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原則上太監是不適宜成家的,他為何卻說想娶她?而且,他還是七年前初見她時就有了這個想法,且到今天依然沒有變改。


    這就不免讓她感到困惑,甚至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不懷疑他對她存有愛慕,但兩個人若想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的話卻需要考慮其可行性。畢竟,生活總歸得由理性來做主導的。畢竟,僅因浪漫而結合的關係恐怕很難經得起現實的考驗。


    她雖然也很懂浪漫,但她並不天真。


    還有,他的信裏並未提到她的健康問題,那麽,他知道她得了病麽?


    她的病,就連最高明的大夫也說不出其病因來,因此也就沒有辦法開出藥方。她現在完全是靠自己的意誌力以及家人和丫鬟們的細心照顧來支撐著的。


    但誰也不曉得她會不會哪天就死去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不敢想象嫁人的事。


    這個人在信末並沒有署名,隻說自己是一個一直戀慕著她的人。


    不過他在信裏提供了一個收信地址,是皇宮內的,上麵寫著‘司禮監周公公轉交’,但沒說轉交給誰。


    那麽可見此人是早已經跟周公公講好了的。那麽,如果想要得知此人是誰就隻能向周公公打聽了。


    但是,顯然周公公不會私下裏迴答她這樣的問題。


    劉遙映的思緒便飄出了很遠。


    丫鬟們見她臉色緋紅、神情恍惚,便好奇地問她是否收到了求愛信。


    劉遙映這才迴過神來,笑著搖頭道:“不是。”


    這封信的內容是無論如何也不可透露出去的,否則必定會遭到她父親的強烈反對。


    她將信放進口袋中,仰躺在靠背椅上,靜靜地沉思著。


    奇怪的是,因為這件事,她的精神比往日要好了些,因此這天晚膳時她竟然喝得下一小碗米粥了。


    夜裏,當萬籟俱寂後,她醒了過來,籍著床頭燈的燈光,她再次將那封信展開來看。


    當她再次細看這封信時她忽然有了些新的發現。


    太監一般識字不多,且很少有機會練字,而這封信裏的字卻像是一個常年練字的人所寫。還有,這首充滿詩意的詩顯然也是對詩歌有過一定研究的人才寫得出來的。


    那麽,這封信有可能是寫信人找人幫寫的,也有可能寫信人並非一個太監。


    那麽,會不會當年那名身穿太監服飾的少年並非真的是太監?


    她為自己的這個推斷而精神一振,立即沿著這個思路繼續推斷下去。


    如果他不是太監,那就比較好理解為何他想娶她了。


    然而,新的問題又來了——如果他不是太監,那他是誰?為何不肯直接告知她他的身份?


    劉遙映定定地看著那封信的內容出神。


    當她輕聲吟誦了那首詩三遍後她猛然睜大了眼睛。


    在這首七言絕句裏,每一句都蘊涵著一個漢字的意思,如第一句表達是‘木’,如果將這四句的意思結合起來則可得出“木、子、雨、沛”四字。如果再將這四字進一步組合則可得出“李、霈”二字。


    “李霈”不正是時任昭國天子的那位嗎?


    劉遙映驚訝萬分,拿信的手便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竟然是他。


    多麽不可思議啊!


    不過這就可以解釋為何他想娶她、為何這封信的字裏行間隱約透著霸氣了。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多年前那匆匆的一瞥竟然是上天給他們牽的線。


    她心潮翻湧,感慨萬千,久久無法平靜。


    接下來該怎麽做?


    她翻了個身,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今上尚未娶妻,這事她也知道,但是很顯然,從今上的年紀和身份來看肯定會在這一兩年內娶妻的。


    而她是個連大夫都無從開藥隻能靠自己的意誌和他人的照顧維持生命的人,準確來說,是恢複健康近乎無望的人,如何有資格做他的妻子?


    哀傷漸漸代替了驚喜,眼淚漸漸濕潤了她的眼睛。


    以她的病弱之軀是斷不能通得過皇家嚴苛繁複的選妃流程的,此為第一;第二,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顯然也勝任不了此角色。


    她必得將自己的情況對他如實相告,以免耽誤了他,但這也就意味著她主動斷送了成為他的妻子的可能。


    然而,他給她寫這封信足以表明他是希望與她發展下去的。


    但是,若她不將自己的病情如實相告就是欺君,屆時不僅會毀了這段關係,還會連累到家人。


    怎麽辦?


    淚水瞬間從她美麗的雙眼洶湧而出。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麽難過。明明對方是什麽性格都還不清楚,就更別提兩人是否合適了。


    然而,她又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覺得自己和他應該能達得到心靈上的契合和外表上的相配。


    她努力迴想他的模樣,他的模樣便慢慢地從模糊變得有幾分輪廓了。


    她當時在抱著狗轉身走的時候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了他。那是一個有著一雙明亮大眼睛、渾身透著一股高貴和閑適之氣的翩翩少年,麵容俊秀,個子瘦高。


    他那時好像也在看著她,嘴角微露笑意。


    但她立即收迴視線走了,畢竟以為對方是太監,況且身為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適合與外頭的陌生人走得太近。


    她尋思了好一會兒,終於強撐著病體披衣下床,在燈光下給他寫了一封迴信。


    “不知該如何稱唿你才合適,便姑且稱你為雨沛哥哥吧。”當她在信紙上寫下這句時她心如鹿撞,一張臉也紅得像熟透的桃子。


    她想了想,接著寫道“你的來信就像一份從天而降的禮物般讓我感到意外和驚喜,但當我冷靜下來時,我知道我恐怕隻能對你的情意說抱歉了......”


    越寫到後麵她越傷心,哭成了個淚人兒。


    她依然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難過,這難過就仿佛丟失了一件稀世之寶般。


    但她不想欺騙他,她隻能將自己的真實情況向他如實交代了。


    至於他,會不會在得知她的真實情況後便不再與她聯係了呢?她不得而知,也不敢深想。


    將信寫完後,她躺迴了床上,又流了好一會兒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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