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翔下午去了趟小瑤池,潘有朋不躲不藏的接待了他,說來繞去還是上午通電話時的意思沒錢。陸天翔憋了一肚子火迴到自己辦公室,打開門見外甥陶明坐在沙發上等他。

    “家裏有事?”陸天翔虎著臉一邊脫外套一邊問。

    陶明見他進門已站了起來,恭敬的說“我不是為家裏事找你,我想和你談工作方麵的事兒……”

    “工作?什麽工作?”陸天翔不明白,坐下來掏打火機找煙問。

    陶明的臉微微有點紅,顯得有點激動說“我們的策劃總監告訴我,天橋商城宣傳策劃案比稿,五家廣告公司我們得分最高,郝經理和王總也同意,但你把我的方案拿掉了,我想知道為什麽?”

    “坐下,坐下。——沒有為什麽,你的公司實力我清楚,我也知道你和你的夥伴很吃苦也很能幹,但這麽大的項目你們做不下來,再說,就算你們做的來,做的很優秀,別人怎麽看?不要心急的一口想吃個胖子,迴頭我和圈裏的朋友說說,讓他們撥點容易的單子你做……”

    “陸總!”陶明重又站起來重重的打斷了舅舅的話。

    “你叫我什麽?”陸天翔有點惱怒了。

    陶明辯道“這是在公司,我是以人人廣告公司法人代表的身份同你在談廣告代理的事情,要打要罵那是出了門迴家以後的事,我想請問陸總為什麽拿掉我們的方案?我承認我們是個小公司,而且公司初建時審驗資金陸總幫了我們大忙,但不能因為我是你的外甥就無權代理翔泰公司的廣告。大義滅親是高尚,大義薦親同樣也高尚,既然比稿我們是最優秀的,那我們就有能力做到最優秀,你武斷的拿下我們的方案這有失公平競爭原則,也有違貴公司招標時的承諾。”陶明一口氣把話說完,激動的半天還在喘著粗氣。

    “小子,沒看出來。……”陸天翔不怒反笑道,“我先給你兩點聲明第一、拿掉人人廣告公司的方案是沒有的事兒,盡管我確實有你所說的那種想法;第二、由誰做代理請找我們營銷策劃部,我無意插手和過問。——廣告實際上也是信息,沒影的事兒就找我來興師問罪說明你這個廣告總經理當的不稱職,起碼不是優秀。坐下來,坐下來,你今天的膽識我還是很滿意的,說說家裏的情況,你姥爺這幾天情況怎麽樣?”

    陶明鬆了口氣,忽然變的不好意思起來,剛要說家裏的情況,秦振揚推門進來了。

    “你怎麽來了?”陸天翔很奇怪,同陶明一道站起了身。

    本來陰沉著臉的秦振揚看到陶明沒有接陸天翔的話,在沙發上坐下衝陶明道“明明,我正巧找你有事,叔叔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陶明有點誠惶誠恐道“秦叔叔你說吧,隻要我能辦到。”在他的印象中秦振揚是從來不求人的。

    “你幫叔叔在你們公司安排一個人可以嗎?”秦振揚認真的說。

    “這人是學什麽專業的?”

    “別管什麽專業,你隻要接收就行,工資嘛,由叔叔來付,你必須保證她按時上下班。”

    陶明迷惑不解,但不敢問為什麽,隻得機械的點了點頭,秦振揚接過陸天翔遞過來的煙點上火說“明明,叔叔跟你舅舅有事情要談,如果你沒什麽事就先迴去吧,告訴你姥姥,改天我去看她。”

    陶明應了聲對陸天翔道“姥爺這兩天好多了,他幾次用左手在紙板上寫你什麽時候迴家,姥姥讓我告訴你這兩天務必迴家一趟。”

    陸天翔點點頭,陶明衝倆人道“那我走了,秦叔叔再見。”關上門走了。

    “振揚,什麽人要安排在明明公司,來翔泰不就得了。”陸天翔複又坐下問。

    秦振揚站了起來,表情嚴肅認真的說“陸巧姑找到了。”

    “你說什麽?”陸天翔騰的一下也站起來。

    “陸巧姑找到了,還有你的女兒陸小花。”

    “她們現在哪裏?”

    “醫院。”

    “醫院?巧姑她出了什麽事?”陸天翔焦急萬分道。

    “你先別著急。巧姑她沒什麽大病,隻是勞累過度加上嚴重貧血,聽到你的消息後受了點刺激,我和玉梅把他送進了醫院,現已沒什麽大礙,你說這事該怎麽辦吧?”

    “沒啥怎麽辦,去醫院。”陸天翔衝到辦公桌前,探身從椅子靠背上取過外套,由於激動,他顯得慌亂而緊張。

    秦振揚暗暗歎了口氣說“我看你也別開車了,坐我的車去,路上咱倆也好合計合計。”秦振揚說完拉開辦公室的門,倆人急急忙忙的下了樓。

    秦振揚開著車把找到巧姑的前後經過告訴了陸天翔,十字路口紅燈,秦振揚把車停下說“天翔,小瑤池的事情八成是真的,你的女兒小花從衣著打扮看就是坐台小姐,這你要有思想準備。”

    “振揚,你說這事我該怎麽辦?”陸天翔立時陷入到痛苦的深淵。

    綠燈亮了,秦振揚說了句“我也不知道。”隨著車流過了十字口。

    醫院很快就到了,倆人停好了車,秦振揚忽然想起了什麽,拉住急往醫院門口走的陸天翔一指旁邊的美發屋道“咱先進這裏坐坐,但願能起點遮掩的作用。”陸天翔明白過來,倆人一塊進了發廊。

    他們的出現差一點擊倒一個俏麗的身影。

    看到母親安然睡去,陸小花按耐不住內心對父親的渴望,借口買東西下樓來到了醫院門口,她想早一分鍾的見到自己的爸爸。看到來來往往的每一個中年男人,她都激動,她都向往,她也恐懼,幼時受欺辱時晚上夢見爸爸的影象不時在眼前跳動,高矮胖瘦一切都很模糊,但目光卻是清晰的,慈愛而遙遠。想到自己在西安的所做所為和自甘風塵,她不能不感到恐懼,爸爸會認下我這個三陪小姐的女兒嗎?爸爸,隻要你認下我,我以後再也不踏入那種場合一步,我要找份工作,幹幹淨淨的做人。思緒萬千的陸小花壓製不住自己對從未見過麵的爸爸的萬種思念,心中發著誓言,眼睛盯著停在醫院門口每輛出租車下來的男人,終於她看到了秦振揚和陸天翔。

    這不就是那天在小瑤池打了我一耳光的那大款嗎?陸小花打了個冷戰,那天的一幕一下子清清楚楚的跳入到她的眼前。我姓陸,他也姓陸。天呐,我爸爸是一個嫖客!陸小花雙手抱住電線杆沒使自己暈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陸天翔的背影,沒錯,就是他。偉岸的身軀,瀟灑飄逸的濃發,那件皮爾卡丹的灰色外套,連走路伴了一下差點摔倒的樣子都和那天喝醉酒的他一模一樣。陸小花轉身就朝醫院門診大樓跑去,她不知道是怎樣來到急救觀察室門前的,推門進病房秦振揚的妻子玉梅連問她幾句話,她也不知道迴答,她的目光癡癡的盯著病床上微閉著眼的媽媽,淚水象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的滾了下來。媽媽,我可憐的媽媽,你死守苦等的丈夫是一個禽獸不如的畜生你知道嗎?他把我們害到如此地步,我們卻還在想他、念他、盼他。老天爺,打個炸雷劈死他吧!對陸小花突然的淚流滿麵,玉梅預感到出了什麽事,她想上前安慰勸解,但她不知道說什麽好,跨前一步但最終什麽也沒說沒做。正在這時陸天翔闖了近來,剛理的寸頭使他顯得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又多了一點威武的硬氣,沒穿外套,領帶也沒打,但還是透著一身的富貴和不凡的氣質。

    “巧姑,巧姑!我是天翔,我是天翔!”陸天翔顧不上看周圍任何人一眼,疾步床前輕搖著陸巧姑充滿激情的喊。陸巧姑忽然身子一哆嗦,睜開了眼,看到日思夜想二十年的人就坐在自己身旁,往事象電影快鏡頭一樣一下子全集匯在她的大腦中,她張張嘴,身子突然象中了邪,劇烈的抽搐起來。

    “巧姑,巧姑!你怎麽了?我是你的天翔呀!巧姑,你說話呀,巧姑!”

    陸巧姑張著的嘴隻發出了“啊——”的一聲就沒音了,兩顆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流了出來,她抓著陸天翔的手用勁的搖著,可再怎麽努力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陸巧姑不對勁,秦振揚夫婦和陸小花迅速叫來了醫生。醫生讓秦振揚拉開早已是淚流滿麵的陸天翔進行了檢查,半晌,主治醫生對陸天翔等人說“由於病人體弱多病,可能你們剛才誰給了她巨大的刺激,各種信息短時間內匯集在病人大腦造成語言障礙,她得了暫時性精神失語症。”

    “巧姑,你怎麽就不會說話了呢?”陸天翔撲到床前,半跪著把巧姑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放聲痛哭。

    “媽,媽!你怎麽了?”陸小花也撲過來跪倒在地搖著媽媽的胳膊哭喊。陸巧姑想說說不出,急的滿頭大汗,抓著女兒的手往陸天翔的手裏握,淚水泉湧般的流滿了臉頰。

    “大夫,這種病能治好嗎?”秦振揚把主治醫生拉到一邊輕聲問。

    “一般講,病人隻要情緒穩定下來,就象塞車一樣,信息經過疏導很有可能一兩天之內不治自愈,也可能一兩個星期,關鍵在於病人的情緒穩定,不能再受刺激。看情景他們是多年未見的夫妻,丈夫該不是一闊就變臉了吧。”醫生看著一家人悲痛欲絕的樣子猜測問。

    “不是,不是,他們是……曆史原因。”秦振揚迴答。

    “要是這種情況,最好讓病人迴家療養,我給開點藥,病人的體質比較弱,寬鬆平和的環境對病人康複很有幫助,心病要用心來醫,溫馨的家能治愈一切心理疾病。”主治醫生說完和護士一道出去了。

    秦振揚把陸天翔拉到一邊把大夫的話轉給了他聽,陸天翔擦去臉上的淚複又走到床前說“巧姑,大夫說你不要緊,隻要心靜下來就能說話了,咱們一家團圓了就再也不要分開,咱們現在就迴家好嗎?”陸巧姑的眼淚還在流,但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來,把手給我,咱們迴家。”陸天翔輕輕的抱起陸巧姑,給他擦去眼角的淚,看著她的眼睛轉身向病房門口走去,陸巧姑艱難的笑了,她想起了那個初夜,天翔也曾這樣抱著她。

    除了剛才媽媽把自己的手和爸爸的手放在一起時兩人淚眼婆娑的互望了一眼外,爸爸還沒有認真看過自己一眼,但爸爸對媽媽的情是真的,眼淚是真的,他會如何對待我呢?陸小花正胡思亂想著,辦完手續迴來的秦振揚妻子玉梅拉了她一下道“小花,發什麽愣,快跟爸媽迴家去呀。”

    “哎。”陸小花應著和玉梅下樓去了。振揚開車已載著陸天翔和巧姑先走了,玉梅伸手又擋了輛出租車。

    至此,陸小花還沒有叫一聲爸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亮並收藏天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