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令又行了兩圈,賀喜的喝了兩杯,緬懷先烈喝了一杯,自己卡殼喝了一杯,更過分的是第三圈以“婚”為題,差不多每個人都賀自己一次,數不清又是五六七八杯下肚,沐忠亮實在是撐不住了。


    這幫文人名目繁多,是勝也要喝不勝也要喝,和武人硬灌相比,這幫人更是讓你沒脾氣。


    落在他們手裏,你隻能聽著風雅之辭,致賀之語,笑中帶淚,自覺飲下。


    惹不起惹不起,走為上策。


    眾人隻道沐忠亮趕著去洞房,拽著他又罰了三杯才算放過。


    高一腳淺一腳地迴到後院,看見個水缸,把腦袋埋進去好一會,出來又望嘴裏扒拉了幾口水,才算清醒一些。


    畢竟新婚,如此醉醺醺地豈不壞了好事?


    推開房門轉身拴好,卻見佳人看似嫻靜地端坐在床邊。看見幾上一本書還打開著,沐忠亮笑了,“貞兒可是等得無聊了?”


    “尚可,夫君迴來得倒快。”郭純貞猶自鎮定,起起伏伏的胸脯和有些歪斜的蓋頭卻暴露了他。


    蓋著蓋頭怎麽看的書,肯定是聽見他迴來才急忙重新複的位,不過沐忠亮也不在意這些。


    當即撿起一旁準備好的秤杆子,準備把蓋頭挑開。


    郭純貞身子微微一顫,又忍住乖乖地沒動。


    撩起蓋頭一角,露出一抹粉頸,饒是沐忠亮已不是初哥了,但此情此景卻還是讓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舒一口氣,猛然一挑,蓋頭飄飛落地,郭純貞美目低垂,兩頰通紅,羞怯得不敢看他。


    而沐忠亮依舊保持著撩起秤杆的姿勢,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老婆。


    湖上一撇,湖畔相遇,匆匆兩麵,腦中的倩影終於重合到眼前女子的臉上,有了歸依。


    在容顏之下,其餘一切事物仿佛都成了虛化的背景,隻有她才是真實。


    妳就是我生命中的光。


    半晌,郭純貞被一直盯著,羞怯難抑,暗嗔一句,“登徒子……”


    這句卻驚醒了沐忠亮,“豈有此理,敢辱罵為夫,如此為夫便登徒一迴,桀桀……”


    轉瞬間從純情少男化身為狼,魔爪探出,一聲驚叫,衣裙紛亂。


    像剝開原石的璞玉,解除武裝後,如美玉置於身下,仿佛綻放著光華,卻溫潤而不刺目。


    眼見已如豺狼置於羔羊之口,郭純貞隻得閉目,如蚊呐細吟,“請夫君……憐惜……”


    箭在弦上,彈在膛中,這一聲無異於勾動扳機,當即如火星四濺,如軍令千鈞。


    揮舞大槍殺向敵軍,隻兩個迴合,便突破敵軍二十多年經營的防線,直搗黃龍。


    純貞緊咬櫻唇,徒然被左衝右突,被殺得潰不成軍,隻能哼出似在討饒的囈語,在沐忠亮聽來,卻如同進軍的號角,愈發變本加厲。


    “咯咯咯……”窗外響起孩童的歡聲,純貞嚇了一跳,嚶嚀一聲,想要把他推開,無奈沐忠亮此刻卻堅如磐石。


    沐忠亮顧不了那麽許多,俯身撿起一隻繡花鞋一甩。


    打在窗欞上,“啪”一聲,驚起一灘鷗鷺。


    聽見一群小孩笑鬧著跑走,鼓起餘勇,繼續眼前的征伐。


    戰事正酣,敵軍終於使出殺招,隻見粉頸一梗,全身一僵。


    奇策!水淹七軍!


    猝然中計,功虧一簣,將士們皆陷於敵陣中,沐忠亮僅以身免。


    偃旗息鼓。


    兩口子相擁而眠。


    螓首抵在他的胸前,沐忠亮輕撫情人,睡意漸昏沉。


    但或許古往今來的女人都有一個共性,在這個時候總是特別多話。


    “敬之。”


    “嗯?”


    “如果當時你遇見的不是我,而是別的女子,你還會娶我嗎?”


    “嗯。”


    “我不信,自我隨父至勃泥,你不聞不問,若不是在泮塘相遇,恐怕這婚事已被你拒了。”


    感覺背上的指甲似有收緊的意思,沐忠亮趕緊強打精神,扳起她的腦袋,四目相對,認真地說。


    “你可知我一直在追尋你的蹤跡,沒想到你卻早已在終點等我,我隻覺得,這便是天注定的緣分,早前諸般磨難,無非是老天爺對我倆的考驗,如玄奘師徒,不曆九九八十一,何得今日正果?”


    “貞兒也曾想過,若湖畔那少年不是敬之,卻該如何是好?”


    沐忠亮謔道,“怎麽,那時你就對本少年一見傾心了?”


    “哪有!”把他抱緊了些,“如你所言,所幸你卻在終點等我。”


    “卻早已住進你心裏?”


    埋首不看他,輕輕“嗯”了一聲。


    次日一早,仍有些宿醉的沐忠亮就被郭純貞拽了起來,去給他爹奉茶。


    父親一反常態,撚著胡須笑眯眯地。


    想到昨晚那些小孩的匯報,聽說兒子如此生猛,想來抱孫之日可期,他就喜不自抑。


    沐忠亮不明就裏,狐疑地上去左右端詳一番,“爹,您早上是不是吃錯了啥?”


    沐天波的臉立刻垮下來,虎著臉道:


    “滾,迴去跪著!”


    沐忠亮訕訕迴去和郭純貞一塊跪好,沐天波又換上一張笑臉。


    郭純貞接過忠伯端來的茶碗,高舉頭頂,“爹爹請茶!”


    “好!好!”端起來意思了一口,才把笑容收起。


    “日後你倆便是結發夫妻,興衰俱為一體。為父還要領兵在外,不能是時耳提麵命,如今兵事如火,朝堂詭譎,莫看沐家如烈火烹油,實則內外皆憂,百年榮辱,盡在這數年間,盡在你二人手中,不可不慎。”


    “梅節吾媳,我這不成器的兒子才能還是有一些,可行事衝動,不計後果也是有的,汝當為沐家大婦,當宜順宜諍,相敬相愛,為吾兒之賢內助。”


    “為父言盡與此,敬之你已是頂門立戶的漢子,心中應有分數。”


    沐天波殷切的一席話,夫婦二人聽完齊拜,“謹遵父親教誨。”


    “快快起來,”看了眼郭純貞的肚子,旋即收迴目光自嘲,這會又能看見啥。


    接著笑道,“當然,沐家人丁單薄,現下傳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一會還要迴門梅節先迴去歇著吧。”


    “謝過爹爹。”


    墨竹攙著郭純貞離開,沐忠亮卻不走,目光賊兮兮地在沐天波身上巡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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