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武解是一月二十日舉行,和規模盛大的發解試相比,武舉解試便顯得冷冷清清,幾乎無人關注。


    一方麵固然是受宋人重文輕武的風氣影響,另一方麵也是武舉選的時間有點不巧,正好是各種熱鬧節日接踵而至之時,這時候人們的心思都在中元燈會上,對武舉自然也沒有什麽興趣。


    嶽飛、王貴、湯懷三人在正月初五便離開湯陰北上安陽縣了,他們需要進行考試登記,不得不早來,李延慶比他們晚了幾天,正月初十抵達安陽縣,武舉和他沒有關係,他純粹是過來給朋友們呐喊助威。


    和李延慶一起北上的還有李二,他在安陽書院讀書,準備今年秋天參加州學入學考試,他父親對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便逼他早早返校,刻苦讀書。


    時隔兩個月,李延慶又一次來到了湯記客棧,隻見湯陰客棧門口煥然一新,門口掛了一盞象燈,旁邊還有四盞造型別致的金魚燈。


    雖然天氣依舊寒冷,安陽城的積雪尚未融化,但整個安陽城已經呈現出了濃濃的上元燈會氣息,就連斜對麵的‘郭三兒小吃鋪’也掛了十幾盞碗燈。


    客棧王掌櫃正和兩名夥計在屋簷下掛燈籠,一名夥計忽然看見了李延慶,激動得大喊一聲,“快看誰來了!”


    王掌櫃嚇得差點從梯子上摔下來,氣得他狠狠敲了一下夥計頭,“混蛋!想害死我嗎?我若摔死了也輪不到你當掌櫃!”


    這時,王掌櫃也看見了李延慶,頓時轉怒為喜,笑著跳下梯子迎了上來,“我家小官人說李解元今天會到,果然來了,歡迎之極啊!”


    王貴和湯懷一陣風地從客棧內衝了出來,“終於來了!”王貴跑上前埋怨道:“我們早上就等你了,怎麽現在才到?”


    李延慶翻身下馬,取下馬袋,把韁繩扔給夥計,對王貴歉然道:“是和李二一起來的,那小子騎驢,實在跑不快。”


    “你幹嘛和那個家夥同路,讓我們白等了大半天,脖子都望酸了。”


    湯懷和王貴一邊埋怨,一邊帶著李延慶進了客棧,他們包下了一座院子,院裏有四間屋子,正好一人一間。


    “師傅還沒來嗎?”李延慶走進院子沒看見周侗。


    “師傅也是這兩天過來,他去大名府了,好像盧俊義那邊出了什麽事?”


    “哦!老嶽呢?他怎麽也不見?”


    “我在這!”


    李延慶一迴頭,隻見嶽飛扛著一支大弩,熱氣騰騰從外麵走了進來,他將弩放在牆邊笑道:“去城外練弩去了!”


    “不練騎射嗎?”李延慶笑問道。


    “我騎射比較弱,武舉中有規定,如果選擇加考弩試,可另加分,正好把我騎射的丟分彌補迴來,文考再出色一點,考上武舉問題就不大了。”


    這時,掌櫃叫他們吃飯,四人坐在大堂上,一邊喝酒一邊給李延慶講述武舉的趣事。


    “這次武舉解試一共有三十五人參加,一共錄取十人,光我們縣學就來了十一人,除了我們三個,其他就是黃安那幫家夥了。”


    “那還好,平均三個半錄取一個。”


    王貴歎了口氣,“要是去年才好,去年隻來了三個考生,卻有十個名額,白白浪費了七個,聽考官說明年就要削減名額了,今年是最後一次機會。”


    “那你的兵法看了嗎?”李延慶問王貴道。


    “看了!看了!”


    王貴連忙說:“都看過三遍了。”


    “真看了?”李延慶一臉懷疑地望著他。


    “好吧!我說實話,隻看了一遍,當然,沒有全部看完,還有大概一半多一點點沒看。”


    “我估計你就看了一個開頭吧!”


    李延慶實在太了解王貴,他是那種不打不成器的孩子,小學堂被師父強力約束,還能考到縣學第九名,學武也是被周侗嚴厲督促,才略有所成,但沒人管他學習兵法,他便吊兒郎當了。


    李延慶注視著王貴眼睛肅然道:“聽我給你說,你的騎射平平,箭法要運氣好才能發揮出色,刀法也一般,舉重也並不是很突出,你基本上就處於中等水平,如果你再被兵法拖了後腿,那你這次武舉就危險了。”


    王貴低下頭一言不發,李延慶又繼續向他施壓道:“名義上是招十人,但你知道有多少名額已經內定了?我估計至少一半吧!武藝這種東西不像卷子可以查,就是考官的一句話,如果你再不抓緊時間苦學兵法,那麽京城武學你肯定沒有希望了,加上明年再削減解試名額,你將來怎麽辦?”


    王貴的臉刷地變得蒼白,半晌他低聲問湯懷道:“老湯,你看了幾遍兵法?”


    湯懷比出三個手指頭,“至少三遍!”


    王貴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他再也吃不下飯,一推碗便向後院奔去。


    嶽飛歎口氣,“老李,你這樣把他打擊得太重了。”


    李延慶搖搖頭,“他就是缺乏打擊才會這樣放縱自己,再不管束他,他就真的沒希望了。”


    “可現在他才看書,是不是太晚了一點。”


    李延慶卻沒有吭聲,隻要王貴真的肯學了,那總歸是有辦法。


    吃罷晚飯,嶽飛和湯懷都迴房去讀書了,李延慶著實放心不下王貴,便出了客棧,向貢院方向走去,他記得貢院對麵有一家書店,賣各種考試書籍。


    不多時,李延慶便來到了書店前,隻見招牌上寫著,‘貢士書坊!’


    “小官人要買什麽書?”


    李延慶剛走進書店,夥計便笑眯眯迎了出來,現在是考試淡季,沒多少買書的士子,夥計的態度格外熱情。


    “我想買武舉方麵的書,有沒有?”


    “你是指兵法?”


    “是!有沒有最近幾年相州武舉解試的考試題目。”


    “買兵法考試題目,小官人還是第一個,讓我想想看!”


    夥計想了半天,忽然笑道:“還真有一本,不過是手抄本,稍微貴一點,小官人要不要?”


    “先給我看看。”


    夥計上樓找書去了,李延慶打量一下書店,隻見書店頗大,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靠近門口桌上擺放著十幾疊暢銷書,基本上都是各種通俗白話誌怪小說,《北遊記》、《十國傳》等等。


    他忽然看到了一本無比熟悉的小說:《大聖捉妖記全傳》,一共厚厚的五本,李延慶拾起,作者還是鹿山小小子,依舊是‘士林源書坊’刻印,是合集版了。


    “小官人要不要買一套?”


    另一名夥計快步走上來笑道:“這套書一直就賣得很好,一套書隻要五百文錢,比之前的單本書要合算得多,小店也隻剩下五套了。”


    李延慶便笑道:“那就買一套吧!”


    “好!我馬上給小官人包起來。”


    片刻,之前的夥計拿著幾本書走上前道:“關於武舉的不多,我就找到了兩種,這三本都是省試武舉曆年考試題集,還有就是我們相州的解試武舉考試題選,隻有手抄本,買的人太少,刻板不合算了。”


    李延慶接過手抄書翻了翻,正是他想要的書,便問道:“相州這本還有嗎?”


    “一共隻抄了兩本,前年賣掉一本,隻剩這一本了,省試的倒有不少,小官人還要嗎?”


    李延慶想了想說:“手抄這本我要了,省試再買兩本。”


    “好咧!小官人稍等,馬上就來!”夥計飛奔上樓了。


    不多時,李延慶拎了兩捆書從書店裏出來,返迴了客棧.....


    入夜,王貴房間的燈還亮著,他坐在桌前全神貫注讀書,今天李延慶的一番話深深刺激了他,他開始發憤讀書了。


    不過現在距離武舉解試也隻剩下八天時間,他白天還要練刀練箭,隻剩下晚上讀書,恐怕有點來不及了。


    雖然武舉解試中的文試最簡單,隻要把孫子兵法背熟了,基本上都能考個上上,可問題是需要花時間去背,王貴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這時,李延慶出現在他的房門前,笑眯眯道:“現在挺刻苦嘛!”


    “你不要煩我,我在看書呢!”王貴惡聲惡氣地頂了一句。


    雖然李延慶白天一番話將他敲醒了,但也確實傷了他的自尊,著實令他有點惱羞成怒。


    “我來幫幫你,我有一條捷徑指點給你,你要不要?”


    “捷徑!”


    王貴眼睛一亮,立刻將心中的不滿拋到了九霄雲外,屁顛屁顛跑上前眉開眼笑道:“老李,什麽捷徑啊?”


    李延慶坐下,將買下的手抄本給他,“這是最近五次相州武舉的解試題,我剛才仔細看了一遍,我發現題目基本上都是重複的,你不要看書了,把我打勾的題目看上兩遍,我估計就能考個上上!”


    王貴正看得頭昏眼花,半天記不住一句話,李延慶居然給他找到了解決辦法,他大喜過望,一把搶過書,急不可耐地翻了起來。


    王貴越看越激動,禁不住歡唿起來,上麵不僅有試題,還有詳細的答案,王貴看書總是記不住,但如果是看題目看答案,他一遍便可以記住了。


    這時,住在隔壁的湯懷也聞訊趕來,他見王貴居然搞到了複習題,立刻要求參與分享,兩人激烈地爭吵起來,李延慶見勢不妙,轉身便走,及時逃離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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