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寫下這幾個字,才覺得心頭暢快,大步走出房間,幾個縱越起跳,翻牆出得府來。還未行有多遠,就聽見府內喊道:“殺人啦。”


    月色下,韓世忠一笑,就要離開。這時卻不巧,有兵丁在附近巡邏,聞聲趕來,見他形跡可疑,喝道:“站住,此時宵禁時分,你不在家中,出來作甚。”


    韓世忠隻做不理,快步便走。兵丁更是見疑,借著月色燈光,看他一手握刀,上有血漬,另一隻手裏,卻提著個布包裹,內裏也有血水浸出,當時就大喝道:“好賊子,竟在縣城害人性命,休要走!”就急追來,要攔阻韓世忠。


    韓世忠見事漏,大聲喝道:“殺賊的正是爺爺,想死的來!”將包裹腰間係了,一把鋼刀橫出,寒光直冒。


    兵丁都來捉拿,韓世忠便左右突殺,血刀飄忽,是擦著傷,碰著亡。廝殺一陣,韓世忠拉拽住一個兵士,拿刀就要在脖頸揮砍,卻見刀刃都卷了,刀身上滿是豁口,好似鋸齒,不甚利索。韓世忠隻好一個橫拉,入耳聽得,卻是鋸著骨頭聲音。


    眼下雖是夏夜,左右兵丁也不覺熱,都是汗毛豎起。再看那人,脖頸間血肉模糊,甚是滲人。兵士們一時害怕,都隻逡巡,卻不敢上前。


    韓世忠借機拾了杆長槍,喝道:“還有那個不怕死的!”軍兵正猶豫,就聽其中一人喊道:“都莫怕,他隻一個人,咱們大夥一起,耗也耗死他在這裏!”眾人聽了,又一陣唿喝,圍鬥韓世忠。


    韓世忠奮力來戰,眼見就要陷入重圍,就這時,傳來一聲大喝:“好漢莫慌,俺們來助你。”隻見從巷道裏,跳出來兩條大漢:


    赤臉黃須,九尺長短身材,腰間掛著兩個水磨煉鋼撾,渾身透著一股剽悍氣,讓人望而生畏,端的一條好漢。另一個一臉兇神惡煞,麵上瞎了一隻眼,手裏撲刀,寒光凜凜。


    二人左右衝進來,要來助韓世忠殺退官兵。但見,好一場廝殺:


    山倒海翻,天昏地暗。汪洋浪湧,飛進蜃江蛟;峰巒林翻,跳出過山虎。好漢齊舞槍劍,官兵亂搠叉刀。大喝聲聲喊,隻唬得腿顫腳軟;長嘯連連唿,更驚得丟魂喪膽。盔甲盡殘破,衲襖全淩碎。霧鎖青石道,滾出幾顆瞪目魁首;煙迷伊陽城,擺著幾行無頭軀幹。


    三條好漢,正和官兵激鬥間,忽聽有人喊:“走水啦,救火啊。”但見那富紳府院裏,卻燒起大火,便連附近,也有幾處起火。一時間,人聲鼎沸,煙氣彌漫,場麵頓時亂作一團。三人見機,趁亂逃了。行不遠處,從旁邊閃出個漢子,韓世忠拿眼一看,卻是馬靈。


    韓世忠問:“哥哥,你怎在此?”


    馬靈道:“這裏不是說話地方,快先隨俺出城再說。”三人跟了馬靈,三閃五轉,有史進接應摸到一處城牆破損處,跳了出去,尋了路,疾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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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韓世忠幾個,在伊陽縣裏好一番大鬧,著實是幹係不小,早驚動了本縣官長。此處縣令,新來上任不久,治下出此慘烈之事,不敢怠慢,忙趕到現場。隻他乃是文官,聞著血腥氣,當時就有不適。無奈,隻得草草看了一眼,縣令便準備迴衙,好再做安排。


    這時,那富紳聞訊,也趕來報案。見縣令這般,不好再去命案現場,便就引請著,去了個清雅所在。叫人煮了上好的香茶,捧來請飲。


    縣令正感不適,就呷了一口,才將心頭噯氣舒緩過來。便見那富紳跪地泣哭,請為他做主。


    縣令也是心軟,見不得這樣,就叫他起身,有甚委屈,說來便是。說道:“員外快快請起,有甚委屈,說來便是。”


    富紳那裏哭訴道:“正要稟知相公,不知為何,今日家中,闖進了賊人,將老兒獨子,卻給殺害了。”


    縣令聽了,訝然道:“本官聽報,說縣裏有人家出了人命官司,卻原來是員外府上。”


    富紳忙就點頭:“正是鄙舍所發生。念小老兒,一向為善,早晚禮佛奉道,最是心誠。便是和人爭執紅臉,也不曾有過。隻當能得善報,哪曾想,小老兒命苦,遭遇此等慘事,教我這白發人,卻先送黑發人。大人,你要為小老兒做主啊。”


    縣令見他模樣,甚是淒苦,雖有惻隱之心,但想及兵丁稟說,苦笑道:“員外,你卻不知,那賊人兇狠,本官也是頭疼哩。”


    富紳知曉縣令貪婪,忙道:“相公這般,想是忙於公事,耗盡了心神。小老兒先前,也是患有頭痛,後得東海夜明珠一顆,治療此症,頗有奇效。”說著,便自衣袖裏,捧出一隻檀木匣子,做工精致,價值不菲。打開來看,好一顆夜明珠子,鵝蛋一般大小,熒熒有光,給這雅室,也增幾分輝色。


    縣令見了,讚誇道:“好顆寶珠,但看此等光彩,便是不凡。”


    那富紳道:“相公若是喜歡,如今便獻於相公。”


    “這卻如何使得?”縣令忙道:“這般寶珠,珍貴奇異,必是員外心愛之物,君子如何能奪人所愛?”


    富紳道:“相公大人治理縣事,頗為辛苦。也幸得相公,才使本縣鄉民得享清寧。有道是‘物盡其用’,小老兒誠心相送,萬勿推卻!”


    縣令見態度堅決,他也是真心喜愛,隻得道:“即是員外這般說了,我便厚顏收下。”


    富紳道:“正該如此。相公莫和小老兒客氣。”


    縣令把玩一番,嘴裏讚道:“熒光柔和,觸感清涼,剛拿在手上片刻,便能使人心緒安寧,果然是奇異。”


    “若是對相公有用,那便好。”那富紳說完,又歎口氣道:“說來此物,還是小老兒那犬子,為表孝心,費了許多功夫,才得來的。他也聰慧,鄉裏多有稱讚,卻可惜命薄,遭了毒手,就連屍首,也不得囫圇!”


    縣令聽了,將寶珠放入檀木盒中,收進袖裏,假惺惺說道:“令郎壯名,我也多有耳聞。員外逢此大難,本官亦深感痛心,還請節哀。”


    那富紳起身,地上伏拜,嘴裏道:“好教相公知曉,那賊人卻兇殘,不隻殺我兒一個,便是家中莊丁,也有十幾人,遭他毒手,丟了性命。”


    “竟是這般慘烈?”縣令聽了,也是大驚:“此等兇頑,殺官殺民,直如兒戲一般,必是有名姓的大賊!”


    富紳忙道:“相公英明,所料不差,那兇賊實在猖獗,殺人不說,竟還敢牆上留下血書,自報名號,卻是京西韓世忠!”


    “原來是這廝。”縣令恍然。


    那富紳便問:“相公也知這廝?”


    潑皮韓五麽,京中無人不知。但是縣令怎會讓著富紳知曉自己忌憚韓世忠,隻見縣令搖頭道:“本官雖不曾聽說,但看他所為,想必是個目無法紀的粗漢!”


    富紳忙就點頭:“相公說的是。此等兇獠,無法無天,草菅人命隻是尋常,卻可惜我那小兒,忒命苦了也!”說著便落淚,當即又拜,再三泣請縣令,為他做主。


    縣令苦笑道:“員外,非是本官不與你做主,你卻不知,那賊人厲害自不說,他也有幫手,都是兇惡,實乃山中大蟲一般,闔城官兵圍鬥,卻也捉捕不得,更有許多人,反倒是丟了性命。後事如何安排,本官也是作難。”


    那富紳道:“若相公有難處,小老兒不才,願為分憂。”


    “哦?”縣令不解,便問:“何以助我?”


    富紳道:“本縣兵丁,俱是忠勇,為維護地方,激戰惡賊,多有死傷,小老兒願捐錢千貫,或付藥費,或作恤金。另外,再獻黃金百兩,也好添置兵甲,捕捉賊寇。都在這裏,如何安排,都憑相公做主。”說完,便叫人取來一口木箱,打開放在桌案上。縣令把眼去看,見有二十塊金錠,成色十足。底下厚厚一疊錢引,每一張麵額,都是十貫之數。


    縣令便將木箱合上,笑道:“人多說員外霸道,耳聽為虛,卻當不得真。依我看,員外實是本縣的大善人。你如此熱忱,本官這裏,便替他們謝過員外。”


    那富紳道:“相公抬愛,實不敢當。小老兒做這些,不過是微末,比不得相公辛苦,治理一縣安寧,才是大善大德。”


    “此是我等為官的本分。”縣令說道:“幸得官家賞識,教我主政本縣,自該盡心。若能造福一方百姓,方才是不辜負朝廷的信任。”


    富紳忙道:“相公仁愛,實是青天父母!小老兒再次懇請相公,不辭辛苦,為民伸張正義。”


    縣令點頭,正色道:“眼下那賊人橫行,殺害人命無算,實乃世間大惡,本官決不坐視!”當即使人畫了緝捕文書,連夜簽下張貼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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