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走到山邊的時候,兩個人開始沿著山邊道路向東北行進,到了這裏,他們才真正的放鬆下來。


    即便鄭家知道了消息,決意要為鄭勇報仇,他們能派出的力量隻會攔截在交通要道,去和各路豪強勢力打交道,沒有人會找到山邊來,沒有人會想到朱達和周青雲這二位“殺人兇手”會繞這麽遠,走了很多無意義的路。


    輕鬆自在的兩個人議論著秦琴,畢竟是朝夕相處了幾年的同伴,這個女孩和她的同齡人,甚至和她的同性別的人都很不一樣,有一種混不吝的大膽潑辣,還有一種不符合她年紀的成熟和狡黠。


    這樣的性格出現在鄭巡檢家的女眷倒有幾分合理,出現在秦秀才這等讀書門第裏實在是奇怪,朱達有時候禁不住想,秦琴變成這個樣子會不會因為自己,朱達平時盡可能的裝作循規蹈矩,可那些年的記憶和習慣沒那麽容易磨滅,這等格格不入和新鮮領先的思想,對身邊人肯定會有影響,秦秀才、向伯和周青雲都被影響到,更不要說正在成長,努力吸收經驗知識的女孩秦琴。


    “可能我們這次去了會撲空,沒準被向伯接走了。”周青雲笑著說道。


    兩個人都沒有挑明說送秦琴去的目的,因為太過殘酷,之所以送女孩去山間小院居住,是怕這次暗殺鄭勇失敗,秦琴呆在鄭家集太危險,送到白堡村去有人保護,也能撇清關係,之所以沒有立刻送過去,是怕時間上被人看出端倪,如果出現秦琴被人照料的情況,那麽兩人或者是死,或者是逃亡。


    在懷仁縣和大同左衛這裏,和邊牆間隔著山脈,離山有段距離的時候還能看到北邊的烽煙,走在山腳下反倒是什麽都看不到,二人也不在意這個,反正對自家沒什麽幹礙,在天黑之前,他們就進了山。


    山路相比於平原道路人跡更少,當年袁標領著他們獵殺賊盜,就是在山中進行迂迴,這樣很難被人追蹤,逃跑時候更是方便,他們走山路之後就徹底斷絕了鄭家追查的可能,因為無人看見,怎麽說都有道理。


    進山之後可就不敢亂走了,他們尋了一處避風避水的窩子,然後將雜草灌木大概清理,就在這邊生火做飯,隨身沒有大鍋,卻有個多用的鐵碗,燒開水之後吃了點幹糧,熱湯熱飯很是熨帖。


    山裏天黑得早,抬頭看天還是亮的,可山腰處已經昏黑,在這個位置隻要點燃篝火,也不必擔心野獸襲擊,朱達和周青雲要早些睡下,明日早起趕路,這樣中午之前就能接到秦琴,晚飯就可以在白堡村吃了。


    “......這次運氣當真不錯,兩張弓幾根箭,都射中了該中的地方......”


    “......鄭勇他們五人都驚慌失措,也難怪,他們不過是爭水爭地,仗勢欺人的武鬥,生死搏殺不太多,心情又是放鬆......”


    “......其實未必要這麽謹慎,如果我們預定第二箭或者第三箭射殺鄭勇,未必不能成功,省了很多麻煩......”


    “......你的射術很好,可咱們不能光想著贏,要按照輸了逃命準備,這樣才能萬全......”


    “......師父說得沒錯,你這樣的和個老頭沒區別,年輕人就該有我這樣的衝勁,本來必敗的還能掙一份勝算.....”


    每次獵殺和戰鬥之後,朱達和周青雲都會在袁標率領下複盤,總結經驗得失,盡管袁標離去,可他們還是把這個習慣保留下來,因為一次次總結下來,的確能感覺到提高,朱達是稱唿向嶽為師父,周青雲則私下裏喜歡喊袁標師父,盡管從未拜師過。


    本來準備早些休息,可複盤開始後,兩個人卻興奮起來,越說越是深入,因為這次針對鄭勇的伏殺完全是他們兩個策劃布置,並且達到了目的,雖然這成功有幾分僥幸。


    從頭到尾完全參與進來,對整個過程的得失就把握的更加清楚,有更深的感悟,在這樣的體會下,能總結的也就更多。


    “......如果下次做同樣的事,在官道上我們就能把人全殺光......”


    兩人總結完之後,朱達得出了結論,周青雲也是沉穩點頭,話剛說到這裏,卻聽到遠處似乎有唿嘯驚噪傳來,兩人猛地站起,周青雲在感官上比朱達靈敏些,他略皺眉頭,隨即說道:“是北邊傳來的聲音。”


    他下這個判斷的時候,朱達得到了相同的結論,因為聲音越來越大,好像林間山中有狂風唿嘯,從北至南,仔細聽的話,似乎從東北到西南,兩個人沒有亂跑亂動,在這山中夜間,亂跑才是找死,很容易迷路,也很容易碰到猛獸。


    抬頭看,天空仍有亮色,如果在白堡村那邊,此時應該可以看到夕陽餘暉和晚霞,在這個時候,會有什麽大事?


    正琢磨的時候,那狂躁的聲音已經傳到了這邊,已經棲息落下的飛鳥都被驚起,嘰嘰喳喳的在半空中亂叫,也有些野性獸類在吼叫,山中亂成一團。


    朱達和周青雲手持武器,緊張的環視四周,但這樣的驚噪沒有持續多久,飛到半空的鳥群又都是落下,剛才狂躁的山中又變得安靜許多,就像剛才那一幕沒有發生過似的。


    “哪裏地震了?”周青雲問道。


    朱達緩緩搖頭,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野外旅遊時候沒有遇到這樣的景象,因為鳥獸數量太少,在這三年的獵殺中,卻碰到了兩次,他和周青雲頗為緊張,老人袁標卻鎮定的很,說是遠處天地異動,鳥獸靈性遠超人類,所以提前感知到了。


    因為袁標說的太玄,朱達當時似信非信,等出山之後過了幾天才知道山西某處發生了地震,這才信服。


    或許剛才的異動就是被某處地震之類的影響,不過以這個時代消息傳播的速度,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知道消息。


    經曆過這突然的躁動之後,兩個人也沒了複盤的心情,將火堆整理了下之後就倒下休息,本來能睡得很踏實,可經過剛才,兩個人夜裏都不安生。


    但這一夜很安靜,山間的天空出現亮色之後,朱達和周青雲已經起來,先是喂過坐騎,然後收拾完畢,繼續向前趕路。


    雖說走的是山路,可不能完全在山裏走,特別是過夏米河的時候,渡河要走淺灘緩流,那邊是在山外,出去之後還是沿著山邊行進,實際上,過了夏米河,在山邊已經能遠遠看到河邊新村和白堡村了,隻不過要先接人,所以不能先迴家。


    二人剛上馬,昨天傍晚聽到的唿嘯驚噪又是在遠處響起,朱達和周青雲都有種感覺,這次的唿嘯驚噪比昨日距離自己更近了些。


    雖然更近,但響動卻比昨日要小些,因為天色一亮,禽鳥就從草木上飛起覓食,反倒不會有那等受驚的狂躁動靜。


    朱達和周青雲都很鎮定,隻不過朱達卻在心裏嘀咕,這麽連續兩次,莫非還有什麽餘震,在這樣的紛亂下,兩人的坐騎都有些躁動不安,安撫之後才平靜下來。


    山中的躁動很快就煙消雲散,該飛的飛掉,該跑的跑掉,自然就沒那麽多鬧人的動靜,朱達二人早起整備就要見到秦琴的愉快心情卻散了許多,隻是沉默向前趕路。


    這條路他們走的熟了,在預估的時間內到達了夏米河邊,河麵沒有往日那麽平滑如鏡,好像有四麵八方吹來的微風吹出紊亂的波紋,朱達和周青雲沒注意到這些,隻是熟門熟路的脫掉衣服,然後和行李一起放在馬鞍上,開始牽馬過河。


    河水最深處大概能沒到成人的胸口處,他們兩個人的坐騎也不是第一次渡河,整個過程都很順利,隻是在河中的時候,兩個人對視了眼,朱達悶聲說道:“上岸再說。”


    等上了岸,朱達和周青雲顧不上穿衣,快步走出河灘,到了泥土地立刻趴下去側耳傾聽,兩個人臉上都浮現出肅然和震驚。


    “大股馬隊?”


    “幾百騎,上千?怎麽會有這麽大股的兵馬,難道是大軍過境?”


    兩人都和袁標以及向伯學過伏地聽聲判斷敵騎規模的本領,朱達和周青雲交換了下判斷,沒有繼續說話,都是急忙的去穿衣收拾,然後翻身上馬,驅動坐騎向著山外跑去。


    他們是在河中有所感覺,聽到聲音有了判斷,大股馬隊是從東北向西南來,而且是在河邊這一側,也就是說,這大股馬隊很可能是衝著白堡村的方向過來。


    “難道昨晚和今晨的驚動是因為這馬隊行進!”


    “他們為什麽不白日裏趕路,而是起早貪晚!”


    朱達和周青雲頂著風互相吼了兩句,兩人臉上都是陰沉,大股馬隊在山巒附近行進,震動地麵,的確會讓附近的鳥獸驚擾,什麽樣的馬隊會沿著山邊行進?什麽樣的馬隊會在淩晨到清晨,黃昏到天黑的時段行進?他們為什麽要隱藏自己的行跡?


    快!快!快!


    朱達和周青雲拚命抽打坐騎,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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