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亮,李延慶和嶽飛熱氣騰騰地跑步迴來,兩人剛到客棧門口,王貴便慌慌張張奔了出來,“師傅迴來了!”


    李延慶見王貴神情緊張,便問道:“出了什麽事?”


    王貴上前低語幾句,李延慶和嶽飛都吃了一驚,一起向客棧內奔去。


    他們剛走到門口,一股濃烈的藥味和血腥之氣撲麵而來,門沒有關,隻見師傅周侗趴在床上,赤著上身,一名大夫正在給他換藥。


    這時,大夫聽到腳步聲,轉身過來把門關上,“你們等一等再進來!”


    李延慶目光銳利,在大夫關門的瞬間,他看見師傅後背至少有三處傷口,都烏紫發黑,流著膿血,他不由心中暗暗吃驚,師傅這是遇到了什麽情況?


    “師傅迴來後給你說什麽了嗎?”李延慶迴頭問王貴。


    王貴搖了搖頭,“師傅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問你來安陽沒有,好像有什麽事情要找你,大夫還是客棧掌櫃去請來的。”


    李延慶隻能在院子裏焦急地等著,他心中暗暗思忖,眼看武解試在即,師傅卻匆匆趕去大名府,應該是大名府那邊出了什麽大事?一定是盧俊義出事了,可就算盧俊義出事也和自己沒有關係,師傅急著找自己做什麽?難道是.....胡大叔。


    李延慶心中頓時有種不妙之感,宋江很可能不肯放過胡大叔。


    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門終於開了,一臉疲憊的大夫走了出來,問道:“誰是李延慶?”


    李延慶連忙舉手,大夫對他道:“周師傅讓你一個人進去,其他人去好好準備武舉。”


    “師傅傷勢怎麽樣?”嶽飛焦急地問道。


    “傷勢不算嚴重,但至少要臥床十天半個月,明天我會再來換藥。”


    李延慶推門進了房間,房間裏的血腥之氣已經消淡了很多,隻有一股濃濃的藥味,周侗依舊趴在床上,身上蓋了一床厚厚的被褥。


    李延慶走到周侗麵前,見師傅閉目沉思,他便在旁邊椅子上坐下,不敢打擾師傅的思緒,過了好一會兒,周侗才歎了口氣道:“這個世道真的沒有救了,坐在家裏好好的,卻會天降橫禍,延慶,你知道我在說誰嗎?”


    “師傅是在說盧俊義!”


    “你倒是聰明,一說就中!”


    周侗苦笑一聲道:“之前燕青跑來湯陰縣找我,說他義父被官府抓了,我急急趕去大名府,才發現盧家已經家破人亡。”


    “這是為什麽?”李延慶驚愕地問道。


    “說起來令人匪夷所思,鄆州知州汪景在圍捕幾名梁山亂匪時,抄查到了一份梁山亂匪名冊,其中就有河北大名府盧俊義和南樂鎮胡盛,汪景便將這份名單上報給了正在京西路搜刮民財的楊戩,楊戩盛怒之下便派人前來抓捕這兩人。”


    雖然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李延慶並不奇怪,他之前已經猜到了,果然是宋江在逼盧俊義和胡大叔入夥,而且既然宋江知道胡盛住在南樂鎮,說明胡盛還是和宋江有過聯係了。


    “胡大叔也被抓住了?”


    周侗點點頭,“他沒有一點準備,怎麽可能逃得過,我蒙麵夜闖牢城營想救兩人,結果中了埋伏,身中三箭,好在我筋骨結實,才逃得一命。”


    “那盧俊義和胡大叔呢?”李延慶問道。


    “聽燕青說,他們二人已被押送去了鄆州,是死是活我也顧及不到了。”


    說到這,周侗咬牙恨道:“我知道宋江會在鄆州救他們,但此人心腸狠毒,他隻管千方百計招攬人入夥,但別人的父母妻兒會怎麽樣他卻不管,盧俊義的兄長子侄被判了流放充軍,家財被沒收。”


    “那胡大叔的母親和女兒呢?”


    “聽說也被抓了,會怎麽處置我沒打聽到。”


    李延慶頓時有點急了,胡大娘和小青兒居然被抓了,如果也被判流放充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我現在就去大名府!”


    李延慶心急如焚,起身就要走。


    “你等一等!”


    周侗一把抓住他,傷口被扯了一下,頓時一陣劇痛,他強忍住疼痛,吃力地對李延慶說:“扈誠的老母和女兒是被關在魏縣牢城營,不在元城,你別去錯地方了,還有,千萬不要硬闖牢城營,你會被抓住的,你有功名在身,後果太嚴重了。”


    李延慶冷靜下來,他點了點頭,“師傅放心,我不會把自己陷於危境!”


    李延慶快步走出了房間,嶽飛三人立刻圍了上來,焦急地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盧俊義出事了,師傅想救他沒有成功,受了一點皮肉傷,情況應該不嚴重。”


    三人這才鬆了口氣,李延慶又道:“我也要去一趟大名府,去幫師傅打聽一下消息,過幾天就迴來。”


    王貴心中著實擔心,將李延慶拉到一邊,低聲道:“好不容易才考中解元,你可別去做傻事啊!”


    李延慶敲一記他的頭,“你說這話就讓我失望,這麽多年交情還不了解我,我李延慶是會做傻事的人嗎?”


    他又囑咐嶽飛三人幾句,這才返迴房間,稍微收拾一下便騎馬離開了安陽縣,向大名府方向疾奔而去。


    ......


    兩天後,李延慶抵達了大名府魏縣,師傅告訴他,盧俊義一案的相關人犯都關押在魏縣牢城營,他又該從何著手?


    李延慶在縣衙對麵的一條巷子裏找到了一家客棧住下,中午喝茶時,他尋一個機會問客棧掌櫃,“我有個親戚在縣牢城營,我想了解他的近況,有沒有什麽辦法?”


    客棧掌櫃一豎大拇指讚道:“小官人聰明啊!會找客棧,這種事情別的客棧還真不知該怎麽?我給小官人介紹一個牙人,有什麽事情他幫你解決。”


    客棧掌櫃介紹的牙人是一個三十餘歲的瘦小男子,小鼻子小眼,長著一對頗有特色的大齙牙,給人一種合不攏嘴的感覺。


    牙人滿臉堆笑,對李延慶自我介紹道:“小人姓劉,小官人叫我劉三就行了,牢城營方麵有什麽事,小人幫你搞定。”


    李延慶問道:“盧俊義的家人是關押在魏縣牢城營吧!”


    劉三臉色一變,壓低聲音道:“小官人是盧家的什麽人?這可是大案,如果隻是問問可以,但救人就別想了。”


    “我就問一問,其實我是想問胡盛的家人情況。”


    劉三伸出五個指頭,“五貫錢,我可以安排小官人探營,想問什麽情況免費奉告。”


    李延慶取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笑道:“你去安排吧!安排好了這錠銀子就歸你。”


    劉三眼睛一亮,他一言不發,立刻起身走了。


    半個時辰後,劉三又找到了李延慶,“探營我已安排好了,要去現在就跟我去,不過小官人來晚了一天,盧家人昨天已經被押解去了永州,胡盛的家人還在,因為老太太快不行了,才另案處理。”


    李延慶剛剛鬆了口氣,卻又被劉三的最後一句話把心揪了起來,胡大娘快不行了,那青兒呢?


    他買了一點食物,便跟著劉三去了牢城營,牢城營就是監獄,大宋是由軍隊代管,但並不是每個縣都有牢城營,大名府一共有兩個牢城營,一個在元城縣,另一個便在魏縣。


    魏縣的牢城營位於東城,分為男營和女營,女營的條件稍微好一點點,但也陰暗潮濕,地牢裏彌漫著一股惡臭。


    一名牢子帶著李延慶來到一間牢房前,惡聲惡氣喊道:“老胡婆,有人來看你了。”


    牢房中一盞微弱的油燈,燈光十分昏暗,李延慶還是一眼便認出了躺在角落的胡大娘,隻見她骨瘦如柴,雙眼無神地望著黑漆漆的屋頂,身體明顯已經垮了,在她懷中依偎著一個小娘,雖然看不清模樣,但應該就是青兒。


    李延慶塞了一塊碎銀給牢子,“我想進去和他們說說話!”


    牢子掂了掂銀子,‘嘩啦!’一聲便將牢門打開了。


    李延慶快步走進牢房,小娘嚇得連忙往祖母的懷裏鑽,“祖娘,有人進來了。”


    “是鬼....牛頭馬麵拘我來了!”胡大娘氣息十分微弱,已經奄奄一息。


    李延慶鼻子有點發酸,便蹲下來道:“大娘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李文村的慶兒啊!”


    “你是索命鬼,饒我....”胡大娘異常恐懼地望著李延慶,尖利地大叫起來。


    胡大娘忽然身體一挺,渾身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小青嚇得撲在祖娘身上嚎啕大哭。


    外麵牢子道:“小官人,沒用的,這老婆子進來沒多久就失心瘋了,她說她年輕時殺了太多人,仇人變鬼來索命。”


    李延慶默默看了片刻,胡大娘眼中的恐懼讓他看了心驚,他隻得搖了搖頭,轉身便走,他剛走到門口,身後忽然傳來胡大娘低微的喊聲:“慶兒!”


    李延慶驀地轉身,蹲在胡大娘麵前,“大娘,我是慶兒,你想起來了嗎?”


    胡大娘念了幾句,她眼睛裏忽然閃過一道異光,騰地坐起身,一把抓住李延慶,嘶啞著聲音問:“你是....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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