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其實算是魔術世家呢。”


    大概是感覺到塚原銘史那笨拙的關心了吧,彌娜換了個姿勢,斜靠著一棵樹,身體慵懶的搭在粗厚的樹幹上,感受著粗糙的樹皮透過布料印在衣服上的觸感。


    “遠阪家,似乎是個很厲害的魔道世家。”


    她用了似乎這個很模糊的形容詞。


    或許,遠阪家的威名,對於一個生長在國外的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而言,沒有什麽吸引力吧。


    對於她而言,就類似於【作業】吧?雖然知道想要學好,就要完成作業,但是枯燥的作業鮮有人樂在其中不能自拔。


    對於她而言,魔術就是這樣的東西。


    比起遠阪家的優雅榮譽,她更喜歡在外麵無憂無慮的玩耍。


    “似乎,從很早開始,就是冬木鎮的大家族來著,占據著冬木鎮裏最優秀的靈脈。以前負責舉辦聖杯戰爭的三個家族就有遠阪家,我們負責提供聖杯降臨的土地。”


    彌娜說的很慢,一邊說一邊停頓,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她的聲音顫抖,能感受到她的情緒還不穩定。擠壓的情緒一旦開始宣泄,就仿佛山洪一樣,無法阻攔,她組織著破碎的語言,緩緩闡述著自己的情況。


    給塚原說,也是,給自己說。


    這點,和塚原忽然自暴身份的出發點一樣。


    隻是,想要找個人,訴說一下罷了。


    兩人的境遇相似,卡爾用魔術封印輸了塚原銘史的世界,讓他和別人再無瓜葛。遠阪彌娜則因為自己外婆的原因,和其他魔術師幾乎斷了來往,在學校裏,雖然有很多朋友,但是能夠談魔術的,一個都沒有。


    兩人心裏,名為孤獨的猛毒沉澱已久,隻是,被蘇魯特那炎之魔劍激發了出去,爆裂了開來,仿佛兩個受傷的野獸,彼此舔舐自己夠不到的傷口一樣。


    “外婆很嚴格,每天都是教導我魔術的運用,要背術式,推導刻印畫法,要學習不同的魔術咒文……超麻煩……但是,外婆說我是有天賦的那種……所以我就一直在努力……可是……”


    說道這裏,彌娜的聲音又低沉了下去,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沮喪的神色。


    “果然……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我其實,對聖杯戰爭什麽的,根本不了解……”


    這倒不是謙虛,她是真的不能理解。她對於聖杯戰爭的理解,完全來自於外公那迴憶錄一樣的訴說,她既不知道那次聖杯戰爭嚴格來說並不正規,也不知道外公那輕鬆的麵孔下,到底隱藏了多少沉重的信息。


    她隻知道的是外公說的很輕鬆。然而,他的初心隻是不希望自己的孫女過早的理解那個殘酷的世界。


    然後,就是艾伯納提到過的那個小消息了……


    現在越想,彌娜越覺著窩心。


    自己隻是為了出一口氣,結果就做出了給大家添麻煩的事情。


    雖然她不知道具體會怎樣,但……自己的外公肯定是被困在那冰之城堡了。


    自己的英靈反叛,自己又落的這麽狼狽,到現在快一天了,滴水未進,滴米未沾,肚子空空如也,睡覺也沒睡好,腦子渾渾噩噩,身上好幾處都被劃破了,衣服都是泥,之前還被洛希雅用槍指著腦袋……


    如果,世界上有【如果】這種事情,她肯定會阻止自己來參加聖杯戰爭。


    “現在想想……我這種小孩子……怎麽可能贏下嘛……太自信了……沒見過世麵,結果老以為自己就是最厲害的……難怪外婆老說我還差得遠……”


    “嘛,這點,我也差不多啊……在剛剛來這裏的時候,我也覺著,就算是我這種人,如果以命相搏的話,也能幹掉一個兩個禦主的吧?後來才發現,根本沒有那麽好的事情。其實,我們原本是想要召喚saber齊格飛的,結果召喚的時候就被assassin給偷襲了。”


    聽她訴苦,塚原銘史也主動訴苦了迴去。


    “你這種人?”


    遠阪彌娜笑了笑,看他說道興頭上,沒有打斷。


    (其實,你沒注意到,你比我們厲害的多啊……)


    她這麽想著。


    正常人遇到那種恐怖的事情,早就慌了神,所謂的六神無主,說的就是這種狀態,麵對忽然爆發的危機,隻有真正經受過訓練的人才能迅速做出應對,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麵對危機會慌亂,會瘋狂,那才是正常的。


    雖然這麽說有點強詞奪理的意思,但,遠阪彌娜是真的覺著,自己才算是普通人。


    相比之下,塚原銘史就可靠多了。


    他的可靠,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強的能力,也不是因為他有什麽人脈或者資源。他就是一個很常見的魔術學徒……不,不對……像是他這種一丁點基礎都沒有的,也算是世間罕見了……


    他最可靠的東西,不是那種外在的存在,而是他的理性。


    那種在危難中,依舊能保持冷靜,做出正確判斷的性格。


    不會慌亂,不會恐懼,越是處於危險,他越是表現出從容的姿態……


    讓人情不自禁想去相信他。即便明知道他的智慧並不出色,明知道他的能力並不優秀,但是,彌娜還是願意相信他。


    而且……


    他……


    是個好人。


    這點,她已經能夠肯定了。


    不管是在之前麵對希克斯的時候,帶著自己逃走,還是之後在冰之城堡裏,非要幫助自己,還有之前,洛希雅要殺掉自己的時候……


    他這個人做事情都不考慮的……


    非常的蠢。蠢的不行。


    但是……就是這種愚蠢的性格,現在反而那麽的可靠。


    (可以……試著相信他嗎?)


    然而沒有注意到少女微妙的情緒變換,塚原銘史依舊喋喋不休的說著。


    “……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卡爾,才是害得我有家不能迴,隻能跟他一起去時鍾塔,結果啊,我一直以為是我的好友的人,原來才是我最大的仇人……”


    “你……恨他嗎?”


    因為沒有聽出塚原銘史話語中的恨意,彌娜奇怪的反問。


    “不。”


    果然,預料之中的答案。


    雖然,卡爾做了很多讓我不滿的事情……


    但是……他同時也是……


    “他是把我帶入魔術世界的人……我……並不後悔這點……雖然,我無法原諒他……但,我也無法恨他……”


    他糾結的歎了口氣。


    雖然,這麽說很奇怪,但,如果沒有卡爾,自己恐怕會這樣庸庸碌碌度過一生,不會有魔術,不會有爭鬥,自然……也就不會,遇到那個身披墨綠色長袍的傾國傾城的女孩子。


    能認識她,絕對無法被評價為壞事。


    能夠去時鍾塔,在艾伯納老師手下學習,也絕對是值得塚原銘史迴味一生的事情。


    “畢竟,這種事情,隻能說,是我一廂情願吧。過於輕信別人,就是有這樣的下場呢。”


    塚原銘史笑了笑,看不出是開心,還是難過。


    “我覺著,相信別人是一件好事。”


    彌娜這麽說。


    “謝謝。”


    少年如是迴應。


    “至少,我很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怕是,已經在那冰之城堡裏……不對,應該說,在更早的時候,被那個拿著紅色長劍的人追殺的時候就……”


    “嘛,誰讓我就是這樣好管閑事的性格呢?”


    塚原銘史沒有說出來,其實,這是他無法憎恨卡爾的最重要的原因。


    【無法對孤立無援的人視如不見】。換言之,卡爾打下的這個楔子,讓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別人出事,變成了一個好管閑事的老好人。


    這是塚原銘史最開心的事情。


    很多時候,人在幫助別人之前,總是會考慮很多,會不會惹麻煩,會不會被訛詐,會不會恩將仇報……然而,塚原銘史不會考慮這些。因為這個楔子,他能毫無阻礙的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這,正好複合的他的想法。


    或許,卡爾的初衷是為了讓自己更好被控製吧?但是,就結果而言,自己是幸福的,這條精神暗示,讓他無法徹底的把卡爾歸結為一個壞人。


    最多,隻能說兩人利益點不一樣吧?


    塚原銘史這麽想著。


    “那麽……之後要怎麽辦呢?”


    彌娜笑了笑,問他。


    “是啊……之後,我們該怎麽辦呢?”


    塚原銘史,也開始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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