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殺手先生很快又恢複了先前冷淡的表情,隻聽他冷道:“過去了便是過去了,今日我照樣取你性命。”

    已經成為配角的顧塵之,正在大吃特吃的顧塵之,滿嘴流油的顧塵之,忽然問道:“他不是你哥麽?”

    林廣笑容依舊燦爛無比,他說:“若情滿公子不死,便是他死。”

    顧塵之不解,林廣將天閣的規矩對她將了大致說了遍,她恍然大悟,“兄弟之情,和生死之間,當然是取生較為劃算。”

    林廣點頭表示讚同,情滿公子鎮靜自如坐著。

    殺手先生吸了口氣道:“若我不殺你,還是會有別人來殺你。死在別人手上不如讓兄弟親手解決。”

    顧塵之聽罷,揚起她那油唿唿的爪子,啪啪響亮拍了兩下,道:“不錯不錯,若念顧念兄弟之情,八卦你不殺他,八卦先生就得死,並且以後還會有人來殺他,若殺了情滿公子,哥哥雖然死了,但是弟弟還活著,兩害之間取其輕者,這主意不錯。”

    一時間沉默,眾人皆是無語,隻有輕輕的唿吸聲,許久之後,才聽道情滿公子道:“當今之法隻有這樣了。”

    “錯!”顧塵之大喝。

    八卦殺手道:“難道姑娘有好法子?”

    顧塵之撕下一塊雞大腿放進嘴裏,慢慢仔細咽下去,才開口道:“殺手聽起來很眩,但他終究並不是個光明的職業,兄弟有沒有想過要棄暗投明呢?”

    林廣燦爛的笑容眸中,閃過一絲道光,快得令人看不出什麽來,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這時隻聽八卦先生輕聲冷哼,“難道姑娘以為,人願意做這份職業麽?做了之後又如何好脫身,便是脫了身,金盆洗了手,朝廷官府便追究了麽,情若的哥哥情滿若非如此怎麽又會躲在女人堆裏。”

    此話一出,始終湖水平靜的情滿,出現了一絲波紋,神采微微黯淡,顧塵之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說什麽。

    反倒是林廣,不慌不忙拱手道:“隻要二位,肯退出,在下擔保二位的安全。”

    殺手冷笑,“傾城公子,在下絕對信得過林廣有這個能力。隻是……”他停頓下,不再繼續說。

    “隻是什麽?”顧塵之問道,殺手冷冷看了眼她,徐緩道:“隻是在下從來不相信,天上會平白無故掉餡餅。”

    “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在下擔保二位的身家性命,我隻要歡樂帖上的解藥。”林廣道。

    殺手道:“口說無憑。”

    林廣從懷中掏出一支筆,笑道:“當立字據。”

    隨即他借來紙張,刷唰寫好字據,一式三份,三個人各自按了手印,寫了大名。

    殺手從懷中掏出一顆丹藥,黝黑色,泛著奇怪的光,遞給林廣,林廣轉身交給顧塵之,但顧塵之拿過丸藥後,並不著急吃下去,而是,問:“隻有一顆?”

    殺手點頭,顧塵之歎了口氣,掰下一半,慢慢道:“雖然這樣我不知道效果會怎麽樣,但減小劑量總比沒有好。”說罷,她將一半放入喉嚨仰頭吞了下去。另半顆放迴林廣手中,她輕輕一笑,“李掌櫃,也中毒了。”

    她話音剛落,便感覺胸口一陣惡心,胃裏翻江倒海,喉嚨裏腥味,噝,嘴角溢出血,鮮紅,臉卻煞白煞白,緊接著全身上下,一陣奇痛,從骨子裏來的痛,比昨日的痛還要劇烈上幾分。

    *瞬間林廣燦爛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抽出纏繞在腰間的未名,切上殺手的脖子,厲聲道:“快把解藥交出來。”

    哪知殺手也直了眼睛,冷漠地臉慘白一片。

    情滿公子端起茶杯,冷眼看這一切,慢慢飲盡,神色不可琢磨。

    隻聽,顧塵之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林廣棄劍,連忙抱住她,慌亂中撩起她額前的發,卻見花骨朵,以已經展開一瓣,鮮紅豔動人,林廣硬生生吸了口氣,他說:“不怕,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哪知顧塵之露出一段笑容,祥和,“還好李掌櫃沒有吃。”

    林廣道:“這時候,你還在想別人。”

    她按著胸口疼的說不話,她想怕是永遠迴不了家了,永遠看不到家人,慈祥的爺爺,帶著老花鏡縫補的奶奶,嚴肅的老爸,總是愛嘮叨的老媽,再也不能坐在大學園寬敞明亮的教室裏上課了,再也不能聽那群死黨胡吹瞎侃,想著想著她不由自主流出了淚,神色淒然。

    這下林廣見她流了淚,更是慌了神,一雙手上也是,下也不是,拿劍更不是,一時間慌亂失了平常的風度。

    情滿公子忽然間笑了開,道:“真沒有想到傾城也會有中計的一天。”笑聲中泛著冷氣,夾著無情的嘲諷。

    林廣聽到這話,深吸了口氣,對他說:“多謝,前輩提醒。”說罷單手抱起顧塵之,右手拽過殺手,就要離開。

    卻見殺手嘴角流出一絲血,他呆呆地望著顧塵之,喃道:“莫不成真是七日花紅?”

    林廣啪一掌拽住他衣角問:“你說什麽!”

    “不錯,尊夫人毒的確是七日花紅。”迴答他話是情滿,“這是什麽迴事?那你給的解藥又是怎麽迴事?”林廣急問。

    從他懷中傳出柔弱的聲音,隻聽顧塵之說:“無妨,反正七日花紅無解,早死早超生。”

    林廣目光悲切,他卻強行做笑,道:“塵之,不怕,我定能找到解藥。”

    “傾城公子,你我相識不過兩日,今日,我就要死了,能讓公子為我悲傷,慌亂,實在是顧塵之的福氣,隻是在下死前,有個小小的心願。”

    “什麽心願,塵之但說無妨。”

    顧塵之指了指自己脖子,林廣當下明了,他小心翼翼將她放好,拉出那塊對於顧塵之來說的象征屈辱的狗牌,二指輕輕轉動,脫落下來。

    用顧塵之死黨的話來說,顧塵之天生就是個快樂的人,沒有任何難過的、悲傷的事情能在她腦海中停留到三分鍾,哪怕她就要死了,她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可這幾日的時間裏顧塵之掉了不止一滴眼淚,雖被人刺殺,加之中毒事件,但她從未對這些格外難過,放在心上,可是,她就要死了,卻不能看到親人,雖然有個天下功夫第一的傾城公子為她擔心,甚至難過,可終究他隻是個陌生人,才和自己僅僅相識不過兩日的陌生人,再怎麽對自己好,也抵不過來自家人的溫暖。

    雖見傾城摘掉了對顧塵之來說是屈辱牌子,可是她卻越哭越傷心了,淚水斷線珠子般,越來越多。

    林廣看著傷心欲絕的顧塵之不知所措,不知到底該怎麽安慰她,不知世界上哪種華美和明豔的語言,可以撫平這哀傷,他隻能一點點拭去顧塵之眼角流出的淚水,可怎麽也擦不完拭不幹淨。

    林傾城的也越見哀傷,痛到最心底不能言說的傷,目光迷離,思緒漸遠,大概是很久遠了,高山逐漸被侵蝕,流水幾經改道,在他腦海深處,隱藏的記憶,大片黃色菊開遍地的日子,眯著眼睛在晴和的陽光下打盹的日子,笑容燦爛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水滴一樣的物體從空中落下滴落林傾城的指尖上,在顧塵之光潔的皮膚上,慢慢暈開,和她的淚水溶合在一起,沿著麵頰流下去。

    這兩人正悲戚之際,空氣中傳來,啪喳聲響,隨即氣轉風流動,應著熟悉的笑聲,如玉公子搖扇而立,烏骨金翅紙扇,渲著江南煙雨,青灰色的天。

    黑衣捕頭,脊梁照例挺著筆直,隻是麵部神色嚴肅的緊。

    如玉打破僵局,他笑道:“顧姑娘,就快死了怎麽還有力氣哭。”

    顧塵之正迴憶前兩日還在家中的光景,小心髒裏滿是憂傷,忽然聽到這句話,大腦逐漸拉過神來,神識迴到現實中,卻見,林廣目光專注,指尖停留在她臉上,噌一下,顧塵之兩腿一蹬,蹭出好遠,右手食指著林廣鼻子,顫抖,道:“你…你…竟敢趁姑奶奶不注意,吃姑奶奶豆腐。”

    林廣手指空空落落停在半空中,頓了下,先是小小驚訝,看了看這兩個同伴,沈如玉掩扇竊笑,沐承嚴肅的神情帶著一些輕鬆,再看顧塵之,額上的花朵又重新旋成花骨朵,腮幫子因為生氣,鼓鼓的,雖然剛才吐了口血,但是麵色依舊紅潤。

    這時,他滿麵愁色消失殆盡,轉背過手去,踱步到顧塵之旁邊,猛然張開兩指捏住她麵頰一團肉,拉麵般撐開,嘴角一咧,向上微挑,露出促狹的笑,那得意的神情分明是說,看本公子偏就吃了又能怎麽樣。

    顧塵之疼的在直吸氣,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因為這個傾城公子會功夫,她可是一點也不會,隻能用接近煉鐵熔鋼的溫度目光,怒視他,瞪死他,燒死他。

    事情簡單,但也有些複雜,簡單的情節是,八卦殺手所發的歡樂帖上塗抹的毒藥並非七日花紅;複雜的情節是,顧塵之所中的七日花紅雖然無解,但是恰好八卦殺手給她的藥能夠延緩毒發。(此劇情乃一塊雷,作者囧了。)白衣沈如玉和黑衣捕頭沐承兩個人快速處理好劉傷事件後,第一時間趕到嫣紅樓,那時,顧塵之他們已經進去嫣紅樓,這兩個人趁屋內人士毫無覺察時,悄無聲息的潛入,暗中觀察這一切,他們兩個本打算將這留給胸有成竹的林廣,悄然離開。

    哪知傾城公子,因為顧塵之突發吐血事件大失常態,所以這兩個人不得現身,提醒他。

    八卦殺手所發出歡樂貼上的毒藥,雖不是七日花紅,但卻是別的一味極毒的藥,喚作十夜,人中毒後,上吐下瀉,全身酸軟無力,目視昏花,全身難受不已,足足折磨人十天十夜,津液殆盡而亡。可這毒藥的解藥很奇怪,若是中毒前服用,反而會雪上加霜,並且此毒的解藥必須過了正午才能服用,早一刻都無效。

    十夜是天閣用來控製手下的毒。

    所幸,這情滿公子居然有天閣十夜解藥,因此八卦先生到不用受這些苦。

    沐捕頭,收了傾城公子與他們二人寫的文書,從洛陽府城中借了一隊兵,把嫣紅樓,圍了個鐵桶般。

    然後和顧塵之他們迴了聚仙齋。

    顧塵之支著下巴,靠在桌子上歎氣,目光幽怨綿長。

    而那三個人,在一旁商量案情,聲音恰到好處,能夠聽的見所有人說話的聲音,可卻又聽不大清楚。

    他們談論了片刻後,沐捕頭仿佛想起什麽事情來,起身踏出門外。

    白衣如玉公子和青衫傾城公子立刻閑靜下來。

    傾城公子看到無精打采的顧塵之,笑道:“小之之劫後餘生,怎麽不開心。”

    顧塵之忿然的瞟了眼他,扭過頭去,目光一抹怒色,很受傷的表情。天知道這傾城公子,什麽時候又把那塊該死的牌子重新掛到她脖子上。

    傾城公子隻是笑,偏生笑的很燦爛。

    當然,背過身子的顧塵之是看不到的,不然,她定會更加惱火。

    沈如玉見氣氛有些緊張,他自然是要活躍下,於是,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粉瓷瓶遞到顧塵之麵前,來迴搖晃。

    話說,顧塵之正自顧生氣,忽然打鼻孔外麵穿過淡淡的清涼的藥香,抬眼便看到,沈如玉手中的瓶子,驚喜道:“解藥?”

    沈如玉道,“不是。”

    立馬,顧塵之小腦袋立刻搭拉了下去,沮喪。

    沈如玉安慰她說,“雖然,不是解藥,但是能夠抑製毒發,方才,情滿公子好大方的給了一瓶。”

    顧塵之聞言,把瓶子拿到手中,倒出一顆正要放進嘴裏。

    沈如玉和林廣兩個人連忙阻止,“為什麽不讓我吃?”顧塵之不解。

    沈如玉笑道:“這藥有個很美的名字。”

    “呃?”顧塵之看著他,等著答案。

    林廣接著說:“此藥,名字是美人殤。”

    “它叫什麽名字,和不讓我吃下去,有什麽必要的聯係麽?”顧塵之問道。

    沈如玉說:“美人殤不能說是種藥,實際上它種毒,因為相傳第一次用此毒的人,是個極美人,所以做這個毒的人,把它叫美人殤。”

    “呸!”顧塵之唾道,“誰?是誰這麽變態?”

    林廣冷笑了下,答道:“正是研究出七日花紅那個變態。”

    *沈如玉展開扇子,輕搖,亦冷笑道:“美人殤,毒藥傷美人,遂殤。此藥雖為毒藥,卻正能抑製七日花紅,但絕不可多吃,顧姑娘一日半顆即可。”

    顧塵之點頭,默認,隨後她提出要將此藥給李掌櫃送過去,但傾城公子的迴答差點就讓顧塵之鼻子給氣歪了。

    傾城公子是這麽說的,“世人都道七日花紅無解,但是本公子的醫藥先生,薛先生卻研究出一種絕妙的方法,可以緩慢散去七日花紅的毒性,這種法子很簡單隻要……”說到這裏,他賣開了關子,不肯往下繼續,笑眯眯的看著顧塵之。

    可偏生顧塵之著急知道下文,眼巴巴看著他,“想知道?”林廣反問。

    顧塵之點點頭。

    林廣抬起手緩緩指向指顧塵之手中的藥瓶,邊道:“隻要你肯把它在身上放一個月的時間,我自然告訴你。”

    顧塵之瞅著手中的粉色小瓷瓶,暗自思考,這有何難,不過就是放一個月的時間。想畢,她連忙點頭同意。

    等她點完頭同意後,卻見,傾城公子慢慢移動的手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脖子上,竟指那塊“顧塵之林廣專屬的牌子”。當下顧塵之銀牙怒咬,切齒道:“你使詐。”

    傾城公子不慌不忙說:“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更何況,沈兄在一旁作證,顧姑娘你是無法賴賬的。”

    顧塵之轉頭看向沈如玉,本來如玉公子在旁邊看這二人的熱鬧,正好不得意,突然接到顧塵之的怨憤的目光,沒來由抖了下,再看到傾城公子笑彎彎的眼睛裏夾著威脅,心內道不好,怎麽會惹了種麻煩,剛才我自當離開,他正左右細索,傾城是兄弟自然不能得罪,可是欺負一個弱小女子,也太不像話,他扇子不由自主挪到嘴邊,要說點什麽打打馬虎眼啥的,幹笑兩聲開口卻說出:“今天天氣好晴朗啊。”

    旁的兩人心中齊哼,拋開他,自己解決,末了是傾城做出讓步,他伸出兩個手指頭,“二十天?”

    “十天。”顧塵之伸出一個手指頭。

    “十五天,概不還價!”

    “說吧,到底是什麽法子可緩慢散毒。”顧塵之道。

    傾城悠閑自在的端起茶杯,喝了口,不緊不慢道:“七日花紅雖然用許多性溫的藥,但煉成之後,毒卻是大寒,所以隻要每日泡三迴熱水浴,便可緩散去毒性。”

    聞言,顧塵之咚咚跑上樓,急忙奔向她自己的房間,待看到那隻特大的木桶後,撫著胸口長長噓了口氣,然後馬上咚咚咚跑下樓,迴到大廳,問:“燒水的廚房的在哪。”

    林廣拍手喚出一個老媽子,叫她去燒水,誰知顧塵之興衝衝要跟著去,沈如玉道:“在這裏等吧。”

    “解救我性命的良藥,自然是親眼看著放心。”說著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後堂。

    沈如玉望著她消失的身影,合上紙扇,歎了口氣說:“你怎麽不把話說完呢。叫顧姑娘偏生上當。”

    泡浴緩慢解毒的法子,對男子頗有成效,可對於女子卻是見效甚微,傾城公子含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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