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西安城能稱之為橋的隻有兩座:郊區灞河上有座水泥橋,既不宏偉也不漂亮,灰禿禿的顯著笨拙卻也透足著結實,四根冰冷的鋼軌由於常年摩擦放射著守橋衛士手裏槍管樣逼人的寒光平臥著貫穿橋麵伸向無際的遠方,橋上不時一條條鐵龍飛馳而過,攪動著橋下混濁的灞水,嚇的霸水拐著彎繞過城遠離了西安;城郊結合部的火車站上空有一座天橋是幾近半個西安城人的驕傲,它橫跨十六組鋼軌把郊區和城區連成了一體,把從橋上過的人托上了天空,橋下按部就班進進出出著拖著郵筒般車廂冒著一路白煙的蒸汽機,橋上是早中晚準時來來往往身著深藍色製服的鐵路人。西安的橋托著西安的鐵路人,西安的鐵路人各個都提著鐵飯碗,他們聚集一處集合在鐵道以北,不屑與城裏人為伍,連陝西話都不說,操著不忘本的河南家鄉話,動嘴各個理直氣壯,動手處處揚眉吐氣,把趾高氣揚又繼承給了他們的子女,西安道北成了黑社會的代名詞。彈指揮間,連忽然都談不上,一切都如蒸汽機般消失了:世襲的鐵飯碗被砸了,天橋被拆了,引以為傲的鐵路公房變成了棚戶區,連買東西說河南話都遭人白眼了,而城裏卻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天橋沒了,麵對道北人唯唯諾諾的人少了,而城區卻在無限製的侵略和擴展著,眨眼間示威性的湧出了無數的橋:高速立體交叉,火車汽車行人……橋見證了道北的興衰,也見證了西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