他。


    烏黑的秀發隨意披在她肩頭,白皙的肌膚上,有婉約的眉,纖巧的鼻,紅唇淡淡,眼波如水,看得他心神蕩漾。


    “哥哥……”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忽而又愣住了,眼神變得淩厲如刀。


    她立即從澡池裏站起來,不著片褸地爬出了水池,烏發直達臀際,卻遮不住她潔白修長的身軀。


    “艾靈!”龍少戈的臉刷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慌忙挪開視線,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在他眼中妹妹是這般碧玉無瑕,容不得絲毫褻瀆。


    誰知他剛爬出水池,龍艾靈就一劍刺了過來。他輕易地奪下她的刀扔到了水池裏,信手扯掉一旁的紗幔將她裹住,飛轉中將她按倒在地。


    “你!有本事把我也殺了啊!”她恨得咬牙切齒。


    “瞎說什麽嘞,我可是你哥哥啊。”龍少戈說著尷尬地抹了一下鼻血。


    龍艾靈卻冷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那天晚上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笨拙地用指腹揩去她的眼淚,眼底滿是疼惜。


    “不要碰我!你這個邪魔!”她嗚咽著,哭得更厲害了。那個夜晚再度浮現在腦海裏,遍地的橫屍,彌漫的血腥,衝天的火光,還有他絕世又罪惡的笑容。


    “我什麽都沒做,你相信我啊!全天下都可以不相信我,唯獨你不可以!”他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手臂上的經絡似乎爆裂開來,熾熱的血滴順著他的手指,流到了她裸.露的肩頭,紅白相映。


    “放手!”她秀美的容顏因疼痛而扭曲在了一起,卻見他的眼瞳還是那般真摯明亮,狂傲不屈,那一刻她恍然覺得他還是從前那個他。


    就在這時,女婢走到簾幔後輕聲說道:“小姐,侍衛隊要過來搜查,說是闖進了刺客。”


    兄妹兩人頓時愣住了。


    女婢在簾外等了片刻,沒聽到迴答,正打算掀開紗簾一探究竟,龍艾靈急忙說道:“沒看到什麽刺客,讓他們去別處搜查吧。”


    女婢聽令退下了,出去便說主子在入浴。龍艾靈是大皇子身邊的紅人,侍衛們不敢得罪,隻得去別處搜查了。


    聽見外麵動靜消失了,兄妹倆這才鬆了一口氣。


    龍艾靈將衣服披上,從一旁抓起一顆血紅色的玉墜,向龍少戈狠狠砸去。


    “這個還給你,從此你我恩斷義絕!”


    龍少戈信手接住,卻見那是一顆水滴狀的玉石,其間仿佛流動著紅色的血液。他愣了一愣,這顆玉墜自他有記憶時便戴在身上了,他曾一直很寶貝它,三年前他才把它作為護身符送給了她。


    “趁我還沒有反悔,快滾!”她背過身去,拽緊衣擺,用力到關節發白。


    龍少戈呆立片刻,忽然從身後抱住了她。她正要掙開,卻聽他在耳邊呢喃道:“讓我抱一下,就一會兒。”


    她僵立在原處,隻覺得他走後,肩膀涼得有點微微發痛。


    日影西斜,西天剩下最後幾抹餘暉。龍少戈一路躲躲藏藏,他找不到原來那個涼亭,卻意外找到了原來放馬的地方,於是就站在這兒等著西嵐。他自然不知道,皇宮像這樣的馬廄也有很多個,西嵐是一個個找過來的。


    “叫你別到處跑你非不聽,我看你小子就像南方的農作物,一年三熟,還不帶歇氣兒的!”西嵐走過來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各種刻薄各種數落。


    見龍少戈悶不吭聲的,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樣,西嵐這才收斂語氣道:“其實陛下召見我,就是為了雪茶丫頭的事。”


    本來雪茶已經被大皇子判了死刑,但是臨刑前夜,一向深居簡出的幻帝竟突然派人過來,將她接去了帝女峰上的星臨宮。


    據說幻帝向天子傳話,說雪茶便是尋找已久的下任星臨宮主。幻帝作為帝國最位高權重的占星師,其言論有史以來從無失誤,就連天子想見幻帝都必須擬書申請,可見其身份和地位之尊貴。而雪茶作為幻帝的繼承人,於一夜之間華麗蛻變,成為了人人豔羨的幻公主。


    由於雪茶是從西侍衛府被捉來皇宮的,陛下便召西嵐詢問她的具體底細。畢竟幻帝對於這個國家來說舉足輕重,選繼承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聽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龍少戈依舊麵如死水,看不出半點喜悅之情。


    “你有在聽嗎?”西嵐不悅地掃了龍少戈一眼。


    “她沒事就好。”龍少戈喃喃道,抬頭望向皇宮後方那座高聳入雲的帝女峰。此刻,雪茶說不定已經找到她的白夜哥哥,也不需要自己再保護她了。想著她也許正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他的心情就更加的低落。


    “我說你是怎麽了,剛剛還喊打喊殺的……”見龍少戈這副哀戚的神色,西嵐心中那股無名火漸漸消失了。他們其實相像,都曾因身份迥異而為人所不容,生活在一種莫可名狀的孤獨中。


    冥冥之中,一種同命相憐的宿命似乎早已注定。


    於是西嵐伸出手來,安慰似地拍了拍龍少戈的肩膀。那一刻,龍少戈的眼神隱隱顫動,他恍然覺得這隻手是父親的。可西嵐很快就把手收了迴來,嫌棄地吹了一下手指,來了句“髒死了,你簡直是泥巴做的!”


    “就你幹淨,你是香水做的!”龍少戈沒好氣地笑了起來。


    兩人迴到西府時,夜色正濃。隻見門口的紅紗燈下,一匹青驥停在院牆旁,一個修長瘦削的獨眼少年正抱臂倚靠在門緣上。


    龍少戈一眼便認出來,這獨眼少年是上次*宮外遇到的花桀,他對他的藍眼睛印象十分深刻。


    “桀兒!”西嵐跳下馬走上去問道,“怎麽突然過來了?”


    花桀神色冷峻地鞠了一躬,然後附在西嵐耳邊說了些什麽。西嵐臉色大煞,立即轉身上了馬,很快隨花桀一起消失在蒼茫的夜色裏。


    龍少戈一直覺得西嵐是個淡定如水的男子,喜怒無形,卻不知是何事能讓他如此動容,不由得隱隱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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