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裕心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探了探孟嘯塵的鼻息,所幸還有餘熱緩緩冒出,但是已經十分微弱。


    孟裕心看著周圍人關切的目光,搖了搖頭,聲音中透著一股悲涼:“這就要看嘯塵能不能熬過這一關了。”


    這時候一旁的禦醫廖濟蒼發話了:“世子的傷很重,若不是他本身的身體還算健碩,早就……”廖濟蒼看到孟裕心等人臉色刷白的樣子,有些說不下去了,隻得換了個話題,“不過世子的求生念頭卻很強,似乎有著什麽一直支撐著他。”


    孟裕心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頭,聲音很有些不客氣,“你就直說能不能救到他,不然我們蒼琅有的是好的大夫,免得耽擱時間……”


    聽到孟裕心這樣不禮貌的言語,廖濟蒼竟然沒有生氣,卻搖了搖頭:“世子傷得太多,恐怕經不起這樣的顛簸,何況晉陽到蒼琅路途遙遠,即使快馬運你們蒼琅的名醫過來,也至少得三天時間,但這三天會發生什麽,那就難說了……”


    這話說得中肯,迴答得不卑不亢,孟裕心無話可說,背著手透過窗戶望著外麵天空,陰雲四合。


    孟若走上前一步,看了看哥哥,蒼白的臉龐沒有一絲神采,再也受不了,將頭埋在孟嘯塵身旁,嗚嗚哭了起來。


    聲音就像一葉無依無靠的孤帆,嘩嘩抽動,在場的人聽了,無不動容。


    何諾畢竟是鴻臚寺卿的兒子,對王朝的人事多些了解,向廖濟蒼恭敬作揖,問道:“廖神醫,還有什麽辦法嗎?”


    廖濟蒼擺擺手,聲音中卻帶著一股傲然:“神醫可不敢當……當世除了我師傅,誰還敢稱神醫?”


    孟裕心聽了“神醫”兩個字,眼睛亮了起來,衝口而出:“什麽神醫?還不快把他請來治好嘯塵?”


    連孟若都抬起頭,看著廖濟蒼,臉上的淚痕還未幹,但眼中又燃起了微薄的希望。


    廖濟蒼搖了搖頭,“師傅不會救晉陽王朝以外的人…”他看了一眼孟裕心,有些躊躇,但還是說了出來,“特別是不會救西戎部落的人……”


    聽到廖濟蒼說出這樣的話,何諾等人滿以為孟裕心會一下子火起,沒想到孟裕心卻是發呆了一會兒,喃喃道:“你那師傅,名字可是叫‘廖隱’?”


    “院藏秘方,廖隱於心。”廖濟蒼點了點頭,說起了這個名句,“師傅就是這樣的人,一般的大夫都講究懸壺濟世,可師傅卻把一身醫術看作一種手段,從不輕易以示外人,我們做學生的,雖然不讚同師傅的做法,但是這一身本領都是他老人教的,也不會多說什麽。”


    “院藏秘方,廖隱於心。”孟裕心反複念叨了幾遍,像是迴憶起了一些陳年舊事,道,“我們蒼琅部的人不求他。”


    這話剛一出口,就讓何諾等人有些吃驚,孟裕心這麽關心孟嘯塵,怎麽會說出這樣話呢,究竟是什麽樣的隔閡,能讓維持這種尊嚴超越了生死?


    廖濟蒼點了點頭,也聽懂了孟裕心的話,道:“人力有時而盡,我會盡力救助世子,不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的本領不如老師,但比他多幾分濟世之心,我曾經欠過一個人一份很大的人情,答應在宮中三年,三年之後,我也將閑雲野鶴,四海行醫,了無牽掛。”


    孟裕心親手寫了一個方子遞給了孟裕心,道:“我已經幫世子包紮好了傷口,按照這方子煎好藥後,給世子服下,我明日再來。”說完告退,走到門口處,低聲說了一句,“世子能不能熬過去,就在這三天了……”


    孟裕心小心地接好方子,急忙傳來了醫官去煎藥,然後獨自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房子裏孟若仍舊呆呆地看著哥哥,隻剩下何諾和慕雁兮並排站著,氣氛有些冷寂。


    孟裕心長舒了一口氣,道:“諾兒,你先迴去吧,千然會還沒有結束。”


    何諾迴答:“我就在這守著吧,看天色,今天的比賽很快就結束了,我要明天才會有下一戰……”


    孟裕心點了點頭,聲音有些疲倦,說了句,“那隨你。”然後在床邊的孟若耳邊叮囑了幾句,就急忙轉身離開了。


    至始至終,孟裕心沒有再同慕雁兮說過一個字。


    ……


    晉陽皇宮,暖心殿。


    與以往在決定重大事情前,皇帝召集一些近臣提前開的通氣會不同,今天暖心殿的人格外少。


    具體來說隻有六人。


    皇帝何慕寒、右督魯鈍初、寧鄉侯何景軒、左相魏政勳與右相慕百川,大太監榮慶在一旁伺候茶水。


    “寧鄉侯…西邊現在什麽情況?”何慕寒問道。


    寧鄉侯起身而立,迴答得從容不迫:“給左督宇千城的加急快書已經發出,讓他做好戰備,有備無患。臣的兩萬武德衛已經秘密集結,隨時應對可能的突發情況,隻是……”


    何慕寒知道寧鄉侯的意思,但還是道:“龍驤衛是拱衛晉陽城最主要的屏障,輕易不可調動,有宇千城的沙海大營兩萬守軍,再加上你的兩萬武德衛精銳,憑借天蕩關之險,守住應該不是問題,關鍵還是應該以夷製夷!”


    大太監榮慶拍掌讚道:“好一個以夷製夷!老奴已經安排飛鷹衛前往赫連等部,挑起矛盾,如果蒼琅部敢於侵犯,定讓西戎的其他部落狠狠戳一下他的後背!”


    本來這樣的朝廷議事,榮慶這樣的大太監是沒資格插話的,可他的另一個身份兼著飛鷹衛都尉,所以涉及到軍事部署,他的話也是舉足輕重。


    畢竟,晉陽王朝三大主力——龍驤衛、武德衛、飛鷹衛,每一支的力量都不容小覷。


    這時,右督魯鈍初發話了,“臣以為,這仗還是能不打就不打,現在南邊越國居心叵測之心已經越來越明顯,如果我朝主力全部屯於西部,一旦南邊有變,那局麵可就複雜了……”


    何慕寒點點頭,“上兵伐謀。但是我們現肩上的擔子很重,即使是很少的戰爭可能性,還是不能不先做預防。”


    魯鈍初點頭道:“聖上英明,老夫一介武夫,也不懂那麽多,不過南邊現在…..”


    何慕寒心想這個右督什麽都好,可一提起南邊越國來就似乎滔滔不絕,擺了擺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臉色變得有些鄭重,問道:“現在那世子傷勢如何?”


    這時慕百川發話了:“廖禦醫親自主持治療,不過世子仍然昏迷,傷勢還不穩定。”


    何慕寒催促道:“要請最好的大夫診治!不要把範圍局限在宮內,放眼整個晉陽,隻要能治好了世子,重重有賞!畢竟是武比時受的傷,刀槍無眼,如果治好了世子,蒼琅部也不會多說什麽了。”


    這時寧鄉侯躊躇道:“最好的大夫嘛……臣倒是知道一位,就是上次幫大皇子何浩初調理身體的那位,不過要他去救世子,恐怕有些難辦…”


    何慕寒點頭道:“對對,如果朕沒有記錯名字的話,他叫‘廖隱’吧?怎麽,有什麽隱情?”


    寧鄉侯點點頭,“的確,這背後很複雜,讓臣來講給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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